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苍南军大本营。
看守营地大门的士卒,整齐的站立,在初春的日子里,安详地享受阳光,也是极好的事情。
只是突然之间,他们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颤动,来自战场的经历,让他们知道了,有一股骑军,正在到来。
远处的山脚下,一百火虎,高速奔驰。
看门的士卒立马激动起来,他们当然知道,这一百火虎,是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是的,左胤一行人经过了长途奔袭,终于返回了苍南。
从异族攻伐战结束之后离开,到现在,接近半年的时间,左胤终于再度归来。
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刚刚踏入锻体后期,火虎亲卫营的队长。
现在,他是气合境初期,而且面对气合境中期甚至后期的强者,他都有一战之力,更是火虎亲卫营的副营长。
只是,左胤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激动,反而有种莫名的思绪。
有一个老人,在这个地方镇守了三十年,毫无怨言,一心为国,末了,却被他所守护的帝国无情地“处死”。
真是讽刺。
也真是可悲。
左胤现在,只想跃马到那些世家门阀的面前,揪住他们的衣领,大声吼问为什么。
他要用那些人的头颅,来还老人一个公道。
天道不公,便当有人替天行道。
左胤怒目,驾马踏入苍南军大营。
直奔中军大帐。
沿途不断有士卒面露惊异,看着左胤的少年雄姿。
有些人原本还想拦住左胤,让他下马,可是看到少年的气势如虎,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虚。
一百火虎,如入无人之境。
或者说,如同油滴落入沸水,刹那间炸裂开来。
整座军营,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流传着左胤归来的消息。
“吁——”
马蹄声碎,停止下来。
一百火虎,止步于中军大帐前。
四周,无数的将士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左胤骑在马上,面色复杂,这里,有山部的铜墙两个营,铁壁两个营,有林部的乌鸦,有火部的火虎,有风部的游骑兵,有风隼,这些苍南的将士,明明有无数的问题,想要询问左胤,却不知为何,大部分人都沉默了起来。
沉默。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笼罩在这座军营。
只有战马的响鼻声,才有一丝生气。
“哗——”
中军大帐的门帘大开,素衣的儒将踏步而出,在他身后,尽是苍南现在所有主要统领。
崔九龄。
左胤在马上,看着崔九龄,面色复杂。
崔九龄在大帐门口,看着左胤,一脸淡然,以及小小的惊讶。
接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他突然发现,当初那个白常之的弟子,竟然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成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当真是提升迅捷。
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喝道:“左胤!见到现在的大都统,为何不下马?”
左胤充耳不闻,他的眼中,现在只有崔九龄。
他仔细地端详着,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
崔九龄面色如常,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虬髯大汉住嘴。
大汉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甘,却对崔九龄很是信任,最终沉默起来。
而随着左胤的打量,时间逐渐流逝,周围的人,也是越发的急躁,不少人则心情紧张。
这个少年,究竟在打量什么?
杨子瞻在崔九龄的身后,看着左胤,神色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这个自己曾经教授刀术的少年,达到了今天地步。
造化弄人啊。
自己当初对于白都统选择了左胤有些不满,现在看起来,白都统还是眼光独特。
“踏!”
左胤翻身下马,两只脚重重踩在了地上。
而随着左胤的下马,他的身后,一百火虎骑军尽皆下马,动作整齐划一。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心中一紧。
这个左胤,在短时间内,竟然能够凝聚一百火虎的战心,甚至让他们敢跟着自己却面对崔九龄。
这份凝聚力,当真可怕。
左胤看着崔九龄,最终还是拱手道:“苍南,左胤,觐见崔大都统。”
这个自称,让有心人有着莫名的感觉。
左胤的自称,只是加了个苍南,看来是提醒崔九龄,不要忘了身份啊。
崔九龄面色如常,只是点了点头,清雅地道:“回来就好。”
说罢,转身返回中军大帐。
其他统领大都打量了左胤一眼,随即返回大帐。
那个虬髯的大汉哼了一声,进入营帐。
接下来的讨论,才是关系到整个苍南的去路,甚至天下去路的决断。
杨子瞻将要进帐的时候,给了左胤一个安慰的眼神。
左胤对着杨子瞻轻轻点头,只是突然之间感受到了什么,他向着杨子瞻身后看去,却发现了一个目光阴沉的人,他身着火虎的赤红轻甲,年纪大概有四十左右,尤其让左胤侧目的,是他的腰间挎着一柄漆黑的镰刀。
沈牧凑到左胤的跟前,“鹤逾白,小心点。”
左胤回头,对着身后的诸人宽慰的一笑,随即勇敢地踏入大帐之中。
随着左胤的进入,周围原本围观的将士,也都知趣的散开,给中军大帐留下足够多的空间。
进入大帐的第一眼,左胤就看到了在里面安然坐着的林秀文,后者正在慢慢品茶,似乎没有注意到左胤的到来,看起来安静平和。
大帐之中,崔九龄站在最里面,他的两侧,依次有五个人,崔九龄介绍道:
“山部,原王巡都统的副将,相柳。”
相柳正是刚刚那个虬髯的大汉,崔九龄刚刚介绍完毕,他就怒喝着道:“左胤,你小子他娘的放尊重点!在你面前的,是吴公钦点的苍南军大都统,刚刚你军营之中纵马,还无礼地没有行礼,你个混球想造反不成,嗯?”
左胤面色如常,似乎对于相柳的这番挑衅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看着接下来的人。
崔九龄用眼神示意相柳止声,接着道:“山部,铜墙一营营长,夏天无。”
夏天无虽说名字听上去有些清新,然而他面容愁苦,看上去就像时运不济的老学究,他对着左胤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崔九龄继续道:“火部,白常之都统的副将,杨子瞻。”
杨子瞻是手把手教左胤怎么使刀的,他也是左胤在苍南军中结交的第一个好友,眼下杨子瞻对着左胤轻轻笑了笑,算作回应。
崔九龄伸手,指着那个目光阴沉,腰间佩戴镰刀的人,介绍道:“火部,火虎一营营长,鹤逾白。”
鹤逾白直勾勾地盯着左胤,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犹如看上腐肉的乌鸦,让左胤有些不舒服,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最后一个,就是还在品茶的林秀文。
“林部,代理都统,林秀文。”
听到崔九龄的介绍,林秀文抬起头来,看着左胤,目光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介绍完毕,崔九龄淡然道:“说吧,吴公是怎么死的?”
左胤扫视着全场,他打量着眼前的这六个人,相柳,夏天无他都没有怎么见过,至于鹤逾白,则有着模模糊糊的映像,说不上熟悉,只是有着几面之缘罢了。
而崔九龄,他也是在当年练刀的时候见过,却没有怎么详细交谈过。
唯二的同龄人,就是杨子瞻和林秀文了。
左胤开口道:“吴公被赵破奴欺骗,喝了毒酒,在离开汴安城七十余里处遇袭,遇袭之时,整个亲卫营都没有一战之力。”
“放屁!”
相柳第一个就吼了起来,虬髯怒张,他伸手右手,指着左胤骂道:“你小子他娘的别血口喷人,赵破奴是前任的火虎都统,现在是帝国讲武堂的院长,他为什么要背叛吴公!”
左胤冷眼看着相柳,保持沉默。
相柳倒也知道分寸,没有进一步相逼,其他人,看着左胤,似乎都很感兴趣,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沉默。
沉默。
左胤只是看着这六个人,最终沉声道:“事实如此。”
只有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