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郄跟之前王家和离也有一年多,晚上睡的时候,傅嬷嬷难免就要念叨,“虽说是再嫁随己,可姑娘也要给舅夫人说一声,看中谁了,总也要有个长辈操持。”
“这离科举不还有两年?”陈郄嘴角抽搐。
傅嬷嬷道:“就是在读书人里找,那也要在京城周遭才好,离着京城近,夫家也不敢放肆。姑娘现下里年纪也不小了,趁着年轻挑,还能挑着个头婚的,这才是划算。就是不认识人也不怕,舅夫人那总有知根知底的人选。”
选个头婚的,日后生下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可比年纪上去了只能选前头有过老婆的,要留下一只半女,当人后娘可没那么好当。
傅嬷嬷想得多,也想让陈郄早些考虑,能占尽好的。
陈郄倒是问:“嬷嬷觉得找个做生意的如何?”
傅嬷嬷脸色一变,忙道:“姑娘万万不可糊涂。”
陈郄道:“我知晓商人身份低贱,但比起旁的,倒也只有找个商人自由一点。”
要说陈郄再嫁,背靠着傅家,嫁给一个有点资本的商人倒也不难,但这个选择在傅嬷嬷这看来,有银子是取代不了许多事情的。
“我的好姑娘,嫁个商人自在是自在了,可有什么用?日后见到官老爷,不还得跪下磕头?嫁个读书人就不一样了,就算只是个秀才,那身份也是受人敬重的。何况姑娘手里的产业,遇着另外一个,起了贪心,谁知道能不能守住?倒不如找个读书人,不喜黄白之物,又重名声,这些就全凭姑娘做了主,谁都拿不住。”傅嬷嬷抓着人的手快速道。
陈郄就逗逗傅嬷嬷,听得这些肺腑之言,把人抱了抱,“嬷嬷,我没傻呢。我就看小公爷不错,当个国公夫人挺好。”
傅嬷嬷眼睛瞪得更大了,失声道:“姑娘你梦还没醒吧?”
陈郄眨眼,“他不好?”
“哪是不好,是不可能。”傅嬷嬷又开始操心了。
傅嬷嬷见陈郄没听进耳朵里去,就道:“姑娘你可别傻,吴国公府哪回娶儿媳妇不是高门贵女,这可不是有银子可行的。”
“就是吴国公府现下只有个老公爷跟小公爷,可小公爷他父亲还在,在许多事情上都还能说得上话。”傅嬷嬷又道。
陈郄惊讶,“他爹还在?”
傅嬷嬷也傻了,“姑娘你跟小公爷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小公爷家里事?”
我只要认得他就够了,其他的关我什么事,陈郄心里想着,嘴里还是要打听的,“就知道当初他祖父趁着先帝还在的时候,把国公位传给了他。”
傅嬷嬷觉得陈郄有时候也有些傻气,交朋友也不顾个身份,就把自己知晓的说了出来,“老公爷一辈子只得了一个姑娘,当年京城都以为他是要从族里选孩子来继承爵位的,后来国公府的姑娘嫁给了巨门侯,因产子病亡,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小公爷。”
陈郄顿时觉得刘喜玉的人生有些精彩,“巨门侯?我记得巨门侯世子是别人吧?”
她还记得第一次上朝阳观,那个找素节无为要哥哥的少年,没曾想还真是他哥哥,当时她还以为两边是表亲。
傅嬷嬷见陈郄不说话,就继续道:“老公爷因为要外孙继承国公府的缘故,都跟刘家翻了脸,说是不懂规矩,可先帝那时候就是喜欢老公爷,刘家其他人也没办法。那头巨门侯守完了妻孝,再娶了老婆,又生了儿女。这些年,不说巨门侯,就是当后娘的都不是段家那一位可比的,小公爷的婚事,就是老公爷要挑不说,这头那两个肯定也得插手一回,能选中的少说家里也得三品以上吧。”
这么一说,傅嬷嬷又有些遗憾,要自家姑娘是傅家嫡亲的姑娘该有多好,喜欢小公爷,那也不是没有机会。
陈郄听了半天刘喜玉的八卦,万没想到这外孙继承外祖父的产业比现代还容易。
再想起傅嬷嬷劝自己的话,还是没放在心上,“嬷嬷说了半天,嘴皮都干了,喝点水了就休息吧,我就说着玩呢。”
傅嬷嬷看着陈郄,满眼愁绪,“姑娘,你别犯傻呀。”
陈郄笑,“嬷嬷放心,当小老婆什么的,我肯定是不干的。我这不是还年轻,等到十八二十再嫁也好,身体结实了,生孩子也不吃亏,不然像那些生孩子出事的有几个不是因为太年幼?到时候孩子可不得学段如玉,可怜得紧,人家还有个外家祖母靠得住,到时候我的孩子能有什么?”
傅嬷嬷才放心下来,“姑娘心里明白就好。”
等到次日,陈郄没想到会收到王奎的信。
王奎带着自己娘离开了京城,带着陈郄给的几百两银子。
再来信,陈郄在心里想,就那么两个人,带着一家子下人,银子用得这么快,想来是旧习不改。
打开信来看,王奎倒是知道卖好,先是给陈郄说了陈家那一家子回了乡的事情,说得好似自己亲眼看见似的,写得让人一笑。
陈老爷当时被罢官,无奈只得带着老婆孩子回故里。
就如陈郄想的那样子,王氏不是个有打算的,陈老爷自然是把银子交给的柳姨娘。
柳姨娘比起王氏,差也就差在娘家败得太早,在其他地方要甩王氏十几条街,等着到了乡里,整个陈家就是柳姨娘在做主了。
只是王氏从来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柳姨娘敢抢她的东西,她就能要人的命。
可惜最后王氏的脑子到底还是没比得过柳姨娘的脑子,被柳姨娘摆了一道之后,不只是被休,还被抓着关进了当地有名的尼姑庵里面。
后面的情形也就那般了,柳姨娘顺势转正,还不知道王氏的两个子女会怎么样。
信写到最后,王奎才委婉的说到了借钱的事情来。
陈郄拿着信看了又看,想着自己要不要借,借出去了肯定没得还的,但要不借,她还想知道陈家的八卦呢。
就王氏那一对儿女,儿子不知道,但女儿明显不是好招呼的料,柳姨娘能算计王氏,那是王氏失势,换了有血缘的陈二娘,这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就一百两银子,陈郄也不是舍不得的人,正打算把信收起来,一只手就神出鬼没的伸出来把信拿了过去。
一回头,陈郄眉头一挑,“又交班了?”
段如玉飞快点头,不过兴趣明显在陈郄那几张纸上。
等着他津津有味儿的看完,才拍着大腿遗憾,“当初就该让这柳姨娘留下来啊!”
陈郄听得好笑,“留下来进你后院帮你宅斗去?”
段如玉点头点到一半脖子就僵了,“算了,那么大把年纪,我还要不要脸了,真进去了,别人还当我口味重呢。”
陈郄在旁边笑了起来,“你要真想这么着,找个身份差点的,但能干的,这么干也不是不行,她总会比你先死。”
段如玉用信挡着脸,悄悄看了陈郄一眼,嘴里说着,“你倒想得容易,能干的谁来趟这浑水。”
再看见后面要银子的话,段如玉又问:“别说你真给?”
陈郄道:“给,怎么不给。”
段如玉看陈郄像看傻子,“今天一百两,明天两百两,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你这两天脑子是糊涂了?”
陈郄可没这么傻,“十两银子我又不是拿不出手。”
“十两?你让谁给带去?都不嫌欠别人人情的。”段如玉有些不懂。
陈郄想得清楚,“我要一口气给一百两,不到两个月说不定他又写信要钱来了,倒不如一次十两一次十两的带过去,隔个两个月带过去一回,你说他还不得把陈家给盯出几个窟窿来,才好意思找我要银子?”
段如玉听得发笑,“你那爹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你还找人盯着?你觉得他还能翻盘啊?”
陈郄盯着人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开了嘲讽,“所以我日子过得轻松,你就天天防着人对你放冷箭。”
段如玉反应不慢,嘴皮子也不客气,“那也因为你不是男丁,你就不是男丁还差点被后娘逼死呢!”
“我们两个,谁也别说谁了。”段如玉感慨。
遇到那种不容人的后娘,也无关性别,只因为他们被生出来就错了。
陈郄也觉得是这样,认真跟他道:“我跟你说真的,要么干脆放弃世子位,手里拿着你娘的嫁妆,你这辈子也花不完。要不甘心,就让大家鸡飞蛋打。你就为了个爵位,在以后几年几十年,不只是你跟她斗,还要跟你兄弟斗,最后连你的孩子也斗下去?你这辈子就耗在这种没意思的事情上了?”
段如玉静默了许久,才道:“我也不想啊。”
“可我要守不住,你觉得她能容我活下去?我活着一天,身为原配嫡子,在爵位上就有优先权,就是我以后有了儿子,要有关系走动走动,她儿子也没法跟身为侄子的我儿子争。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出京城?我一出就是个死字!你让我退,我没法退!”
“你说把那个爵位鸡飞蛋打了,你知道一个爵位得来有多难?都是血里沙里拼杀来的,多少人上了一辈子战场都没得一个爵位?就裴大哥他爹,战功不够?全天下比他战功多的都没两个,可还只是将军,传不了后代。我拿着我娘的嫁妆过日子无所谓,可我的儿子孙子该怎么办?这大京城里,有银子有什么用?能给他们娶个合适的媳妇?还是能给他们找份像样的差事?还是能让人多少忌惮他们两分,能给他们留下来一个依靠?”
“陈姑娘,我是做不出算计人的事情来,也没人教我要有什么心机,可是只想把该是我的守住,不让我以后的孩子跟我一样没出息被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