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萧条的灵堂,现在总算有点人丁兴旺的样子。或许平西王在九泉之下看到这一幕,也会为自己的女儿交到了真正的朋友而高兴。
相互做伴,即使少些言语也已经足够。爱情也好,友情也罢,陪伴才是长情。夜越来越深。他们都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尹正看着白雪已经好就好没有休息,实在是心疼,靠着供桌也有些倦意。“你快去休息休息,这里有我守着!青旋,花枝,你们都去吧!”
不得不说尹正很暖,也很铁心。花枝对眼前这个人好感也是不少,不仅仅是下雨天的伞,更多的是处于在生活的种种细节中体现。
白雪强忍住倦意,不太想离开。可是精神程度却已经容不得她做更多的事情。刚刚站起来,身子好似没了骨头,稣到瘫软。
青旋和花枝急忙扶往闺房,“尹公子,这里就有劳您多费心了!明天我们来换你!”花枝很不好意思的说着。
“无妨,男儿身,这点痛楚又有什么?”尹正很是自信的回复道。
待到其他人离开,香也燃烧到尽头。换上新的,守着这空荡而又阴森的灵堂,无人做伴,孤守于此。
待到一众女眷都已经休息,黑夜中闪现出个不被发现的人影,对此尹正并没有感到奇怪,反而觉得很正常。都不去仔细看那人模样,自顾着坐在一旁的蒲团上说道:“你肯出来了?”
黑影没有立刻回复,沉默一下。这才说道:“或许最懂我的人是你。”突兀的回复让气氛很是尴尬。
不过忽然间从黑夜中又闪烁出个人影直接开口:“柳丁?柳元的儿子。救过小姐两次。可惜了……”声音很是熟悉,端详几眼,这不正是白日的邑轻尘吗?
三个人,三个方位。彼此对视着。“邑轻尘?曾经江南才子,十六岁以一篇苍楼阁赋名动天下,可见突厥猖肆,弃笔从戎,在于平西王军中现今也有二十于载了。”柳丁说的很准确,也知道的很详细。这些,尹正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不愿提及罢了。
“不错,说的很对!柳元当年的事情我也有参与,只能说声抱歉!那个时代,无所谓对错。”邑轻尘说的也很轻松,不过也没有必要过于沉重。打了二十余年的仗,生死着实见得太多。他没有子嗣,也唯恐何时战死沙场,后代起复仇心理,代代无穷,或者说战争就不该存在仇恨,他看的也很开。
面对着当年凶手之一,柳丁也极力的隐忍不发。他是真想把当年的人一个个全部手刃,最恨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其部下就在眼前,谁又能无动于衷?
尹正不知不觉的也把折扇握的很紧,他察觉到空气中危险的味道,不存在帮谁不帮谁,只希望莫要扰乱平西王的灵柩。当然邑轻尘也自知这点,虽然有所防备,却并未真打算动手。都把目光落在柳丁身上。
白色的蜡烛火苗,凭空摇曳。几人的影子也惶惶错错。柳丁手中的笛子,已经蓄势待发,随时都可以发起袭击,甚至都有种错觉,可以一击必杀。但是,但是再回想一番。白雪呢?难道真的要此生与她刀枪相见?这,他做不到,可是仇恨,又该如何放下?
许久之后,柳丁的声音打破的寂静:“说说当年为什么吧?”可以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泄气,或者说,对于仇恨和自己心中坚守的怀疑。
邑轻尘陷入回忆之中道:“二十年前那会,我也才参军两年。当时的南国成祖也突然驾崩,未立下遗诏及太子。大皇子南无涯,二皇子南无风,开始争权。南无涯最大的仪仗就是柳元和傲雪梅这位突厥长公主。说是南无涯继位,两国百年之好,不动刀兵。可私底下在边境屯兵数十万,此等狼子野心,谁又不知呢?但南无涯却完全视若无睹,包括柳元也是极力反对,为此南无风不止一次拉拢过柳元,可惜他对南无涯忠心耿耿,不为所动。眼看大南陷入内忧外患之际,平西王这才实施了袭杀行动!南无涯,柳元,傲雪梅。接连身陨,不等突厥有所准备,如今皇帝已经行了登基大礼。最后的事情想必你也都清楚。”
邑轻尘说的很详细。
尹正听完之后赞叹道:“愚忠莫过如此!”
柳丁听完心中感触也十分巨大,虽然说他已经有所准备,可当真正知晓事情始末,仍旧是震撼无比。此等事情,谁又能说的上谁对谁错?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起来。
邑轻尘见如此样子,安慰了几句:“莫要再想,过去的终归会过去。仇恨放不下也迟早会了了。平西王已经被刺,下一个会是谁?或许是南无风,或许是我,或许是白雪,每个人都有可能。我只能说一句,南国安稳二十年,现在又乱了。只希望你们不要再延续着上一辈人的命运,成为牺牲品!”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他对于当今皇上都敢直呼名讳,对于白鼎却左一个平西王,又一个平西王,万分尊敬。可见此人也很有秉性。布置完卫军交替,又不知道隐匿在哪个角落之中,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像刚才一样,如同鬼魅般的出现。
尹正虽然和他的立场是相对的,甚至水火不容,不过也还是说道:“柳丁,希望你能够更好的生活,我也希望有你这个竞争对手。不要让我失望!”看似下战书般的言语,实则算是最大的安慰。
就这么沉默的相对,香燃烧殆尽,二人都会续上,不过没有一句话。
斗转星移,转眼间夜色落幕,又迎来了新的一天,鸡鸣三声,不等她们起床,柳丁便已经悄然离开,除却尹正和邑轻尘他们,谁也不知道他昨夜来过。
一众女子梳洗完毕,穿上孝服。沉痛的记忆并未结束,或者说也才刚刚开始,青旋去张罗着早饭,白雪烧着纸钱,把灵桌上一些不太新鲜的贡品尽数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