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一场好戏(1/1)

小院里,赵姨娘正坐在阳光底下,舒坦的喝着红枣银耳汤。

听得敲门声,小丫鬟柳儿吃了一惊,开门看时,却是一大群陌生女子。

柳儿摸不着头脑,那领头的夫人已经开口道:“这是李大人亲眷的住处吧?我跟李家有旧,特意来拜访。”

柳儿听了,忙道:“请夫人稍等,奴婢去回禀姨奶奶。”

朱夫人点头,果然停住步子,静静等候起来。

赵姨娘得知有人特意来寻自己,吃了一惊,眼珠子一转,让柳儿将来人请进来。

一时照了面,朱夫人忙行了礼,笑盈盈的道:“这位就是赵太太吧?瞧着真年轻呢,看上去才三十多岁。”

赵姨娘听她称呼自己“太太”,又赞自己年轻,对自己的态度又恭敬,心里乐开了花,笑着问道:“夫人是谁?”

朱夫人将自己的身份说了,抿着唇道:“李大人年轻有为,如今已经是静安县的县令,来日必定会平步青云。”

赵姨娘最爱听这些话儿,闻言与有荣焉,挺起胸膛道:“我儿子嘛,自然不会差劲的。”

朱夫人连忙点头附和,搜罗了一大堆话来奉承。

她是商户人家出身,嘴皮子最是厉害,又特意打探过,知道赵姨娘生了一儿一女,一个当县令,一个嫁进安王府当了世子妃。

朱夫人嘴巴跟抹了蜜一般,一直赞赵姨娘会生,儿女都有出息,来日必定能当老封君,福寿双全。

赵姨娘难得遇上这么会说话,这么尊重自己的人,不由得眉开眼笑,看向朱夫人的目光渐渐透出亲昵来。

彼此寒暄了一阵,朱夫人这才打量着赵姨娘,笑着道:“赵太太如今身份尊贵得很,但穿衣打扮却挺节俭的,跟身份有些不符呢。”

赵姨娘最是爱面子,听了这话脸上一窒,过了一瞬才回神,忙道:“因为在家里,这才穿得寻常了些,但好东西我并不缺的。”

朱夫人忙道:“赵太太怎么会缺东西呢?是妾身说错话了。说起来,赵太太如今当了县令之母,妾身很想结交,备了薄礼相赠,还望赵太太笑纳。”

随着她的话音,几个丫鬟走上前来,将手里抱着的匣子打开了。

这匣子里装的,除了两副金头面之外,另有一匣子金元宝,一匣子银元宝,排列得整整齐齐。

四个匣子一打开,屋里珠光流溢,闪花了众人的眼睛。

伺候赵姨娘的几个丫鬟先是被这景象晃花了眼,等回过神来,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之前浅绿来敲打时,她们虽然很认真听了,心中却不以为然,觉得浅绿多事,太庸人自扰了。

如今才知道,人家是料事如神未雨绸缪,果然有人上门送礼来了。

赵姨娘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盯着匣子,这个看一看,那个看一看,竟移不开目光了。

赵姨娘家世并不好,嫁进李府后,因为生育有功的缘故,倒也得过不少赏赐。

但她是在薄氏手底下过活,那时李靖行又不成器,好不容易积攒的私房,都补贴给李靖行了,根本就没留下什么好东西。

李靖行成亲后,千柔曾经给她送了几样首饰。那几样,反而是赵姨娘妆台上,最珍贵的了。

跟着李靖行出李府时,她是孑然一身。

住到锦绣园时,刚开始,倒是过了几天好日子。

不曾想后来因为赵丽的事儿,大家闹翻了,赵姨娘不得不遵照李靖行的意思,灰溜溜搬出来了。

出来时,倒是带了点饰物,住在这里,也是衣食无缺,但赵姨娘时常还是有美中不足之感。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如此齐整珍贵的头面,还有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这震撼,简直是空前了。

朱夫人见赵姨娘都看呆了,心里很满意,又有几分鄙夷,觉得赵姨娘真小家子气,没见过什么世面。

心思转了一转,朱夫人面上却只若无其事笑着,温声问道:“这几样东西,赵太太可还满意?”

她说着站起身来,指着那头面,介绍道:“这一套是金镶玉的,这一套是赤金的,因为妾身赶时间,想早点来拜访赵太太,东西算不得顶级的,这套头面加起来,才值三万纹银罢了。赵太太先凑合着用,等妾身寻觅到好货色,再给您送来……”

朱夫人的嘴还在一张一合,说着谦虚抱歉奉承的话,赵姨娘却听不到了,耳边不停回想着几个字。

三万两、三万两、三万两……

她一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值钱的首饰。

赵姨娘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愣愣看着朱夫人,愣愣问道:“这么值钱的东西,夫人为什么要送给我?”

朱夫人暗自撇嘴,心说,若不是县令夫人那里的路子走不通,我才不会来这里呢。

她心中这么想的,但话当然不能明说,反而得客客气气的。

朱夫人便露出笑容,恭恭敬敬的道:“妾身家就在静安县,如今李大人去了,全家人都想表达一下心意,在大人面前露露脸。因想着赵太太是李大人的生母,是他最看重的人,妾身便寻觅过来了。”

见赵姨娘盯着那头面咽口水,朱夫人笑得越发欢畅了,忙又道:“赵太太放心,这些东西是妾身给您送的见面礼,妾身只是想跟赵太太认识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新官到任,商户人家向来就要奉上见面礼的。妾身觉得,比起李大人的妻子佳禾郡主,赵太太在李大人心里更重要一些,这才舍近求远来了杏花巷。”

这番话,反复提到,赵姨娘才是李靖行最看重之人,令赵姨娘觉得十分舒坦,觉得自己遇上了知己。

一直以来,李靖行虽然没有薄待自己这个生母,但无论做什么,都是偏向千柔的。

这事儿一直在赵姨娘心里积压着,让她十分难受。

如今,来了个朱夫人,说的话正中她心坎,自是将她打动了。

赵姨娘看向朱夫人的目光便越发温和起来,情不自禁笑着道:“你很有见识,我生养的儿子,自当以我为重。”

朱夫人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带着期盼问道:“这首饰,赵太太觉得如何?不如您现在就试着戴一戴,妾身瞧一瞧效果,回头给您送些衣料过来,好配这首饰。”

顿了一下,又道:“衣料算不得多名贵,但大燕出产得不多,有时候有钱都买不到,正配赵太太穿。”

赵姨娘一听,露出跃跃欲试之态,正要点头答应,丫鬟慧心开了口,焦急的道:“姨奶奶,奴婢突然想起了件重要事情,还没禀报呢,您随奴婢来。”

赵姨娘正满腔热情呢,听了这话满脸不悦,皱眉道:“有事儿待会儿再说,别耽误我办正事。”

朱夫人忙也帮腔道:“是呀,这位大姐,我跟赵太太聊得正投机呢。”说着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眼波斜斜一动。

那丫鬟立刻会意,忙上来一面拉慧心,一面递过来一个荷包,笑嘻嘻道:“姐姐拿去买跟簪子戴。”

慧心哪里搭理,避开她的荷包,目不转睛盯着赵姨娘,提高音量道:“姨娘,奴婢真的有万分火急的事儿要禀报,请您随奴婢进去一趟。”

这时,柳儿也回过神来,忙帮腔道:“姨奶奶,慧心姐姐办事最是周全,若不是要紧事,岂会打扰您?”

赵姨娘听了,露出迟疑之色。

财帛动人心,见了这么多贵重首饰和金银,不由得她不动心。

但是,她这一年来,都是几个丫鬟伺候的,彼此也有了几分情面。尤其慧心,人聪明,嘴巴甜,最会伺候人,是她身边最得用之人了。

如今她站出来说有事,又言之凿凿,赵姨娘自是不得不多考虑一下的。

朱夫人见横生枝节,心里发急,正要开口时,慧心已经走到赵姨娘身边,拉着赵姨娘往里屋走,口里的声音却是恭谨的:“姨奶奶,您随奴婢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柳儿和其他丫鬟见状,自是有样学样,一起上来,一面劝,一面簇拥着赵姨娘往里屋走。

赵姨娘身不由己,再者,心底也有些疑惑,想知道她们弄什么鬼。

她便抛下一句:“朱夫人坐,我去去就来。”话未说完,人已经进去了。

朱夫人见这群丫鬟彪悍泼辣,不由得目瞪口呆,但到底自己是来做客的,不好出头,只得忍着怒火没有发作。

等回过神来,她站起身来,想瞧一瞧到底怎么回事。

不想还没等她有所行动,柳儿就跑了回来,笑吟吟的道:“夫人坐,奴婢在这里伺候您。”

朱夫人嘴巴一抽,脸色很不好看,知道这丫鬟是来监视自己的。

虽然心里郁闷至极,但人在屋檐下,不好违逆她的话。

朱夫人只得依言坐了回去,让丫鬟赏赐柳儿,又套柳儿的话,问起她们将赵姨娘请走的缘故。

柳儿却很有几分小聪明,收了朱夫人赏的银子后,就一言不发了。

任凭朱夫人问这问那,她只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听着,有礼却疏离,根本就不接茬。

朱夫人无计可施,只得静静等着了。

这一等,就再也没见着赵姨娘了。

且说几个丫鬟将赵姨娘连拉带扯弄回里间,赵姨娘看着慧心,气呼呼问道:“你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慧心皱着眉道:“姨奶奶真打算收朱夫人的东西吗?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朱夫人不怀好意,姨奶奶若是中计了,岂不会让老爷为难?到时候,老爷的名声,只怕也会被带累。”

赵姨娘“哎呦”了一声,怒容满面道:“你们将我弄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鬼话?哼,我儿子有能力,别人抢着给我送银子,你竟要让我拒之门外吗?你没听见朱夫人的话吗?她那两套头面,得三万两银子。三万呀,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们肯定也没见过。做奴婢的,就该有奴婢样儿,拦着主子发财,像话吗?”

她一面说,一面要朝外走,随口许诺道:“放心,我这个人根本不小气,我吃肉,会让你们喝汤的。等我将东西收了,一定拿出几锭银子来,打赏你们,让你们跟着沾光。”

慧心摇头道:“奴婢不要赏赐,姨奶奶,你也别收朱夫人的东西,不然,老爷难做人。另外,老爷得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浅绿早就说过了,若是她们拦不住赵姨娘,后果是发卖。

若是敢跟赵姨娘同流合污,罪加一等,要发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朱夫人上门,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结交赵姨娘,不要赵姨娘办什么事,实际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很清楚。

这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人家上门来,舍了几万两因自去,岂能毫无所图?

等将东西收了,就算是跳进坑里了。到时候,朱夫人有要求,赵姨娘还敢不答应吗?必定会屁颠屁颠跑到李靖行跟前,为朱家说好话的。

赵姨娘听她提起李靖行,不由自主犹豫起来,过了一瞬却又皱眉道:“你别危言耸听,朱夫人说了,这些东西是给我的见面礼,她没事求我。”

慧心见她执迷不悟,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着唇苦口婆心道:“商家妇人的话,姨奶奶也信吗?商人最是奸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些,实际上却包藏祸心。姨奶奶,奴婢是您的人,一心只想着你好,盼着你跟老爷好好的,绝不会害你的。你听奴婢的,在屋里呆着,奴婢去将朱夫人打发了。”

赵姨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如调色盘一样甚是精彩。

其实,她虽然嘴上说,朱夫人没事相求,但心底却明白,收了东西后,自己跟朱夫人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道理她明白,但朱夫人给的诱惑太大了,她拒绝不了。

另外,潜意识里她觉得,但凡做了官,家人都是要沾光的。

自己收点东西,来日在李靖行跟前,给朱家说几句好话儿,真不叫事儿。

法不责众,赵姨娘是侯门出来的,自也见过不少人走门路,觉得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那金灿灿的首饰,赵姨娘就觉得心跳加速,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送进门的财神拒之门外。

要不然,她午夜梦回时,只怕要呕出血来。

心思转了一转,她便冲慧心道:“贱婢,你不过是我的奴婢,如今倒敢大放厥词了。哼,我做事,难道还要你教吗?我偏要去见朱夫人,偏要收银子,你管得着吗?”

慧心见她执迷不悟,抬腿要往外走,不由得大惊,忙上来扯住赵姨娘,语气急迫劝道:“姨奶奶万万不可!”又冲几个丫鬟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浅绿姐姐的话,莫非你们都忘记了不成?”

另几个丫鬟听了,忙一起上来,帮着慧心拖住赵姨娘。

名义上,她们是伺候赵姨娘的丫头,但实际上,她们的卖身契在千柔那里。

浅绿乃千柔的近身侍婢,说的话,代表了千柔的意思,她们岂敢违逆?

之前是没回过神来,如今清醒了,自然得站在慧心这边。

赵姨娘见她们竟敢拉扯自己,气得脸色大变,眼前发黑,怒声道:“小蹄子们,你们想造反不成?快放开我,不然,回头我将你们都卖了。”

几个丫鬟哪里肯听,这个抱腰,那个拉赵姨娘的腿,叽叽喳喳劝着,热闹得不要不要的。

有个叫慧玉的小丫鬟见她们厮闹起来,心里发急,想起之前浅绿嘱咐过的话,连忙去寻小莺。

小莺素来嘴馋,来了这里之后也不改本色,多半是在厨房守着,干活是其次,吃东西却是主业。

慧玉找到她时,她正在尝新出炉的肉包子。

听说赵姨娘要干坏事,大家拦不住,小莺将袖子一挽,就跟着慧玉跑进了内室。

进去后,赵姨娘跟众丫鬟还在撕扯,唧唧歪歪吵个不停,那画面太美了。

慧玉嘴角抽了抽,一个主子,为了点钱财跟丫鬟们厮闹,连儿子的前程都不在意,这见识,真是绝了。

小莺却是面不改色,直接奔过去,不慌不忙,手起掌落,砍在了赵姨娘的颈项处。

咳咳,她不止能吃,力气也是极大的,一般人承受不住。

这动作干脆利落,力度又大,赵姨娘当下白眼一翻,人事不知起来。

慧心等人都瞠目结舌,好在她们正围着赵姨娘,伸手将人捞住了,这才使得赵姨娘没有往地上栽倒。

这时,小莺呵呵笑道:“成了,我照浅绿姐姐的意思,直接将姨奶奶弄晕了,剩下的事儿,慧心姐姐看着办就是了。”

慧心这才回过神来,暗自一笑,点头道:“行,我来处理吧。”

虽然说朝主子动手,有些大逆不道,但听小莺的意思,这是浅绿发的话,也就不足为虑了。

一时,慧心便让人将赵姨娘扶到床榻上躺着,自己反身出来,板着脸向朱夫人道:“姨奶奶身体不适,夫人请回吧。”

朱夫人坐了半天冷板凳,正如坐针毡,有些不耐烦呢,哪里想得到竟然得了这么一句,登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眼珠子一转,接着道:“我进去瞧一瞧,再帮忙请个大夫吧。”

其实,送礼能否成功,朱夫人自己没有那么在意。

但是,之前何夫人屡次嘱咐,让她务必要一击即中。

她向来对何夫人言听计从,何夫人发了话,自是不肯违逆的。

慧心见她竟想往里面走,不由得皱起眉,冷笑道:“夫人似乎没搞清楚状况,这是李大人和佳禾郡主的屋子,岂是你想看就看的?奴婢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夫人还是快点离开,没必要弄得自己颜面无光。”

浅绿一早发了话,凡是有人来送礼,不必给什么好脸色。

如今,赵姨娘晕倒,一切都得自己拿主意,朱夫人又不知进退,让慧心觉得腻歪,说话时便冷厉起来。

朱夫人脸上的笑容哪里挂得住,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冷意,其后才缓和下来,低声下气的道:“既然赵太太身体不适,我这就告辞了。”

她侧首看了看已经被丫鬟们搁在桌子上的四个匣子,笑着道:“这些东西,赵太太之前有意收下,我就留在这里了,请丫鬟大姐代为转交。”

慧心扬起下巴道:“姨奶奶什么时候答应收东西了?夫人想陷奴婢于不义吗?”

哼了一声,又道:“奴婢没时间跟夫人掰扯,李大人和郡主早就吩咐了,来送礼的一概不收。夫人自己将东西带走,不然,奴婢必定会让人将东西扔出大门外去。如此一来,夫人不但要蚀财,满城的人都会知道夫人干了什么好事。”

这威胁,太重了,太绝了。

虽然商户人家给当官的送礼,这事儿并不少见,但大家都是悄悄做的,没有谁会弄到明面上来。

倘若慧心真将东西扔出大门外,朱家送礼没送成,反而会惹出笑话来。

朱夫人脸上阴晴不定,呕得要吐血,跟慧心对峙了一瞬,见慧心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只得咬着牙,吩咐自己的丫鬟将东西拿上。

慧心仍旧冷着脸,做了个请的姿势,催促朱夫人离开。

朱夫人脸色都扭曲了,但到底这是李家的丫鬟,又在人家地盘上,自己家只是商户人家,虽然有钱,但一点权势都没有。

种种因素加上一起,朱夫人哪里敢发作,只得领着人,灰溜溜退了出去。

见一行人都走了,慧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着照应赵姨娘,又打发两个小厮伴着柳儿,往静安县送讯。

慧心估摸着,赵姨娘若是即刻醒来,知道自己将朱夫人赶走了,必定要大闹一场。

为避免节外生枝,她虽然知道赵姨娘只是暂时晕过去,掐掐人中就能醒,却聪明的没有动手,打算等静安县那两位主子自己处置此事。

午时,柳儿一行人到了静安县。

其时,李靖行从衙门回来,一家人正用着午膳。

柳儿进来请了安,将朱夫人到访的事儿噼里啪啦讲了一遍。

李靖行不待听完,手里的筷子就落了地,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一般。

其实,是否有人会走赵姨娘的门路,有些玄乎,根本说不准。

故而,李靖行也只跟千柔提了几句,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曾想,没几天功夫,竟真有人寻上赵姨娘了。

对于那存了歪念的朱家,他并不怎么生气,毕竟,世道就是这样的,朱家想攀上县令,让自己家的路好走一些,乃是人之常情。

他只生赵姨娘的气。

他知道赵姨娘不靠谱,但到底是亲娘,心底还是存了丝侥幸,觉得无论如何,赵姨娘都会以他的前程为重的。

哪里想得到,到头来,赵姨娘竟什么都不在意,只以钱财为念。

如果不是千柔提前派人训过赵姨娘那些丫鬟,如果千柔没有将傻乎乎的小莺派去,今儿个,朱家必定得逞了吧?

自己才跟皇上提了设立监察司的主意,回过头来,自己家就闹出受贿的事儿。

这脸打的,简直不要太快。

千柔见他满脸怒容,叹了一口气,才道:“几个丫鬟应付得很好,事情算是过去了,老爷,你想开些吧。”

千柔心里,也是十分郁闷的。

赵姨娘的为人,她是清楚的,要不然,她不会将小莺弄去。

但是,皇上才刚下了旨,要监督官员廉政情况,赵姨娘竟还敢顶风作案,头脑简单得令人发指。

只是,郁闷归郁闷,那到底是李靖行的亲娘。他自己生气没问题,自己却是不能说赵姨娘坏话的。

李靖行也叹了一口气,心情慢慢平复了些。

罢了,早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何必耿耿于怀呢?气大伤身,伤着自己,回头姨娘倒是无所谓,但千柔该心疼了。

他想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着千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不会为了她动气的。”

千柔听出他言语中有心灰意冷之意,目光一闪,并没有为赵姨娘说什么好话,只是道:“朱家那边,以后继续不来往就成了,但闹了这么一场,姨娘醒过来之后,必定不会给几个丫鬟好果子吃。唉,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要不,还是让浅绿走一趟,说些冷话弹压一下吧。老爷,我这主意,你觉得可行吗?”

李靖行沉吟片刻,眯着眼道:“事情关乎姨娘,怎么能一直让你出面呢?正好,下午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我亲自走一趟。”

千柔心中正有此意,毕竟,人家是母子,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最好不过了。

再者,一直以来,赵姨娘都挺在乎李靖行的。

只有李靖行亲自去,赵姨娘才能听得进去。

见李靖行自己开口说要去,千柔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老爷很久都没去探望了,去瞧一瞧正合适。”

如是,没多久,李靖行便带着柳儿几个,出了静安县,往杏花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