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拢了拢衣裳,窗户大开着,风一吹进来还真是冷得很,云袖过来将窗户关上,小声道:“姑娘,您也仔细身体,别给吹病了。”

崔容想了想,问:“也就是说,现在谁也不知道青衣在哪里?”

正说着,就听见一个微微惊讶的声音:“六姑娘找我?”

崔容抬目看去,就见一个眉目秀致,穿着淡紫色短襦的丫头正掀起门帘走进来,一双眼水汪汪的,带着一股年轻姑娘特有的青春,花骨朵一般的娇艳,生得实在是好,莫怪上辈子大哥哥叫嚷着要讨她做妾了。

“青衣!”

梧桐叫了一声。

青衣走进来,先对着坐在软榻上的崔容福了一礼:“六姑娘。”

然后她有些疑惑的问:“不知道六姑娘唤奴婢有何事?”

崔容冷笑,也不多废话,直接沉声吩咐道:“将青衣给我绑了!”

湘竹三人一愣,云袖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抓青衣。湘竹与梧桐对视一眼,也上前去,三人合力将青衣抓住。

青衣面色一变,有些茫然,又有些愤怒,质问道:“六姑娘这是何意?奴婢是做错了什么吗?”

崔容微微眯起眼:“我为什么抓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青衣目光微微闪动,旋即又梗着脖子道:“奴婢不明白六姑娘的意思,只是奴婢再有什么过错,奴婢也是我们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是大房的人,六姑娘无权处置奴婢。”

崔容挑眉,她没生气,只觉得可笑,她也真的笑了:“我堂堂国公府的姑娘,竟然没有权利处置一个小丫头?像你这样背主的丫头,直接打杀了也不为过。你以为,大伯母会因为你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来找我麻烦吗?真是可笑!”

她吩咐云袖:“将人给我关好了,别给她吃,也别给她喝。我倒要瞧瞧,她能撑几天,她的骨头又能有多硬,胆子有多大,胆敢做出如此背主之事。”

说着,她笑了笑,站起身来绕着青衣走了一圈,然后笑道:“我的耐性可不好,如果在我耐性消失之前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一个丫头,我还是有权利随意处置的。京城里,有的是腌臜地方让你去的。”

青衣心中一抖,有些恐惧的摇头道:“我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六姑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崔容瞳孔微微一缩,忍不住捏了捏手指,心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是心里百转千回,她的面色却不变,只冷冷的看着青衣:“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能不能处置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六姑娘,六姑娘!”

青衣有些慌了,嘴上却还是不松口,为自己辩驳道:“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不信您可以问问大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四姑娘的事情。”

崔容皱了皱眉,道:“聒噪,拿帕子把她嘴给我堵上!”

很快,屋里就没了声音,云袖从袖口里抽出帕子揉成一团塞在了她的嘴里。

“唔,呜呜!”

青衣挣扎得太厉害,云袖三人竟然有些抓不住。这事不好声张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不能让她吵闹。

见青衣不断地挣扎,崔容略有不耐,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直接就将人牢牢的抓住,顿时青衣完全挣扎不动了。

“去拿根绳子来!”

崔容吩咐,湘竹急忙去屋里找绳子,最后只拿了一条月白色的长腰带出来:“屋里没有绳子,六姑娘,腰带可以用吗?”

崔容点头,接过绳子利落的将人捆得实实在在的,然后把她扔在了地上。

“四姐姐的事情她一定也牵涉其中,可别让她跑了!”

梧桐信誓旦旦的保证:“奴婢一定会好好看着她的!”

她看着青衣的目光极为的愤恨,四姑娘待她们这些丫头都很好,可是青衣这个丫头却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来。无论是梧桐还是青衣,她们都十分的生气。

“妄自姑娘对你这么好,连你的命都是姑娘救的,你却做出这么对不起姑娘的事情,真是狼心狗肺!”

青衣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神色有些复杂,却是沉默不语。

将捆好的青衣扔在屋里的隔间里,门口传来动静。

“……五姑娘,四姑娘只是做噩梦魇着了,我们姑娘如今正在里边陪她了,您就不用担心了,回去歇息吧!”

绿瓶谨记崔容的吩咐,牢牢的站在门口,不放任何人进去。

崔颜眉头一皱,面上带了几分忧色,语气温和的道:“我也是担心四姐姐,总该让我看她一眼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绿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五姑娘您心肠好,就别为难奴婢了,我们姑娘说了,四姑娘被吓得狠了,未免更让她受到惊吓,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

崔颜面色有些难看,四姑娘是魇着了?这话拿来骗谁了,刚才湘竹叫救命的声音她可是听见的,如果只是做噩梦,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

“可是,我刚才听见四姐姐身边的湘竹在叫救命了。”说到这,她神色一变,急急的问:“是不是四姐姐出事了?不行,我要进去看看,我实在是不放心四姐姐!”

绿瓶伸手想拦她,却被崔颜身边的寒玉还有彩云一把拦住。

“五姑娘,五姑娘……”

绿瓶急得不行。

“五姐姐这么担心四姐姐啊!”

崔颜还没进门,就见着了大红洒金斗篷的崔容从屋里走了出来,往日她经常是一副懒懒散散,性子看起来很平和,可是如今她眉目间却带着一股逼人的锋锐,惊人的气势让人在她身前忍不住就矮了一头。

崔颜突然有些茫然了,这个姑娘,真的是崔容吗,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看不透她了?

崔颜长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让自己不至于低了气势,她笑道:“我自然是担心四姐姐的。”

崔容笑了笑,摸着手里裹在手炉外边的兔毛,目光看着崔颜不躲也不闭的,她笑道:“我倒是不觉得这样,我都说了四姐姐被魇着了,如今不好见人,偏偏五姐姐你却还想闯进去,妹妹我可瞧不见你对四姐姐有丝毫的关心。”

她语气到后边逐渐转冷,面上的笑也敛了去,只定定的看着崔颜,那了然的目光似是在说:我已经看清楚你心底深处的肮脏。

崔颜被她的目光看得不由有些暴躁,崔容走到她身边,冷声道:“你今日是想在这里和我吵闹吗?可别让其他人看了我们崔府的笑话,还是说你想让其他人认为向来和气温柔的崔五姑娘,竟是一个表里不对心的人。”

崔颜浑身一震,看着崔容后退一步,巧笑嫣然的道:“时辰不早了,五姐姐还是快快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了。”

崔颜扯了扯唇,道:“你说得极是,既然四姐姐不方便见人,那我明日再来看她好了。”

崔容注视着她离去,扭头吩咐绿瓶:“你去让厨房熬点安神汤上来。”

绿瓶应了一声,崔容转身进了屋。

“郡主,崔五姑娘回去了!”

东厢房中宜容郡主身边的小丫头将开了一条窗缝的窗户关上,跑到里边去给她回话?

宜容皱了皱眉:“这大晚上的,闹腾得这么厉害,那崔四姑娘真是被魇着了?这胆子也太小了一些吧。”

她心里有些怀疑,半夜里湘竹那声救命可是好多人都听见了,如果只是被魇着了,又何必如此恐慌?可以确定的是,崔四姑娘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而已。

宜容倒在床上:“管她的,既然主人家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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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容进了屋,让湘竹把门关上,她眉头皱得死紧,道:“湘竹你那几声,可是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还好,大家心里虽然会有所猜测,但是总归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要你们几个守口如瓶,四姐姐这事也就瞒过去了。”

湘竹有些愧疚:“都是奴婢的不是!”

只是那时候她被吓狠了,哪还顾及得了这么多,只想叫人救命了。

崔容看她还赤着双脚,便道:“你先去下去收拾一下吧,别你们姑娘病了,你也倒下了!”

说完,崔容走进卧室,窗边的黄花梨木木桌上烧着的红色大蜡烛滚下蜡油,崔容走过去拿起剪子将上边剪去一小截,看着更加明亮的烛火,她突然开口问:“四姐姐心里苦,妹妹清楚,只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怎么能因为一条狗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屋里寂静无声,崔容走到床边坐下,她伸手握住崔芳的手,她笑道:“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们哭过之后,便忘了吧。”

崔芳看着她,眼泪从眼角划过没入鬓发之中,她的表情有些绝望,又有些茫然。

“四姐姐你还年轻,着实犯不着为了一条狗让自己不快活。”

崔容目光温柔,她的声音就像是温温的水一样,温暖柔和,让人心里不由得平静下来:“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四姐姐你自己想不通那也是枉然的。只是,四姐姐,尝过一次死亡的痛苦之后,你真的还想死吗?”

崔芳目光一缩,然后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