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明的Party很成功,被他强拉来参加Party的蒂姆、杨至远和拉里,从那些刚毕业的硕士、MBA里相中了七个实习生,而珍妮就是其中之一。
美国人都现实,见李家明开个Party都能帮人介绍好工作,他在学校里又多了一大帮人跟他打招呼。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珍妮居然拒绝了Yahoo的实习生机会,决定继续攻读斯宾塞教授的博士。
有勇气,如果这白妞不是一时冲动,这勇气真可嘉,要知道斯宾塞教授是出了名的反对给同性恋者合法权益。
可让李家明更没想到的是,斯宾塞教授对他这学生表示欢迎,但并不同意让他参与经济信息学方面的理论完善,而建议他专攻新兴经济。
这怎么行?这位大师最杰出的贡献就是创立、发展了经济信息学,如果不研究经济信息学,李家明不等于是白读四五年?李家明虽然喜欢上了学术研究,但看重的依然是功名利禄。加入教授的团队,参与完善经济信息学的理论,那是可以名垂经济史的!
可斯宾塞教授也有他的看法,读博士不比硕士,即使是在特定的方向进行研究,也一样要参加大量学术研讨会,发明自己的观点、学术成果,可能涉及的问题会是方方面面的。李家明是企业家,如何与人探讨一些敏感话题?
就比如斯宾塞教授反对的同性恋问题,他可以尊重珍妮她们这一类人的自由,却不代表他会接受,他能表这个态,因为这是他的自由。
李家明行吗?
不行,他是企业家,如果他公开表示反对,起码会失去4-5%的同性恋客户、30%以上的同性恋问题支持者。爱乌及屋,反过来就是恨乌及屋,同性恋者或是他们的支持、同情者,会去购买一个反对他们的人的产品?
这还仅仅是一个方面,现在加州很多人鼓噪,要求州议会通过一部法律,让任何公立部门都按人口比例,给各色人种留出工作岗位,以保证公平竞争。斯宾塞教授就数次在公开场合反对,他认为这种法律本身就是歧视有色人种。
再比如,加州议会正出台的最低工资条例,也被他和一大批经济学家抨击。认为那是妨碍雇主雇佣员工的自由,极有可能加速美国制造业的空心化,造成大量的失业人口。
等等诸如此类,斯宾塞教授可以表示反对或赞同,不管是公开场合还是研讨会上,因为这是他的学术自由、言论自由,而李家明照样不行。有反对者就会有支持者、不持立场者,他不管是站左中右,都会得罪另外两拔人,而且他的观点一传出去,再经过对手、媒体的加工,首先受打击的将是HH公司。
学术自由、言论自由,指的是你个人的自由,当你已经不代表你个人时,如何还会可能有所谓的自由?
李家明还不能保持沉默,因为保持沉默就是默认,照样会被竞争对手宣传、打击。因此,几乎是所有的企业家,不会轻易就敏感、有争议的话题发表看法,他们只会模糊其辞、媒体也会有默契地不问。
“Ming,我可以指导你攻读博士学位,但你如果想研究信息学这样与现实结合异常紧密的学术理论,这条路是根本走不通的。
想清楚了吗?政治人物需要讨好选民、企业家需要讨好客户、学者则要坚持学术诚实,这其中的界限是几乎不可能跨越的。你想去尝试跨界,那就只有从事不敏感的新型经济研究,这也正是你的长项。”
美国大学里教授与国内的不同,指导学生是他们的工作职责,而非是权利。李家明在学术和事业方面的表现都异常出色,斯宾塞教授希望他能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为学校增光添彩,但出于他的专业素养,他又必须把学生或许没想到的一些问题指出来。
“Ming,我想不明白,与其你花四五年的时间,拿一个对你事业并无多大帮助的学位,何不一心做你的事业?”
如果这是在国内,面对萧大人那样的导师,李家明很容易用‘读书可以明智’作为理由糊弄过去,因为对方深谙‘成功学’,但面对斯宾塞这样的美国人,却不能找借口。问题的关键,还是双方的文化差异,美国是个诚信社会,只要你失去了诚信,整个人都会被否定,这是作为公众人物的李家明不能承受的后果。
坐在斯宾塞教授的办公室里沉默良久,李家明只好放弃追随教授研究经济信息学的念头,转向研究互联网、物联网衍生的新型经济。可即使是这样,斯宾塞教授依然劝诫。
“你确定?Ming,我不太了解你们东亚的文化,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观点。我们工作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钱,那些改变世界之类的话,只能是一个口号而已。
只有通过一种具体的工具,将个人的成就、贡献量化,才能促进这个社会更好的进步。在没有找到更好的量化工具之前,金钱无疑是目前最好的工具。”
这话很世俗,可经济学家研究的是经济、金钱,可不就是彻底的世俗化?这也是为什么知识分子都是****,唯独经济学家是****的原因,因为他们都习惯用冰冷的数据、逻辑推理说话。他们向社会提供的建设,永远是最理智的,却永远不会是最合时宜的。
在美国学到了诚信的李家明不避讳,说起他对家人的承诺,但也表达了自己对学术研究的兴趣。
“教授,我认为作为单个的人,总是需要理想、爱好。我的爱好并不多,研究学术是我不多的爱好之一,我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在这方面,而不是去做一些纸醉金迷的事。
并且,我认为企业家需要激情,需要用梦想激励他的团队,如果我有扎实的学术背景,或许能让我在决策的时候更好地保持理智。”
既然如此坚持,斯宾塞教授也不再反对,虽然他无法理解所谓‘对家人的承诺’,而且他提建议是出于专业素养,并不是出于其他目的。功利一点说,收下李家明这样的博士生,对他和学院是有莫大好处的。
“Ok,以后的经济研讨活动,我建议你多听少说,更不要对敏感问题发表看法。如果有什么不同的看法,或是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再来私下讨论?”
“Think/you/sir”。
一头银发的教授摇头晃脑,否认道:“No,你不需要感谢我,这是我的工作职责。Ming,你不觉得你有一个问题吗?”
“What?”
“学生花钱来上学,教授领薪水教学,这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你却好象是接受了教授的恩赐一般。Ming,这是不对的,以后要改过来,Ok?”
这,这好象有点对,可又与李家明的观念不符。想了一阵,李家明挠了挠头,苦恼道:“教授,这是文化差异问题,我们东亚民族习惯了尊敬师长。”
这又是无法理解的文化差异,但斯宾塞教授尊重这种比美国历史悠久无数倍的文化,折中道:“Good,那就把尊敬放在心里,不要再动不动鞠躬?Ok?”
李家明又习惯性微微躬身,恭敬地答应道:“Ok,Think/you/sir。”
“再来一遍”
“OK”
“Good,想要在学术上有成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敢于怀疑,哪怕我是你的导师,Ok?”
“Ok.”
这次把腰杆挺得笔直的李家明,突然有种由衷的感动,好象是当年让王老师抽小竹梢或被张老师揪耳朵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