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山间空气氤氲,云雾缭绕,晨风徐徐而过,树叶轻轻摇曳。
我本打算出趟门,顺便把青衫剑归还了,可鬼爷却义正辞严地说道:“现在外头正四处贴告示在抓咱们三个,我在道儿上认识的人多,你要有什么事,交由我去办即可。”
“凤鬼爷,俗话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些事是我自己的事,理应由我去做。再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是要面对的。再说了,你是被我拉下水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又没有收受我的恩惠,我怎么好意思事事麻烦你,让你以身犯险呢?”我轻轻地说道。
鬼爷淡淡地道:“三爷,不是这样算的。”
我抿嘴一笑。
现在他都会开玩笑了,之前可还是一副冷傲的样子,从不曾如此轻狂过。
这话是我曾经对他说过的。
可兴许只是对于我自己而言,又抑或是我自己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吧。
我已经害了够多的人了,二山胖如今什么情况我也杳无音讯。要不是倾尘帮忙,这次抓我的,就不是文物界的人了,而是警察了。大家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也明白小月和穹宇的确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是该由我出面处理了。
是非功过,已不重要。凡事,对得起良心便好。
我谢绝了凤迟的好意,他也知道若我执意亲自去送剑,他是不论怎样也拦不住的。他和盖笑,都是好人,我希望他们俩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无怨无悔。
总算是可以见见外面的太阳了。
不过我见到的,兴许不是太阳,而是风雨。
东西既然已经交给舅曾祖父,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青衫剑送到遁世阁。我从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这还是听青衣最后说的,我向鬼爷打听了,他说他混了这么多年,也就听过一两次,和之前青衣的描述差不多,在南下的一个地方。
可具体位置,我们并不知道。
要不是有手机地图可以查找,我们真的可能丝毫没有半点头绪。路程不算遥远,搭乘大巴或是坐地铁太扎眼,而且关键是我们现在竟连票都买不起。
走到外面,真的是穷光蛋。盖笑和鬼爷一样,都是浪迹江湖的侠客,没有固定收入,居无定所,来去自如,就这几天,文物界抓得紧,他们也没处讨便宜,买东西都要绕远路,价钱还加了一倍。到了今天,钱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想来想去,还不如省下这些钱,先逃到远处,看有没有愿意熟人,接济一下,然后再作下一步去遁世阁的打算。
本想扔下他们俩一走了之,可想想,他们这样躲着其实也不是办法,等我把这最后一件事办完后,我自然会到文物界总部负荆请罪,到时候他们俩自然也就没事。但是,眼下的事是非做不可,要我交出东西,不可能,而且我也交不出来。
可负荆请罪,那些人就会放过你吗?
而且我到底要请的是什么罪?犯的又是哪一条?
这些,我统统都不想知道。
鬼爷也不知是去求了哪个老相好,给我们弄来一辆二成新的山车,颠簸是颠簸了些,但坐人是一定没问题的,就是启动的时候就有点唧唧啦啦的声音,然后到半路上就渐渐停了。可一到崎岖不平的地方,便开始了它魔性的叫声。
现在大路走不得,只能抄小路。这所谓的小路呢,就是一些没有铺水泥的沙路,坑坑洼洼,特别是下雨后,那一地上类似于阿萨姆奶茶的积水,要不是坐着车,我们准得溅一身泥。
车子是我开的,鬼爷说他飚的是摩托车,赛车那种,从高坡奔下,然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着地,下面儿的人拍手齐呼666。他说他会开的汽车,也就是路虎越野车那种,平常这种小调的,操作起来难免有些不习惯。
我说,路虎是什么人开的呀?鬼爷您年纪也不大,上哪儿弄来那么多的钱呀?
他板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租的。”
盖笑在后面咯咯地笑起来,鬼爷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我带着笑意,继续专心地开车。
这山车里可没有安装导航,我都是依照凤鬼爷的指示开的。这大路我倒认识,可这偏僻的小山路,我是从未曾踏过的,一切,可还都得靠咱们鬼爷。
出门的时候,我把青衣赠给我的那个面具戴上了。他们钟家一脉,其实是高佳氏的后代,只是后来入汉,对这些也没什么讲究了,高佳氏的面具经钟家代代相传,蓝雨情深已经是百年以上的文物了,我不打算带在身上,早在之前便捐给博物馆了。
青衣赠给我的这只,是他最爱的青色和银色,与他的青衫剑正相配。虽然轮廓上不是很奇特,只有上半张脸的样子,但是这纹饰和材质都相当不错,算得上是精品了。
钟家高佳氏,和我外婆又有关系,高佳氏是满族的一个贵姓。而我父亲无卫部族又是从满洲分离出来的一支,只是形式不同,也区别于满洲八旗而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不知道的。
但是,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包括我母亲和扶氏的那些琐碎事。
我把车子开进一条隧道里,这条隧道平时没有车子来往,安静得很,这是因为隧道前后连接的地方路都不好走。隧道之后,是一座拱桥。
拱桥上行人会比较多,要是把山车开上去,就这坡度,肯定要减档,人太挤,这一颠簸,肯定很吵。所以真要上去,未免也太扎眼了些。
我琢磨着:这条拱桥不长,不如,先想办法疏通疏通桥上的人,把大伙引流到一个地方去。
于是我寻思着,把目光转移到河里那两条肥大的金鱼上。
有了!
“凤鬼爷,借你银针一用,”我灵机一动,“我要的是那种能疏通经络的银针,不是杀人的,两根便好。”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从一个针包里取下两根细银针递给了我。盖笑也是看得一头雾水,浑然不知我的意图。
我把车开上拱桥,靠近拱桥一边的把手,然后瞄准那河里游动的金鱼,透过车窗把银针用力往下抛去,两枚银针正中那两条大金鱼的腹部,随即,大金鱼就像出了膛的枪子,霍的从河里蹦出来。
水光潋滟,水花四溅。
金鱼头一回从河里蹿出来,足足有一米之高,算是竖直上抛运动了,路人们在阳光下看到那两条大金鱼在河里上蹿下跳,简直炸开了锅,赶忙跑到围栏的一旁围观。
小孩尖叫的尖叫,大人欢呼的欢呼,一波又一波的路人交头接耳,兴奋不已,观赏着这时而蹦出水面时而掉进河中的大金鱼,看得是乐此不疲。
这两根银针下去,足让那金鱼蹦个一分钟了。金鱼浑身脉络被打开,又要摆脱银针的束缚,自然会上蹿下跳,属于正常生理现象。
路人们都聚在一旁围观,欢呼雀跃,我急忙换挡,趁现在路空空的,把车往下开。
大家似乎都没注意到身后那山车的活动,全然把心思放在那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金鱼上了。
盖笑坐在车后面,把手搭在前面两个座位上,笑呵呵地说道:“三爷,你行啊!”
我得意地道:“盖姑娘,这技术含量可不是一般的高啊,混了这么些年总要谋点真本事,毕竟哭鼻子可不是办法。”
鬼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时不时地提醒道:“专心,专心,留神,留神。”
他今天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不怎么爱说话,估计是看到我开朗了起来,心情不像那几天在小屋里那么沉闷,所以觉得自己也无话可说了吧。也是,有我充当话唠的时候,真是没他们什么事儿。
鬼爷其实不是个冷漠的人,真的,只要走近他,你会发现,人心也有暖的时候。虽然一开始人家不怎么鸟我,一副倨傲的样子,但是现在熟了,又共患难了,他自然也就温和了。
人,不能总是看表面,而要透过心去观察他的内在。尽管这是老掉牙的道理,可时至今日,却依旧很中肯。
车子一股脑钻进深山老林里了。
要去遁世阁,我们选的这条路线是最为隐蔽的,安全第一,毕竟现在关键是要避开那些人。
其实我比鬼爷还明白,现在我们的处境是极为危险的。不妨想想,整个文物界那么多人,动员起来,各大名门世家,这是一波,而四块玉和无卫部族呢?他们会眼巴巴地看着利益被人裭夺吗?
现在是所有人都大家起来,全员通缉了。就算是三大家族真的联手,恐怕也是寡不敌众了。
“三爷,咱开多久了?”盖笑忽然打破了沉寂。
“从早上七点,现在快中午了吧,少说得五个小时,不过中间我们歇了一小会儿。”我答道。
我看着后视镜,森然道:“我不是已经开出来了吗?这儿平常应该不会有人的呀?”
鬼爷也跟着瞄了一眼后视镜,说道:“咱被人盯上了。”
出了深林是一条极其难开的田间小路,还好这山车体积不大,不然肯定开不下,我们就得绕着阡陌小路哼着小曲儿赶路赶到天黑了。
我骂道:“这他妈的是谁呀!还真的跟上来了!”
盖笑说道:“要不,我们下去……”
我打断了她的话:“犯不着犯不着,人是友是敌我们还不知道呢?这点儿小事,难不倒我。”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我加档,猛踩油门,准备给他来个飙车大法。
盖笑坐在后面,心惊肉跳地说道:“哎哟喂!这把我震的……”
“坐稳了!”
“三爷,让我来。”鬼爷严肃地看着我说。
我摇头道:“不用。”
以前在玩飞车的时候,我可都是进榜单的人,虽然敲键盘漂移和现实中的操作有点不太一样,但我觉得对我来说,什么都是得心应手,没有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