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的事情平息之后,十阿哥觉得胤禛处置得太草率,他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这孩子。
“你现在就这儿丢开不管,孩子往后只会更恨你,更没有转变的希望了。”
他出的主意是,索性就把弘时交给老八,让在那边的老八夫妇照顾他,或许在那边住个一年半载的,弘时的状况就会好转起来。
胤禛摇头:“你以为老八天天在那边闲着没事干呢?我就这么把孩子丢过去,是给他和老九增添麻烦。弘时在大清,我多少还看着一点,送过去,天知道又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十阿哥看看他:“可是,明年就是雍正五年了,四哥,你这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其实是想说,你这不是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吗?
但是见胤禛沉默不语,十阿哥也叹了口气:“瞧瞧,我还有嘴来劝你呢,我自己一摊子烂事儿还焦头烂额的。”
这几天,十阿哥没在宫里,他是回去处理家事了,所谓的家事,其实是他长女的事情。
十阿哥的大女儿已经嫁了人,但是嫁得非常不好,女婿脾气暴躁性情冷酷,对妻子毫无忠诚可言,成天拈花惹草,把妻子的一个贴身丫头逼得自尽,更有谣言说是***未遂。
十阿哥回来之后,得知这些消息,气得大发雷霆,没多久就找去了女婿家。他那个女婿倒也聪明,一看老丈人脸红脖子粗的找上门来,赶紧装出一副悔过的表情,又是哭又是求,搞出一幕负荆请罪,这才平息了十阿哥的愤怒。
可是等老丈人前脚走,他后脚就变脸,把气全都撒在了妻子身上。逼得十阿哥的女儿悄悄送信回去说:阿玛再别来了,不然我的日子更不好过。
十福晋劝丈夫不要再去骂了,“女儿既然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老丈人成天去女婿家吵吵嚷嚷,这像什么话?十阿哥一听这话更加怒不可遏,干脆就打起了撺掇女儿离婚的念头。
这下,十福晋被吓着了,郡王的女儿,怎么能嫁得不好就走人呢?外头知道了,还以为她是被婆家赶出来的呢。
十福晋连哭带抹泪的劝丈夫,她说,当初不是爷您自己看中的吗?觉得那孩子酒量好,满身豪气,像个男人。现在又恨得牙根痒痒,非要把女儿带回来不可——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十阿哥更加郁闷,定下亲事的不是他是那个副本,如果是他,怎么可能光是为了“对方能喝酒,像条汉子”,就这么轻易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他呢?他有那么傻逼吗!
所以这两天,十阿哥思前想后,又找去了女儿家里,他干脆跟女儿说,如果真觉得呆不下了,他就把她带走,“你跟着阿玛去,把这一切撇下,你阿玛就算给画廊画‘行画’,也养得活你!”
谁知那天他女婿正巧喝了酒,被仆人告知,说老丈人又来了,而且还想把闺女带走,他那个女婿顿时撒起酒疯,冲去内院,酒气熏天的和老丈人理论,十阿哥被他这鬼样子气得失控,竟抓了把茶壶,砸在女婿脑门上。
……这就是为什么,这两天十阿哥都没法回宫来。
十阿哥哀叹:“我真后悔,后悔自己回来得太晚!但凡早回来一年,这亲事也成不了啊!现在可好,嫁也嫁了,眼看着孩子受家暴,白天晚上对着个人渣!想离婚又离不了。这都是我的错!”
胤禛默默听着弟弟诉苦,他心想,谁说不是?很多事情,就是眼睁睁看着它发生,事后,怎么想办法补救都补救不了。
后来,等十阿哥走了,胤禛仍旧坐在太阳底下发呆,他知道十阿哥说得有道理,不管弘时犯了多少错,那也罪不当死,他应该趁早给弘时找一条活路。
可是就弘时眼下这样子,送哪儿去,恐怕都没什么用,这是孩子自己的性格问题,不是环境能帮忙的。
初春的太阳,没太多暖意,淡水似的照在胤禛身上,他独自坐在屋前,想着这些无解的事情,心里像揣着满满的碎冰。
这时候,有人影过来,胤禛抬头一看,是那个鬼上身的小太监!
只见他笑眯眯走过来,搬开刚才十阿哥留下的空椅子,坐了下来。
旁边的苏培盛吓了一跳,刚要呵斥,胤禛冲着他摆摆手,让他先退下去。
小太监伸手,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那本来是十阿哥爱吃的蜜豆酥,因为今天情绪太差,十阿哥也没吃一口就走了。
他嚼了嚼甜点,抹抹嘴唇:“还行,就是不太甜。糖放少了。”
胤禛笑了笑:“你吃惯了俄国人的那种甜点,当然会觉得这个不够甜。”
小太监一愣,转头看看他:“你知道我是谁了?”
“猜到了。”胤禛淡淡道,“石先生,对吧?”
小太监微微笑起来:“挺聪明的嘛。”
胤禛问:“斯杰潘在你那儿?”
小太监点点头:“现在住我那儿,人暂时还有点不适应,看上去晕晕乎乎的。”
胤禛松了口气:“既然你表哥已经回去了,你又跑来干嘛?”
小太监笑起来:“不是说了吗?找你玩啊。告诉你,刚才啊,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这孩子的裤子给扒了。”
胤禛翻了个白眼:“你又想干什么?”
“没见过真正的太监,想看看下面到底是啥样呗。”小太监耸了耸肩,“真惨。你们这些清朝人,真是够狠的。”
胤禛沉默片刻,才道:“我倒是想彻底废除内廷制度,可是你看这可能吗?”
小太监无奈地看看他:“算了,不谈太监了,这话题太圈叉了!”
“那么,咱们谈谈你到底是怎么鬼上身的,好吗?”
小太监声音清脆,咯咯笑起来:“你别想拿话套我,雍正,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的。”
胤禛想了想,又问:“那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柳林堡那些还没丧尸化的村民?”
“那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跟着俞谨那边的一群人过来,我是搭顺风车的。”小太监摊了摊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我表哥,把他带回去。”
“那些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以告诉你的是,俞谨那边在做一项实验,具体是什么实验,这个我也不清楚。”小太监停了停,“我是向他投资了,我正是顶着这个投资人的身份,才能借助他们的科技,一趟趟来你们大清。但我不是斯托克集团那种大投资人,所以无权知道他们核心的计划。”
他说着,转过脸来望着胤禛:“不过鉴于咱俩一见如故,我得警告你,雍正,俞谨针对的,恐怕是你的大清国。”
胤禛震惊道:“针对大清?怎么个针对法?把大清的人全部变成丧尸?!他要那么多丧尸干什么用!”
小太监哈哈笑起来:“那我就不知道了,对了雍正,斯杰潘的右手,为什么缺了三个指甲?”
他毫无防备突然发问,胤禛呆了呆,心顿时一沉!
小太监侧着脸,仔细端详他的神色:“你知道缘故,对不对?虽然我表哥竭力的遮掩,总是把右手缩起来不让我瞧见,但我还是看见了——雍正,他是怎么受伤的?”
胤禛的心,突突地跳!
他无法将实情说出来,一旦让石锁知道真相,肯定得去找九阿哥算账!
可是他也不能避而不谈。
好半天,胤禛才低下头:“……是我的责任。他的手……是在一场事故里受伤的。”
小太监盯着他,半晌,他点了点头:“斯杰潘跟我说,是他有一次和你儿子在雍王府的院子里玩,不小心把石磨给掀翻了,砸伤了手,把指甲壳给砸烂了。”
原来斯杰潘是这么解释的,胤禛心里又感动,又好笑,石锁毕竟是现代人,对古代一无所知,雍王府孩子们住的地方,怎么会有石磨这种东西?
“本来呢,我挺生气的,你跟我说你有好好照顾他,结果他的手竟然伤成这样。那个傻瓜还一个劲儿隐瞒,不想让我知道。”
胤禛硬着头皮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小太监扬了扬手:“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既然你认错,我就不追究了。”
胤禛抬起头来;“你能不能让斯杰潘过来一次?他这十年都在这边,这样突然就走了……”
“怎么?你还舍不得他啊?”小太监白了他一眼,“就你们清朝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要啥啥没有,你叫他过来干什么?有工资没领啊?”
胤禛干笑道:“他确实有月俸没领。”
小太监哈哈一笑:“你自己留着吧,我有的是钱。”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又伸手拿了一块蜜豆糕塞嘴里。
“我说,这甜点,你能不能赏赐给这孩子?”他抬头看着胤禛,“刚才他一个劲儿咽口水,我差点连话都说不了了。”
胤禛苦笑:“全拿去吧。”
“多谢啦!”小太监将一盘蜜豆糕全塞怀里,“唉,没见识的小子,我该给他带点吃的才好。”
石锁回到住处,他换下外套,又叫属下送来一盘西点。
“刚才光让别人吃,自己没吃着,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他笑嘻嘻地说着,伸手拿了蛋糕塞进嘴里,“唔,还是现代的甜点好吃,奶味儿足,甜得也够劲儿!”
黑衣下属却躬身道:“先生,斯杰潘先生已经回来了。”
石锁一扬眉:“是吗?检查结果怎么样?”
“据红龙先生说,没什么问题,还有一部分化验结果得等三天之后出来,但目前状态看,应该还好。”
石锁点点头,他想了想,又问:“上回叫你去查的那个东西,查清楚了吗?”
黑衣下属恭敬道:“是,已经查过了,我请教了一位清史专家,他说,尚虞备用处是专门伺候雍正的,职责是陪着雍正吃喝玩乐,钓鱼啊,捉蜻蜓什么的。”
石锁噗嗤笑起来:“钓鱼捉蜻蜓?敢情我表哥这十年是跑去做宫廷三陪去了?”
那黑衣属下却没笑,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可是少主,那位专家说,这只是表面上的职责。”
石锁一愣:“表面上的?那实际上的呢?”
黑衣属下顿了顿:“实际上,尚虞备用处是个特务机构。也就是俗称的血滴子。”
“血滴子?!”
“是。尚虞备用处真正的职责,是刺探情报,替雍正铲除异己,先生,按照那位专家所说,这是个臭名昭著的机构,也是因为这种事太见不得光,有污皇家的声名,所以乾隆之后就被废止了。”
石锁听到这儿,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他平着一张丑陋的脸,抬起头来,冷冷看着下属:“那位专家没有详细说明,这里面的人,日常工作都是些什么?”
黑衣下属顿了一下:“我问过的,专家说,尚虞备用处里面的人,都是雍正的心腹,手握大权,行事残忍。他们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刺探情报,严刑拷打,以及……政治暗杀。”
这番话说完,黑衣下属眼见着石锁的脸色,一点点开始起变化,那是由难以置信,惊愕,憎恨,慢慢转变而成滔天的狂怒。
然后,他竟笑起来。
“雍正,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