“这位公子是中了七步蔓的毒。这种毒草通常生长在林间潮湿之处,若是不慎被勾到,七步之内必然丧命。炼化成毒,无色无味。”大夫扶着胡须,神色有些沉重。秦宝珂察觉,问道:“大夫有话直说。”
大夫叹了一口气:“且他应当是余毒未除便日夜兼程,导致体内毒素再次深入,只怕要根除会有些难……”
秦宝珂看了床榻上的男人一眼,道:“用最好的药也不行?”
大夫摇头:“且看造化。”
秦宝珂忽然冷笑一声:“什么狗屁造化,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是毒就总能有解它的药,别跟我模棱两可的扯!”她的语气有些重,似乎是惊到了大夫,樱宿一看不对劲,赶紧上前将大夫请了出去,好言道这位乃是她家小姐的友人,小姐难免着紧些。大夫大概是见惯了这个样子的场景,所以并未在意,走出几步之后,又道:“这位姑娘,劳烦转告你家姑娘一声,老朽并非是故弄玄虚,只是这位公子……体格的确是特殊,他能活命至今,全是因为有武功底子,七步蔓的确可以解,但也不是说解马上就能解,所谓造化,还要看能否在来得及的时间之内配置解药,这才是老朽的意思……”
樱宿赶紧道:“是是是,我明白,有劳大夫。”
樱宿去送大夫,房间里只剩秦宝珂一个人,她双手环胸走到宋珩面前,凝神盯着他苍白的脸。
诚然,当初在江城,无论是秦家即将和宋家合作,还是之后她放出的那些□□,与宋珩刻意暧昧,都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引开那些暗中盯着自己的人的目光。宋珩从一开始若是不买单,那么她也未必能将这场戏唱的风生水起,且之后秦毅之没有背黑锅,顺利的脱身而出,他必然在其中有所周旋,这一点,孟祁也给过证明。
只是……
“看着挺聪明的,尽做蠢事。”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撩起裙摆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些烫。而就在秦宝珂的手覆上他的额头的那一刻,宋珩忽然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带着防备睁开眼。
秦宝珂毫无悬念的与他的目光撞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发烧,又日夜兼程赶路的缘故,宋珩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是那显而易见的防备却在见到秦宝珂的时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片刻的微怔和一份莫名的激动:“你……”
“不想死的话就松开我的手老实的躺好,听说你体内有余毒,再激动点余毒就攻心了。”
然而宋珩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直直的看着秦宝珂,仿佛要在她的身上灼出一个洞来。手并没有松开,但是这一次秦宝珂并没有挣脱,相反的,她用另一只手提了提落到他胸口位置的冰丝薄被:“饿不饿。”
家长里短的一句话,好像不是在跟一个病号说话。大概是秦宝珂表现的太过淡定了,宋珩在经过了最开始的反常之后,渐渐地就平静下来,不过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腕。
“为什么来涯城。”宋珩沙哑着嗓音,直截了当的发问。
秦宝珂想了想,先动了动自己被抓着的手腕:“不如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呗。”
宋珩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来涯城。”
秦宝珂终于放弃和他沟通,给了他答案:“秦家一朝巨变,我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鬼,走到哪里算哪里,听说涯城物价低景色美,我就……”
“秦宝珂!”宋珩忽然大喝一声,打断了秦宝珂的话。
这是两人相遇一来,宋珩第一次这样激动的呵斥他,因为情绪的波动,他开始粗喘,仿佛十分的难受,却又不愿意放过她:“这种答案,你也拿来糊弄我?”
秦宝珂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在他有些虚弱的力道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宋珩,别总是弄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到底是看他一副要死的样子,又转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不如说说你啊,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你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转眼就成这个样子了。”
宋珩定定的看了秦宝珂一会儿,无声的闭上眼,舒了一口气:“我无妨。”
秦宝珂失笑:“也对,离死也就差一丁点,确实无妨。”
送走大夫的樱宿顺道带来了刚熬好的药,一边吹着一边端进来:“小姐,宋公子的药好了。”
秦宝珂推开一步,在圆桌边坐下,方便樱宿去喂药。
“不必。”宋珩睁开眼,扭过头望向里面:“这些药没用。”
樱宿无助的望向秦宝珂,却发现秦宝珂望着门外的方向在出神。她轻咳一声:“小姐……”
“不想喝就不喝,反正要死的也不是我。”秦宝珂丢下这一句,起身离开了。
樱宿留在房间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有些尴尬。宋珩的目光收了回来,望着樱宿:“你们小姐……”
“他不喝就出来,留在里面等生孩子么!”外面忽然传来了秦宝珂冷冷的一声,吓得樱宿立马撒开药碗就滚出去了,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关上门。
宋珩看着紧闭的房门,垂眸露出一个苦笑。体内的剧痛几乎要将他着整个人给吞噬掉,可是一路上过来,一想到她胆大包天的手笔,就觉得那种心惊胆战的成毒比毒发更加恐怖。人有时候好像就是会为了一些事情心甘情愿的犯贱,就像他离开宅邸一路忍着痛苦过来,结果来听她这几句不冷不热的话。
宋珩被安置在秦宝珂买的小院子里,而非秦府,秦宝珂留了一个镖师在这里守着宋珩,自己则是带着樱宿和阿绵以及领一个镖师回了江凌峰留下的秦宅。
秦毅之现在像是彻底的放权了,秦宝珂回来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在后院遛鸟,杨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些女工活儿,安静地坐在那里绣着,时不时的会抬头看秦毅之一眼,但是在秦毅之望过来之前,又飞快的低下头,琨儿在书房中练字,虽然没有上学了,但是课业却是一天都不落下。
阿绵今天随着秦宝珂走了一遭,只觉得十分的激动:“姐姐,我们明天还去吗?”
秦宝珂笑笑:“不去了。”
阿绵可是知道秦宝珂要剿匪的,她一面很惊讶阿宝姐姐单枪匹马势单力薄居然敢剿匪,一方面又很好奇姐姐要怎么做,秦宝珂发现阿绵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问道:“看我干什么?”
阿绵舔舔嘴唇,把疑惑问了出来,完了还表现出十分期待的样子:“姐姐,如果有能让阿绵帮的上忙的地方,阿绵一定努力做好。”
秦宝珂觉得好笑:“你当是去过家家么,搞不好会没命的。”
阿绵瞪大眼睛:“姐姐都不怕!”
秦宝珂眨眨眼睛,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她,是真的没必要害怕吧。
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从来没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当真过。都是一场游戏罢了,哪怕她在这里死了,也不过是游戏结束,她并不属于这里。况且当初来参加这个活动也是事出有因,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兴趣。所以一直以来,她做什么都不需要犹豫,仿佛一场豪赌一般说干就干,还偏偏每次就干成功了。由此,她也就更加无所畏惧了。
“那是因为……姐姐是姐姐,你是你,我去了没事,你去了就会死。”秦宝珂言简意赅的解释。
阿绵瞅了秦宝珂一眼,没有说话。
按照先前的计划,秦宝珂是想要知己知彼一番,这一趟除了宋珩不能说完全没有疑惑,一路上的那些奇怪的地方一直在她的心头环绕,等到宋珩出现的时候,她脑子里隐约闪过什么想法,但是一闪而逝,没来得及抓住。所以现在剩下的,依旧是知己知彼的这个重任。只有了解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城外被抢的地暂且可以不着急,反正就算是没被抢走一时半刻也成不了事。
这么想着,秦宝珂也完全淡定下来,摸摸阿绵的头:“回去做功课。别以为今天跟我出去就能逃,逃不过你娘那一关的。”
阿绵原本就是个勤奋的孩子,也没想过要逃课业,乖乖的往回走,秦宝珂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了她一声,阿绵低着头,步子一顿,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俏皮一笑,一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表情,煞有其事的将食指抵在唇边:“阿绵知道,什么都不能说!”话毕,蹦蹦跳跳的离开。
她这个反应,反倒让秦宝珂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后,顿时觉得好笑:“臭丫头。”
秦宝珂摸摸手镯,空中顿时浮现出系统金黄色的字体。
可用余额,38点。
好了,这次连关键npc地图都买不到了。不过如果干完这一票……秦宝珂摸着下巴,觉得自己可能会很富有。
……
听到有脚步声重新响起的时候,宋珩倏地睁开眼,望向门口的位置。
秦宝珂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宋珩松懈了一番,淡淡道:”来了站在外面做什么。”
房门被推开,秦宝珂缓步入内,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药碗,里面的药已经喝光了,虽然的确不是什么能解毒的药,但是里面的人参可是不掺假的,至少还能让他养回一点元气。
宋珩艰难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秦宝珂开门见山:”有些事情问问你。”
宋珩眼眸低垂,显得很是淡定:”问吧。”
”为什么赶来这里?”
不等宋珩开口,秦宝珂已经抢先道:”别跟我扯什么游山玩水,要知道,如果不是我救你回来,你就该去阴曹地府游山玩水了,一路跟着你的,应该是动了你的人,所以坦白的说吧,来这里干什么?”
宋珩沉默了一会儿,望向秦宝珂:”那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秦宝珂笑笑:”宋珩,聪明人不说糊涂话,你既然知道我当初是利用你放□□,就该知道秦家现在是自由之身,不为任何权势卖命,既然是这样,做什么都是我们自己的自由。”
宋珩的眼神忽然就沉了下来,他直勾勾的看着秦宝珂:”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以为我对你的接近只是为了刺探秦家的立场?”
秦宝珂毫不犹豫的问道:”你敢说你接近我,从来没有一刻是这样想的吗?”
宋珩张口就要辩解,可是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下来。
秦宝珂并不在乎他这样的反应,就算是他真的是这个目的也没有关系。
”我爹是丞相的人,但是也仅仅只是个聚财的棋子。”秦宝珂第一次退却了玩世不恭的嬉笑姿态,无比认真的看着宋珩:”半生劳碌,换来一个功成身退,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们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不受任何拘束的活着,这样就够了。”
房间里面十分的安静,两人各自占据一个位置,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与秦宝珂而言,其实也只是个猜测。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有逻辑有安排的故事,可是因为来之前花了太多的钱,导致她现在没办法继续买道具。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宋珩出现在这里,所以她赌他在这里有情节展开,而他又这么紧张自己在这里要做什么,所以说不定能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秦宝珂觉得有点饿,其身准备去找点吃的,谁料她刚一动身,原本沉默着的宋珩忽然道:”你想在这里东山再起?”
秦宝珂偏头看了他一眼。
宋珩又复述了一遍:”你选涯城根本就是考虑已久,来这里也早有预谋,你想在这里东山再起,是不是?”
秦宝珂又坐了回去:”宋师兄有什么指点?”
宋珩很是平静:”我帮你。”
秦宝珂失笑:”你帮我!?”然后十分有指向性的看了一眼他的身板儿:”就靠你现在这样?”
宋珩淡淡道:”这毒我知道怎么解,休息休息就没有大碍了。”转而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个上头来:”涯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自己也说不过是为了没有拘束的生活,若是在这里一个不慎又被卷入别的纷争里,莫非你也愿意?”
秦宝珂饶有兴趣的忽然倾身,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迎上宋珩的心头,他微微一怔,回过神来的时候,秦宝珂已经两只手撑在他的身侧,附身凑近仔细的看着他。
”宋珩,你不会是为了我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