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赵家兄弟站在原地,目送着祝家小童引着大夫匆匆而去,面色平静。
“他的身体本来已经缓过来了,如今似乎又被气倒了。”
“那个女人恨娘,恨我们,但何尝不恨他?如今祝春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们对她的疏离,她该也明显察觉到了……”赵麒声线冷淡,等那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过身,轻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不必再理会了。”
“我听大哥的。”赵麟抿唇,沉声应下。取人性命是最干脆,最直接,但自己会脏了手,也太便宜了仇人。让他们互相折磨,直到老死,才是他们最该得的报应。
“走吧,”赵麒点点头,抬脚往庄子的方向走,“回去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赵麟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来,“明日中秋,芸芸一大早就起身来准备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兴奋。”
赵麒唇角也翘了翘。随即眼底又闪过一抹复杂,中秋佳节,家人团圆。但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家里却已经将近七年没过过这个节日了。而下一次,更不知道是何时。
怅然只是一瞬,赵麒到底不是一个悲春伤秋之人。思绪很快就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庄子里,赵芸正在搓月饼皮,周婶、兰心也在一旁忙,就是为了做月饼。锦国流行的月饼很大,里面可以根据喜好添加馅料,吃的时候,用小刀切开,家人共同食用一个,意味团圆。不过,当地人一般都做五仁,或者豆沙的甜馅儿。赵芸不怎么喜欢吃甜的,清早起来,便捣鼓着做咸蛋黄的月饼。
“芸芸,行不行啊?月饼哪有用咸蛋黄做的?”周兰心见赵芸将一个蒸熟的蛋黄裹在豆沙馅儿里,搓成圆球,又将它包到月饼皮里,忍不住质疑的开口。
赵芸抬头冲她一笑,喜滋滋道:“等明日晚上,你就知道这咸蛋黄能不能做月饼,好不好吃了。”
周兰心嫌弃的撇了撇嘴,鼓着脸颊道:“月饼甜甜的才好吃,哪有你这样放咸蛋黄的嘛!你放了咸蛋黄,外边还要包豆沙,又甜又咸,很奇怪好不好?”
“等明晚,吃了就知道了。”赵芸也不争辩,将手里已经包好馅料的月饼放到干粉里滚一圈儿,抖掉多余的面粉,就放入特制的模具压出形状。一个拳头大小的,模样好看的月饼便做成了。
“好小。”周兰心见状,又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这个月饼只能芸芸你一个人吃。”
赵芸抬眼,飞快的用沾了面粉的手指在她脸上点了一下,非常大方道:“嗯,我也可以分一半给你啊。”
“臭芸芸,你在外边跑来跑去的,人都学坏了!”周兰心瞪了瞪眼,沾了面粉也要去抹她的脸。
赵芸将压好的月饼放下,笑嘻嘻的往周婶身后一躲,便躲开了她的毒手。周兰心不依,哼哼两声就追过来闹。
“好了,好了,别闹了,整天猴儿一样的!再闹下去,明儿都吃不到月饼了。”周婶笑骂两人一句,分别抬手在两人额头上一点,好嘛,留下两个圆圆的白印子。
两个姑娘瞥见对方额头上的白点,都瞪眼,没想到周婶也这么‘顽皮’!赵芸心里忍俊不禁,见周兰心脸上也忍着着笑,对视一眼,都规规矩矩的回到案台边去包月饼。
赵芸弄自己的咸蛋黄儿,周兰心帮周婶做五仁的大月饼。在他们旁边,叶秋和江婆他们也忙着同样的事。这月饼,不仅是要自己吃,中秋送礼,每家也必须得附带上一个。
周婶家的月饼早就做好了,赵家是因为主事的兄妹几个都不在。又失火,叶秋他们都忙着重建院子的事,个个都没空闲。秦守一虽然能主持大局,但这些小事情,他也不会过问。
所以,等赵芸回来一问,才发现自家竟是一个月饼都没做。
“好了,上烤炉吧。月饼的个数,都是按照人家算仔细的了。不过,也怕有遗漏的,多做了五六个以防万一。”周婶将最后一个大月饼用模具压好,便让叶秋和素娘拿去,和之前的一批一起上烤炉。自己一边擦手,一边对赵芸道:“你自己做的咸蛋黄豆沙月饼很新奇,但要送人,不太庄重。”
“我就留着自己吃。”赵芸取了一张帕子给周婶擦手,受教的点点头。古人的忌讳,总比现代人多很多。她总不至于硬是让别人来接受她的想法。只是她自己实在不爱吃甜,咸蛋黄儿庄子也有现成的,才会起兴做这个。
古代的烤炉不如现代的烤箱方便,翻烤时麻烦了些,但最后的效果其实不差。众人齐心协力,一个时辰后,大小月饼都烤好出炉。
月饼刚烤好,面皮很干,需要晾凉了,放置1-3天,等它回油了,才好食用。
不过,明日便是中秋,时间上有些紧。叶秋几人为了早些让月饼早些凉透,真是‘花招’百出,但效果貌似还不错。赵芸与兰心在一旁看得有趣,时不时的还要评论两句。
终于,在午时将近的时候,所有的月饼都凉透了。赵芸让人将所有月饼密封装盒,拿回屋去放起来。
“月饼放上三五天才会好吃,不过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周婶有些疲累的坐在椅子上,摇头道。
“从今日午时,到明晚戌时,差不多有十六个时辰。时间上,也差不了多少。”赵芸不在意的笑了笑,“中秋佳节,吃月饼赏月。但相比于月饼的味道,我想大家更在意的是一家人的团圆。”
“芸芸说得对。”赵麟笑着走进来,揉了揉她的头,才对周婶和兰心道:“今日幸苦周婶和兰心妹妹了。午饭已经摆上了,咱们这就过去吃饭吧。周叔和二叔公也到了。”
第二日,中秋佳节,如期而至。秋日的天空高远,阳光明晃晃的洒下来,温暖却不灼人。
庄子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巳时,庄子的大门打开,常乐与丘山手里提着礼盒,跟在赵麒与赵麟身后,去村里送月饼、鲜果。而收了月饼与鲜果的人家,当时就会给送礼的人回一只月梢头。
月梢头是一种高大的灌木,白露之后开始结花苞,到秋分、中秋,完全绽放。花圆而白,蕊小到几乎看不见。它高高的立在灌木枝头,就像中秋时,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
月梢头本不叫月梢头,但以往的名字,早已经被世人遗忘。每逢中秋,每家给别家送去月饼鲜果,带回月梢头,插到容器里养着。晚上家人团圆,将其摆到桌案旁,抬头赏圆盘般的皎洁月亮,低头赏在月辉下同样洁白无瑕、圆满美好的月梢头。
再配上家人的笑容,香甜的月饼,醉人的美酒和远处一树一树静静散发着清香的桂花……中秋夜,迎寒、祭月、人团圆。
“又咸又甜明明很奇怪,但吃了一个之后,又惦记下一个。”周宏咽下嘴里的月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才略带感概的看向赵芸道。
“甜咸虽然是相反的味道,但比例搭配得好,也会很好吃。”赵芸笑了笑,随即道:“不过,我倒宁愿所有点心都是咸的。甜的吃起来,太腻人。”
“那是因为你不喜甜。”赵麟笑着摇头,点了点赵芸的额头道:“要是点心铺子里的点心,全是咸的,我保证生意会立马差上七八成。”
周宏赞同的点头,若有所思道:“喜爱点心的,多半是喜欢点心的香甜。咱们铺子里的点心,因为融入了花香,甜度适中爽口,才特别受欢迎。咸味的点心,或许可以试着做一两种,但不能作为主要经营的品种。”
“周大哥,今日是中秋佳节,咱们能不说生意吗?”赵芸失笑,自从赵记开张,周宏便卯足了劲儿钻研点心的制作,每一种都力求尽善尽美。赵芸不过是离开小半月,店里的点心品种,已经多了四五种了。
若不是今年中秋特别,赵芸决定提早关了店铺,周叔又勒令他回家,周宏这会儿怕还守在店里。毕竟,县城今日的热闹可以想像,生意也会比往日更好。
但赵家兄弟过不久又要走,再相聚不知是何时。赵芸希望,趁着节日,大家能坐在一起热闹的吃一顿饭,说两句家常。环顾四周,能看到周家一家人的笑脸,二叔公的惬意,还有兄弟二人身上的放松。赵芸满足的笑了笑,拒绝张县令一起登楼赏月的邀请,也不坏。
相比于赵家庄子里的小热闹,县城里就是热火朝天了。沿街所有的店家、酒楼都重新装饰门面,扎绸挂彩,出售着时令鲜果、鲜花;远处灯塔灯光朦胧,头顶天灯缓缓升空,街上,舞龙队伍庞大。城里的百姓携家带口,在街边,在桥上,在高楼里,一边赏月一边看热闹。
张县令早就在鸿泰居顶楼定下了包厢,安排下了家宴。包厢的位置极好,站在窗边俯瞰,就能轻松的将地下一条街的热闹尽收眼底;而抬头,月亮便在头顶。
“爹爹,就算高兴,也少喝些吧。您醉了酒,我和娘一会儿可难将您扶回家。”张青璇见张县令眉目舒展,神色轻松愉悦,就知道他心情极好。但从家宴开始到现在,他一人独酌,也好兴致的喝了半瓶多,不由得开口劝道。
张县令惬意的抿下一口桂花酿,笑着摇头道:“旋儿不必担心,为父心情愉快,又恰逢佳节,小饮几杯罢了,掌握着分寸呢。”
这说的也是实话,自从出了朱茵茵的事,张县令便很少饮酒了。在外边的应酬,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也都掌握着分寸。身边带着的,除了两个十分信任的小厮,还有三四个身强体壮,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的护卫。
不过,如今丰乐县已经完全掌控在张县令手里,那些宴请他的人,也不会去怵他的霉头。毕竟,谁都知道,一不小心被政敌算计这件事,张县令心中忌讳得很。
听张县令如此说,张青璇笑着与张夫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多劝。她刚才不过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张县令就算醉了,外边的小厮和护卫,总能将他平安的送回家的。有她们娘俩亲自看着,断不会让另一个朱茵茵得逞的。
张青璇眼底闪过一丝冰冷和漠然,红尘没能用到朱茵茵的身上,她有些遗憾。不过,朱县丞被抓,朱茵茵的靠山也就没了。他们父女俩,再也不能对自家爹爹使坏,用红尘控制她说出真相,让县里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她的丑陋行径,也变得没有必要。
想到那人被送走时,眼泪鼻涕一把的对自己哭诉,张青璇眼底的冰冷便更深了一分。她当人姐妹,真心相待,别人却满怀了利用。临到头了,发现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还要利用一把她的同情心……以前她真真是瞎了眼。
“我听说轩明说,老爷今日还邀请了赵瑞之?”张夫人看了眼身旁帮自己夹菜的女儿,眼珠子转了转,便朝张县令问道。
“怎么问起他?”张县令笑着转头,不解的看向自家夫人。
张夫人笑了笑,目光点了点竖着耳朵的张青璇,才道:“不过是奇怪,中秋家宴,老爷不是一向不爱有外人打扰吗?今年怎么想要例外?”
将自家夫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张县令脸上浮现出些许恍然和惊讶之色,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只是眼底的眸光亮了许多。
“今日瑞之上门送节礼,我想着他们兄妹三人,中秋夜想必会很冷清,才开口相邀的。不过,他拒绝了,说要和家里的长辈一起过,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赵家家里还有长辈?”张夫人疑惑,不解的反问。
张县令端起酒杯有抿了口酒,才咂摸着嘴道:“我估摸着是他的师傅和村里的邻家叔叔。他师傅也是一个人,年纪不小了。至于那邻家叔叔,好像姓周,这些年来对他们三兄妹多有看顾,彼此之间的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瑞之将他们当作自家长辈也无可厚非。”
“如此看来,这赵瑞之还是很重情义的。”张夫人恍然的点点头,赞许道。
“赵家三兄妹不仅头脑聪明,性情也都不错。瑞之与赵麟就不说了,才学性情都是同龄人中一等一的,不管这次的乡试能不能中举,他们都拿到了孔学院名额,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而赵家唯一的女孩子,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行事作风让我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啊。”张县令笑着摇了摇头,“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总会升起一种我已经老了的感觉。”
“芸妹妹确实很能干,也很好相处。”张青璇忍不住附和一句,又歪了歪头道:“她与我接触过的别的女孩不一样。”
张县令挑眉,“哦,怎么不一样?”
张青璇微微皱眉,沉吟半晌道:“她不像八岁的孩子,有时候,太沉稳。”
“少年老成的孩子不少,她家境特殊,会这样也不难解释。”张县令笑了笑,随即眼睛眯起来,“不过,她在某些时候的表现,确实不像八岁的孩子。”
“某些时候?”张青璇抬眼,不解的看向张县令。
张县令摆摆手,摇头道:“你无需多问。好好与她相处来往便是,对你没坏处。”
“……是,爹。”张青璇从未见他对一个小女孩儿如此在意过,不好奇是假的,但来日方长,她与赵芸,总有时日可以相处。
中秋之夜,很快过去。县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赵家的庄子里也没了节日的清闲,彻底忙碌起来。
禽舍要扩建,鸭苗要培育,还有花园,果林,这些都得打理。毕竟中秋之后,天气渐冷。许多花草都是不能在外过冬的,需要提前做好防寒措施。果林里的果树也还未长成,需要多用心。
好在,工程方面的工作,有赵麒和赵麟在,赵芸只需要将自己的想法讲清楚,他们便能组织起人手,将事情漂亮的做好。而鸭苗的培育,赵芸就是个半吊子,很多事情不懂,便全交给了江婆和桂娘子等人。
她自己则和叶秋一起,专心侍弄庄子里种的那些花。这些花比不上她西院后院的那些,都是平常品种。稍微名贵一点儿的,也才和她以前卖掉的莫兰差不多。不过,这里面有好几种花,都是赵记点心的材料之一,少不得要用心照看。
赵芸将做点心用得着,又怕寒的一些花,全都移栽进了新建成的花棚里;另外一些观赏用的花,留了一些,又卖了一些。剩下还在外边种着的,都是不畏寒的时令花或四季花。
“姑娘,花陆陆续续的卖完了,奴婢算了下,一共得了四百三十七两又六百二十八文。不过,扩建禽舍,搭设花棚,加上一些别的花销,林林总总的,又花去了一百多两。剩下的,奴婢都锁在了您床头的红木箱子里了。”
转眼半月过去,时间走到了八月底。赵芸坐在窗前做衣服,叶秋就在旁边将帐算齐整了,一一报给她听。
“点心铺子那边的帐呢,送过来了没?”赵芸头也不抬的点头,随即问道。
叶秋将手里的册子放一旁,上前拿了剪刀给赵芸剪断线头,才回道:“常乐还未回来。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果然,没一会儿常乐便回了庄子,给赵芸送来了一本账册和一个木匣子。
赵芸示意叶秋先将木匣子放到一旁,自己却拿起了帐本翻开,挑了挑眉道,赞道:“王掌柜的帐记得不错。”字迹清楚不说,收入、支出、结余,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晰。
细细的将账本翻完,赵芸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这点心铺子开张一个月,就将买铺子的本钱挣回来了不说,除去人工,材料等开支,竟还有一百多两的盈余!王掌柜将店里伙计的工钱开了,周宏该得的银钱也一并给了,店里留了一些周转银子,剩下的全都装在匣子里给她送了来。
点心铺子算是成功的做起来了,日后只要能保证质量,常出新品,生意不会差了。赵芸心里刚松了口气,鸿泰居的李掌柜便上了门,“薛主事已经到了丰乐县,想约赵姑娘明日在酒楼相见,不知道姑娘可方便?”
财神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赵芸看了眼笑眯眯的李掌柜道:“自然方便。您说个时间,赵芸明日一定准时到。”
“巳时,就在我鸿泰居三楼雅间。”李掌柜站起身,朝赵芸抱了抱拳,“口信带到,李某便告辞了,明日静候姑娘到来。”
“劳烦李掌柜,恕赵芸不远送了。”赵芸也站起身,明日双方谈判,李掌柜与她的交情虽然还算可以,可依旧是鸿泰居的人,不可能留在这里让她探口风。而且,薛主事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胳膊往哪边拐,一目了然。
李掌柜笑了笑,微微躬身道:“留步。”说完,他便大步离开厅堂,出了庄子。
第二日,赵芸早起赴约,巳时准时到达鸿泰居。她本以为薛主事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没想到进门一瞧,却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李掌柜居中介绍过后,便站在青年身后当背景。恰巧与叶秋面对面。
青年打量了赵芸两眼,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空位道:“赵姑娘,请坐。”
“多谢曹主事。”赵芸也不扭捏,坦然的走到位置上坐下,笑道:“曹主事远道而来,赵芸心里不胜惶恐。不知道您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赵姑娘心里应该很明白才对。”青年笑了笑,“据我所知,姑娘从半月前,就开始扩建禽舍,为今日做准备了。”
“嗯,我确实在半月前就开始扩建禽舍,培育鸭苗了。如今,禽舍已经完工,鸭苗还有几日,也能出壳了。”赵芸也不否认,笑着回答。
青年盯着赵芸瞧了一会儿,笑了,“赵姑娘果然如李掌柜说的,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一起做生意。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鸿泰居的丰乐县分店,近些日子以来表现良好。我一问才知,分店有这样良好的表现,与姑娘特制的咸蛋有关。昨晚我也亲自尝了,确实比本店以前卖的那些咸蛋,要好出一大截。今日找姑娘来,就是想问一问,你想不想将这咸蛋生意,做到这丰乐县外面去。”
青年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芸,赵芸毫不胆怯的回视过去,眼底是淡淡的自信,“薛主事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想要走到那一步,有很多种选择。为何,您就肯定我会与鸿泰居合作呢?”
“不是我肯定,而是你已经做了选择。”青年收起浑身气势,笑了笑,“一开始,赵姑娘不选别的酒楼,单单看重我鸿泰居,想必那时候,你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我会来,你心里也早就有数了吧?”
赵芸瞧着她,但笑不语。倒是叶秋,有些惊愕青年能说中自家姑娘的心思。
“既然我们双方都有合作的意向,那不如各自开出条件来,敞开了谈吧。”青年盯着赵芸,反问道:“你觉得呢?赵姑娘?”
青年的爽快作风让赵芸颇为欣赏,不过,之后的谈判,却并不轻松。青年是经商的老手,经验老到,谈话技巧多变,赵芸要不是内里早已是个三十岁的大龄女青年,又因为以前写文找资料,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和涉猎,早就栽在了他不动声色的陷阱里。
不过,过程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一个时辰之后,契约还是成功的签了下来。赵芸从十月初一开始,为鸿泰居安南省内的十八家分店,供应五香咸蛋。而鸿泰居,则要帮助赵芸,尽快在各家分店驻地,搭建起禽舍和作坊。而在各地的禽舍和作坊没有建起来之前,供应鸿泰居的五香咸蛋,全部从丰乐县配送过去。
赵芸能想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会有多忙。
“赵姑娘,契约已成,从今儿起,我们便是合作伙伴了。”青年将签好的契约放到一边,站起身,朝赵芸拱了拱手,看她的目光也比之前亲切了许多。
赵芸起身回礼,抿唇笑道:“还要多谢曹主事的惠顾。”
“好说。”青年挑眉一笑,心道惠顾二字,可谈不上。赵芸的五香咸蛋很受人欢迎,连带着,到鸿泰居用餐的人也多起来。丰乐县这家分店近两个月的盈利,在安南省所有分店中名列榜首!丰乐县不过是个上品县,能有这样的盈利,他如何不动容,不重视?
合作谈成了,双方都放松下来。李掌柜让小二的备好了席面,双方分坐完毕,青年举起手边的酒杯,笑道:“赵姑娘,今日当饮一杯。”
“确实如此。不过,原谅赵芸以茶代酒。”赵芸笑着颔首,举起手边的茶杯与青年碰了碰,仰头饮尽。青年见状,也爽朗的一笑,干掉了杯中之酒。
突然,外边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热闹的锣鼓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赵芸和青年对视一眼,都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好像是从府城来送喜报的!”青年瞥了眼,脸上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乡试中榜的名单此时该是出来了,丰乐县有人中举了。”
叶秋一直盯着底下的那群人,见他们在不远处的路口分成好几路,面色不由得有些紧张。待看到其中有两一路人马笔直向前,一直走出了城门后,她便忍不住对赵芸道:“那两路人,莫不是去咱们村的?”
赵芸也有些坐不住,丰乐县今年参加了乡试,又住在城外这个方向的,除了赵家兄弟,便是蒋碧成。而出去的有两路人马,这说明,赵家至少有一个人中了举!
青年听到叶秋的话,想起赵芸有两个参考的哥哥,不由道:“姑娘此时怕是着急的,不如先行一步?”
“多谢薛主事体谅,赵芸确实有些心急,今日便先告辞了。”赵芸闻言,转身朝青年感激的笑了笑,便带着叶秋匆匆下了楼,让常乐赶着马车回去。
锣鼓喧天,红绸满眼,遍地的红纸屑,赵家庄子的大门洞开,之前见到的传捷报的公人,此时不正在自家客院里坐着?赵芸从马车里下来,站在门外,就瞧见了这热闹的场景。
赵麒招呼着来祝贺的村邻,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芸芸,你回来了?刚刚府城的公人带来喜报,大哥乡试考了第二名!得中举人!”
“太好了,大少爷考中举人了!”常乐高兴得一拍手,随即问道,“不过二少爷您呢?”
赵麟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啊,还差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