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只身往宋州(1/1)

暗香阁是京城独领风骚的香料铺子,大两间,上下三层,极具富丽雅致,香料、香粉、香饼、香煤、香料、香茶、花油,凡是跟香沾边的,应有尽有。

大宋朝文人雅士好四事:点茶、焚香、插花、挂画。

今日又是冬至节,寻常轻易不得出门的闺秀贵女们纷至杳来,苏玉妩小小的身影一进了暗香阁,就淹没在罗衣华踞的女客当中。

车夫是谢府的家仆,在管事提面命的规矩声中长大,一瞧见暗香阁里头都是华衣锦服的女客,连忙退了出去。

谢七的嬷嬷随后追来,瞧着里头花枝招展得让人眼花撩乱的女儿家们,傻眼了。

“苏……小娘子呢?”

“小的可没敢追进去,反正人在里头,跑不了,嬷嬷别急,要不您在这儿看着,小的回苏府报信?”车夫到底是谢府的家生子,临危不乱。

嬷嬷却不如车夫乐观。

她太清楚后宅内院,只要有心,天大的事能化了,芝麻小事也可能惹出天大的乱子。

“不行,万一苏……小娘子出点什么事,咱们姑娘脱不了干系,府上也会牵连,到时你我怕是赔上老命也担待不起!”

嬷嬷的话让车夫紧张了不少,急得他挠耳抠脸,直懊悔刚才怎的没拦住人。

“这样,你立刻送姑娘和丫鬟回谢府,再悄悄的禀了大太太……不,找夫人!你想法子找夫人,请夫人做主,我就在这里守着,快!”

嬷嬷几息之间做了决定,谢府长房掌管中馈,与二房和四房一向不睦,谢七是四房的姑娘,又恰好是被谢二太太带出来的,今日这事若是被谢大太太知晓,只怕大太太非但不帮忙,还会落井下石将事情闹大,好让二太太和四太太没脸。

车夫哪知晓这些内宅里的弯绕,他听命行事惯了,嬷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谢七见车夫匆匆而回,跳上马车,马鞭一扬,马车就徐徐往前,不由急唤:“哎呀,停车停车,苏三和嬷嬷还没回来呢!”

车夫得了嬷嬷叮嘱,只管将七姑娘送到苏夫人院子里,让丫鬟好生看着,绝不能将苏三娘子被带出府的事告诉旁的人。

听了谢七的话,头也不回:“七姑娘莫急,嬷嬷和苏三娘子在逛铺子,吩咐小的先送您回府。”

谢七撩开车帘子,脖子伸老长,回头看苏玉妩进去的那家店铺,气得脸都要歪了。

“这个苏三!不是说好了带我一起逛御街的么?居然扔下我一个人跑去玩?如此言而无信、食言而肥、背信弃义……我以后要是再理她,我,我就是小猪!哼!”

丫鬟还未从自家姑娘将苏府三娘子拐出府的惊吓中缓和过来,听了谢七的话,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还好还好,苏家三娘子没顺道将她家姑娘带跑,否则,她这条小命怕是要交待了。

……

苏玉妩一进暗香阁就熟门熟路直奔三楼上去,正在招待女客的女伙计都没得来拦住。

“我姨母呢?”

三楼上,掌柜正在跟账房先核对帐册,冷不丁一个锦衣绣袄的小娘子冲进来,瞪着乌黑漆亮的眼睛问他。

好一对流光溢彩的黑琉璃宝石。

掌柜脑子里打了个腾,旁边的账房先生抬手就将摊开来的几本账册合上,一边说:“小娘子怕是走错了路,三楼不营生,买香粉香包在楼下。”

两个女伙计匆忙跟上来,“这位小娘子,您找谁?”

掌柜回过神来,和蔼问苏玉妩:“小娘子是哪家府上的?可是跟姨母走散了?暗香阁有马车,可以送小娘子回府。”

苏玉妩将戴在脖子上的白玉印章从衣襟里拉出来,一脸严肃,“我找李沁梅,她是我姨母。”

看到白玉印章,掌柜和账房先生纷纷失色。

掌柜将一头雾水的两个女伙计打发走了,收起和蔼,态度恭谨的冲苏玉妩作楫:“见过三姑娘。”

苏玉妩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不想这么顺利就得到了掌柜的信任,不由得心里微松,急道:“我要见姨母,她人呢?”

“东家的马车三日前启的程,回CD。”

虽早料到姨母已经离京,否则冬至节不可能不进府探望阿娘,可真听到这个消息后,苏玉妩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这几日可有一个十来岁年纪,瘦瘦的,梳着双苞髻的小丫鬟来过?”

掌柜微一沉思,“有,她说是替您送信来。”

“信呢?”苏玉妩的心被提了起来。

“当时东家刚启程回CD,在下收了信,派人追出城给东家送了去。”

“姨母收到信了?”

“东家收到信了。”瞧出苏玉妩的紧张,掌柜微笑应道。

心里的重石像是去了一半,苏玉妩重重喘了口气,又问:“送信的小丫鬟你可知她去哪了?”

这话把沉稳大气的掌柜给问住了,他微微一怔,惊讶道:“三姑娘今日特地过来,是因为身边的小丫鬟没回府吗?”

苏玉妩摇摇头,“我来找姨母。不过,小喜鹊的确没回府,也没有托人送口信给我,我连她……”是死是活四个字,苏玉妩觉得太不吉利,生生咽回。

掌柜虽觉得苏玉妩小小年纪,又是姑娘家,独自去宋州这事不妥。可她是主子,他是仆从,且苏玉妩手中又有小东家才能持掌的白玉印章,又听苏玉妩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当下也不含糊,让人去备车马,又问苏玉妩走哪条道。

苏玉妩焦急万分也并没有失去理智。

宋州远在百里之外,驿道虽稳妥,却要后日才到得了宋州,抄野道,连夜赶路,明日午时就能到宋州。

野道艰险难走,匪盗出没,苏玉妩让掌柜找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婆子护送她。

见掌柜没有立即应声,苏玉妩又说:“没有婆子,护丁也可。”

反正经历过那场梦后,她对嫁人这事已经冷心决意,闺誉坏就坏了吧,嫁不出去最好,她可以陪阿爹阿娘一辈子。

掌柜当然不会找两个男护丁护着苏玉妩,他的犹豫只是在想可靠的人选,可想来想去都不放心。

于是,两辆青布马车,两个体格强健的中年妇人,以及掌柜和两个车夫,在半个时辰后护送苏玉妩启程,前往宋州。

苏家收到苏玉妩藏身谢七的马车,偷偷出了府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