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故之前，季屿完全不知道，剧组里还有张经南的存在。

张经南这些年已经很少演戏了，更多的时候是自己当导演。就在两个月前，还有一部他导演的青春电影上映。电影票房算不上大爆，但在如今的市场上，这类电影凭借着主演粉丝的基础和ip原有的粉丝，票房过亿大多都是很轻松的事。这样看来，这些年张经南这个导演，也还算不功不过。

但话说回来，作为导演，张经南还没有资历参与《沧海》；要是作为演员的话，张经南多年没有在镜头前再出现过，也不太可能。

那他在剧组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季屿盯着张经南逐渐走近的身影，陷入了沉思。威亚事故之后，张经南和季屿顺理成章的认识，这几天却没有再进一步的进展。张经南是有心想和季屿认识，但季屿却总是下意识的回避和逃离。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过往的那些人和事，至少，在他的心中，这个时机不是现在。

你来我往之间，倒是让季屿看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正如同张经南对程祺的了解，多年之后的季屿也同样能一眼看出，张经南现在像是背负着什么，或者说，在寻找打探什么。那种感觉十分笃定，然而寻根究底，又完全抓不出头绪，扑朔迷离。可他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上辈子他不知道的事，难道张经南还在找程祺的死因？那也应该是去宛振宁那边找线索，到《沧海》剧组来是为了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季屿百思不得其解间，张经南端着一杯浓茶走过来，目光沉沉的望着季屿问。以前只是自己观察，现在真的接触下来之后，季屿给张经南的感觉，和记忆中的程祺越发相似。他很确定，程祺完全不认识这个少年，那么，这种相似，真的只是巧合？张经南在心里问自己。

“谁啊？”季屿不经意地回问，明明对于那个答案再清楚不过，被张经南指出来，还是会心下一惊。

张经南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程祺。”

“程祺？”

“嗯，你和他很像，不但是平时的动作神态，连在镜头前的习惯都几乎一模一样。”张经南说着，有着几分怀念，随即哂笑，“不过应该只是巧合吧，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张导和程祺前辈关系很好？”季屿默立了一会，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张经南吁叹一声：“曾经吧。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程祺和宛振宁交好，呵呵！”他讽刺的一笑，把手里的浓茶一饮而尽，转而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打量了季屿一圈，话锋一转，“加油吧，小家伙！你有实力又有人捧，红起来不是难事。”

“那就借张导吉言了。”季屿轻轻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虽然他和剧组里不少人关系不错，但是暗地里看不惯的人也不少，这种容易引人非议的话题，他自己怎么回答都会被人抓到把柄。

张经南也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不妥当，不禁对季屿又高看一分，他舒展身子站了起来，低声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和地位，但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语罢，潇洒的拍拍季屿的肩膀走远。

即使再相似，程祺也已经不存在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张经南嘴角勾了勾，边走边想。

季屿被张经南这么一弄，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张经南一个人说自己和程祺相似，他应该还是能放下心来……的吧？

把摊开的剧本合上收好，季屿准备回自己的休息室，目光在角落某处凝了凝，轻轻一笑，走开了。

某些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放太多的心思在上面。

不远处忽然有人群骚动的声音。《沧海》剧组从放出风声到现在，一直都有媒体明察暗访，各种路透剧照层出不穷。最近剧组的戏份大多在影视城，进出还算方便，不少媒体和明星都会来探班。看今天这次的架势，八成是哪个大牌演员之类的来探班吧……

季屿暗自猜测，甚至在看到那个聚集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向自己的方向移动时，也丝毫没把这种骚动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想法。交情最好的楚瑜和他在一个剧组，江旭那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季屿还真想不到有谁能在这个时候来探他的班。

季屿这样想着，以至于当人群簇拥着的那个清清冷冷，高贵矜持的身影立在他面前时，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陆见……”

“听说你出事了，我来看看你。”陆见定定地望着季屿。明明仍旧是他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季屿愣是在其中听到了不容置疑的关心，于是他忍不住微微笑，自然地走到陆见身边把陆见手里的包拎过来，回答道：“我没事，”

围着陆见跟过来的人群里，有人暗暗惊讶的倒吸口气，他们真没想过，这个资历和地位都还浅薄的不行的季屿，私下里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大神陆见相处。轻松自在，没有一点因为地位身份不平等而产生的隔阂和距离，就像是平时最普通的好友。

季屿扫过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淡定的让开身：“进来坐坐吧？”他和楚瑜两个人共用一个休息室，这会楚瑜不在，正好可以临时用休息室来招待人。

陆见微微点头，长腿一跨，和季屿并肩走进了休息室，顺带关上了门，留下身后一众不甘心和哀怨的叹气声。

季屿放下陆见的包，给陆见倒了杯开水，忍不住问：“你怎么过来了？你这两天不是有几个通告吗？怎么有空来我这边？”陆见对待拍戏之外的其他一切工作，都属于踢一脚滚一下的那种，自己是死活不愿意动的，这次的几个通告，还是季屿当初眼睁睁看着宋策花样百出的把陆见缠烦了才答应下来的。

“宋策说你在片场出了事，就忍不住过来看看。”陆见神色平静，“怎么，很奇怪？”

“……有点。”季屿的视线有些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仔细算起来，这还是两个人认识了之后，第一次单独相处。

最开始的见面，是雨天里的一个意外，那时季屿只是听说过陆见的大名，对突然出现在车里的陆见，抱着陌生人之间的拘谨和警惕，以及对声名远扬的陆见的好奇。之后，陆见在网上声援季屿，不止一次的表露出挖角的姿态；再到后来，两个人因为季屿搬家的缘故，关系一下子拉近成了朋友，可要说单独相处，这还真是熟悉以后的第一次。

季屿觉得休息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想开口说些什么调解气氛。看到陆见像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片场地那一刻，季屿不是不高兴的，那是一种像是在寒冬饮下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水，从心底蔓延开来的甜丝丝的感觉。不浓烈、不呛人，淡淡的温馨的刚刚好。

“你……”

“你……”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季屿不禁先笑出来：“你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