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出府(1/1)

苏玉妩急疯了,顾不得送谢七去找她的嬷嬷,马不停蹄跑到前院男客饮宴处,宾客已经散了不少,稀稀疏疏逗留下来的,大多都酒酣熏然,没人在意到她的出现。

苏玉妩心急如焚,却怎么也找不到苏世良。

问了几圈,才从一个小厮嘴里问到,苏世良被以前的同僚拉走,出府游玩赏景去了。

苏玉妩转身又往内院女客饮宴处跑。

李氏被苏夫人支使,招待吃过宴席后围坐在一处闲话家常的女客们,半点不敢快慢,忙得不可开交。

新竹在一边帮红叶打下手,给各位太太夫人,奉上她们喜好的茶果糕饼,远远的就瞧见苏玉妩双髻松散,跌跌跄跄的往这头跑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赶上去。

今日在这里的全是京城有脸面身份的贵妇人,可不能让她们看到苏玉妩举止不端、行为失仪的模样。

“三姑娘,三太太正忙呢,不如奴婢带您到大姑娘的栖霞院小坐?有好多别家的贵女都在那里赏菊,您不想去瞧瞧吗?”

苏玉妩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又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边摇头,一边推开挡着她的新竹。

新竹从小为奴,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又是成年人,哪是苏玉妩细胳膊细腿的小人儿能推得开的。

“新,新竹,你让,让开!”苏玉妩急得跺脚。

“三姑娘,奴婢求您别闹,夫人好不容易给三太太机会,能与京城的高门贵妇们交际应酬,您就体谅一下三太太吧。”虽说已经不在李氏身边伺候,可到底有着十来年的主仆情份,新竹没法不为李氏设身处地的着想。

苏玉妩停止了挣扎,看着神情恳求的新竹,过了好一会,抿紧着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新竹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极了。她忘不了苏玉妩转身时,一脸的哀莫和如古井般沉寂的眼神。

若是林嬷嬷在,肯定会严厉责罚于她。

她已经是苏玉妩的丫鬟,她忠心护主的对象也只能是苏玉妩,可她刚刚说了什么?苏玉妩人虽小,却不是娇蛮任性之人,相反,比起旁的小主子,乖巧懂事知礼不说,还从来不为难她们这些下人。

这么急着赶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可她都做了什么!

新竹懊悔难当,跟红叶说了一声,匆匆往苏玉妩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苏三,你是不是病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你到底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谢七看着站在院门口,眼神空洞无光,脸上惨白没有半分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苏玉妩,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拉着苏玉妩的手慌乱的问道。

苏玉妩没理会谢七。

她现在根本见不到旁人,也听不到旁人说话,满脑子都是苏彦被冤枉偷窃白玉笔筒,被宋州本家以族规打断双腿的事,只觉得天塌地陷,撕心裂肺的疼痛袭遍全身。

不能任由这件事发生……

她要阻止……

苏夫人这个恶妇,她算计自己和阿娘不成,还对阿爹下手,连远在应天书院的大哥都不放过,还有姨母一家……

老天太不公,这么恶毒的人还能活得这样好……

若是苏夫人死了……

苏玉妩打了个冷颤,人也一下清醒过来。她刚才有一瞬间的念头,想杀了苏夫人!用她的满手血腥,换来阿爹阿娘、大哥,以及姨母一家的平安顺遂。

可也只能是想一想。

不提苏夫人本身是朝廷诰命,背后还有势力强大的万氏,光是弑亲这项大罪,就能让阿爹和大哥仕途断送,阿娘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被世人的鄙夷和唾沫给淹没。

姨母一家也得不到好,还有小姨母……

别慌,别乱,一定有办法……

苏玉妩冷静下来,眼睛也聚了焦,看到吓得快哭了的谢七,心里猛的一动。

“谢七,你想出府玩吗?”剧烈的内心波动,让苏玉妩精疲力尽,口干舌苦,喉咙嘶哑得像个老太太。

终于听到苏玉妩说话,谢七也没在意这个异样,大松了一口气,嗔道:“苏三!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病了,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很不好,要不,我帮你找你的丫鬟和嬷嬷来……”

苏玉妩用力咽了咽口水,让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脸上也扬起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微笑,若无其事说道:“我没事,只是听你说起大哥,就想起在彭县时,每年冬至节,我大哥都会带我出府逛街游玩。你不知道,彭县城虽小,可却有各种各样的蜀味小吃。

外面焦脆内里松软的肉夹镆、烤羊肉、烤蹄膀、甜水面、红油馄饨、酒酿粉子、酸汤牛肉粉等等,每回冬至,我和大哥都要玩到人定才回府。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在京城过冬至,好想出去看看,是不是跟彭县一样热闹。”

谢七口水咽得咕噜咕噜响,一个劲的点头:“自然热闹,京城有好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听我大哥说,从御街一直往南,过了州桥,有好多铺子,梅花包子、香铺、曹婆肉饼、许记茶楼,还有朱雀门的西大街,有卖羊肉饭和熟肉铺子。到了晚上,州桥还夜市,水饭、肉干脯、野孤、獾儿、梅鹿鸡鸭鹅兔、肚肺鳝鱼、鸡皮腰肾鸡碎、煎羊肠、辣萝卜子姜、麻腐……”

“停!”

苏玉妩觉着她若不打断,谢七估计能掰着指头,说上一个时辰不歇气。

背不出百家姓,倒是对吃的物儿如数家珍,苏玉妩默默给谢七盖了个吃货印戳。

再次说起出府这个话题,谢七还是挺兴奋期待的,也没察觉到苏玉妩表面的平静下,是多么的焦灼不安。

“可我们要怎么出府?从后角门吗?那些守门的婆子会放我们出去吗?我身上没带银钱,不过我有珍珠。”

谢七说到就做,伸手去撸发髻上的珍珠链。

苏玉妩忙阻止她,“不用,银钱我有。不过我们不走后角门,我们去找你家嬷嬷,让她带你回府……”

苏玉妩藏在谢七马车的锦杌下,谢七借口身子不舒服,吵着闹着要回去。

谢七今日到苏家做客,是同她二伯娘、四姐五姐一块来的。

此时的谢二太太正在和徐氏她们打叶子牌,手气正旺,赢了不少钱,难得出来放松一回,哪舍得这么早就回去,再加上谢四娘子和谢五娘子还在苏玉婵的栖霞院赏菊,也不想走。

谢二太太就让伺候谢七的嬷嬷和丫鬟先送谢七回府。

刚出了苏府大门,走了不到盏茶功夫,谢七的嬷嬷和丫鬟惊讶的发现,谢七坐着的锦杌下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后露出一只黑脑袋,再后来就爬出来一人。

嬷嬷和丫鬟短暂的惊愕过后,失声惊叫,被谢七和苏玉妩一人一把给捂住嘴。

“嬷嬷别怕,她是苏家三姑娘,不是坏人。”

嬷嬷一听,差点没昏过去。

天呐,她家姑娘居然将苏家三姑娘给拐带出了府!

可让嬷嬷和丫鬟魂飞魄散的事情还在后头,苏玉妩撩开马车帘子朝外面看了看,忽然大喊停车。

车夫一听,也没注意去分辨车厢里传出来的声音不是谢七的,本能的拉紧马绳。

马车还没停稳,苏玉妩已经连爬带挪的翻下马车。动作看着有些不雅,却十分敏捷,不像是头一回。

谢七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眼神异常明亮。她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学苏三这种翻身下马车的方式,太……好玩了!

她的嬷嬷却吓得腿都软了,她家姑娘瞒着苏府将人家的三姑娘带出府,这苏三姑娘如今又独自下了马车,万一遇上歹人……

嬷嬷不敢往下想,急急冲因为看到苏玉妩而惊讶的忘记反应的车夫,“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拦住人,她是苏家三娘子!”

“啊?哦!”车夫连忙跳下车。

苏玉妩提起裙子就往旁边的暗香阁跑。

嬷嬷让丫鬟看住谢七,也慌手慌脚的下车去追苏玉妩,因怕事情闹大影响姑娘家的声誉,也不敢喊苏玉妩的名讳,眼睁睁看着苏玉妩冲进一间别致清雅的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