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天亮了。

许佳宁保持了一夜抱膝的姿势，好像已经石化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和两颊都深深凹下去，颧骨突出。仿佛，已经被抽干了，没有灵魂。

楚寒站在门口，看着这样的她，心里闷闷的难受。提着保温瓶走进来。“我给你买了粥。”

她像是听不见他的话，双眼无神地望着某一处发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他沉吟片刻。“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往前看。我说过，我不会介意的。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他旋开保温瓶，倒了一碗粥，吹得温温的，送到她嘴边。“吃一点吧。”

“佳宁？”

“啪——”许佳宁一抬手，打翻了粥碗，伴着她的怒吼。“滚——滚——”

“我不想看到你，滚出去！滚啊！”她愤怒地朝他砸了一个枕头，花瓶、杯子，所有能砸的统统都砸了，“给我滚——”满地狼藉。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

“呜呜呜……我好脏……好脏……”她哭嚎着，泪水簌簌往下掉，嘴里不断呜咽着厌弃自己的话。“好脏……呜呜呜……”

“不，你不脏，你很干净。佳宁，你是最干净的女人。意外的事，谁都不想发生的。”楚寒抱着她安慰，“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脏了，我怎么面对他……呜呜呜……”许佳宁哭得很伤心很伤心，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泪如雨下。

“我明明答应他，要和他一起面对……一起、一起为了这段感情努力……可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现在已经脏了……配不上他了……”

“我和他再也没有可能了……他不会爱我了……呜呜呜……”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的心好痛……好痛……”

“只要你和他结束，会好起来的。别再想他了好吗？你们是不可能的，这样断了反而好。”楚寒摸着她的头安抚着。“我们的人生和他不一样，总是各种磨难，我们必须去面对这一切。虽然你是受害者，可是他不会要这样的你，慕家也接受不了。你和他，已经彻底不可能了。佳宁，你还有我，也只有我了！”

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是啊……她已经脏了，他们……结束了。

……

“叮叮咚咚——”床头柜上，手机持续奏响。闪烁着那个曾经让她一看到就甜蜜，此刻却不敢面对的名字。

许佳宁红着眼眶，内心充满了惶恐，铃声就像魔咒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忙用枕头捂住耳朵，不去听不去想，她害怕。

屏幕暗下去，铃声也停止了。可她并没有松一口气，相反，更痛苦了。

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楚寒走进病房，听见了铃声，也会知道是谁打来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走吧。”

……

车子驶入龙园，天已经黑了。

许佳宁仍像在医院时那样，没有灵魂地望着窗外出神。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揪痛着楚寒的心。他不知该如何安抚她，他对她来说是透明的吧，她需要的是另一个人的陪伴。

“到了。”他淡淡道。

“今晚我留下好吗？”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想陪你。”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好似大声一点点，就怕吓到她。她现在一定很敏感，脆弱，经不起一点刺激。

“你不用一个人面对，你还有我。”他握住了她的手，但许佳宁一激灵，急忙抽了出来。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这样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你。”他叹息，眼里写满了担忧。

“不放心什么？怕我会自杀？”许佳宁苦笑，冲他笑得有点讽刺。

楚寒沉默，没有否认。

她冷笑了一下，推门下车。

楚寒忙跟了上来，叫住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的手机一天二十小时为你开机。”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的语气充满了抗拒。

楚寒无奈，唯有离开。

等他走了，许佳宁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自己住的那栋走，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她开的静音，屏幕不断闪烁着。灯光照在屏幕上，倒映出她的脸，眼眶微微发红。

她深吸了口气，捏着手机，没有接。

走着走着，脚步突然一顿。

公寓门口，一点亮光燃烧着。慕肆城右手举着手机，冰冷地望着她。

她心头一慌，手里的手机，成了烫手的山芋，也成了她的罪证。

她害怕看到他！

想转身逃跑，可是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一步也动不了，整个人颤抖得非常厉害。

慕肆城身着长款风衣，一身黑色，瘦了些，衬得五官愈发冷厉，犹如地狱索命的撒旦，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每走一步，许佳宁都要心头一紧，慌乱不知所措。

“为什么不接电话？”冰冷的质问响起，暗藏恼意。

“我……我没听到……”

“没听到？”这种拙劣的谎言显然骗不过他，他冷笑。“是没听到，还是不方便接？”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前天是和他在一起？刚才也是？我说过，别让我抓到你瞒着我和他在一起！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阴郁的质问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愈发危险，许佳宁犹如经历狂风暴雨的小树，那么脆弱。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又想告诉你，你对他的只是同情？因为他快死了，所以你可以尽弃前嫌，陪在快死的他身边？你就这么伟大？还是你一直放不下他，你心疼他？”

一声一声的质问，摧残着许佳宁的耳朵，被凌辱的那一幕幕一直在她脑中不断放大，她慌得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耳旁都是那些人狰狞的笑声，恶心得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眼前天旋地转，这个世界变得非常恐怖，处处都是危险，一个血盆大口快要将她吞噬……她只想躲起来。

她慌乱地想找避难所，但慕肆城一把扣住她的手臂。“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