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柳七淇所居住的桃柳村,秦仲玉道:“包子,我要顺路去一个地方,见另一个人。”

项包子问:“哪里?是谁?”

秦仲玉从怀里掏出名单:“邯郸城西,赵家书馆的赵季。”

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文将军昔年的幕僚之一,出事的前一年忽然因某些原因,被文将军赶走了,据说是因为他谏言文将军要拥兵自重、养匪自重,文将军义薄云天,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并且认为他是个坏人。”

项包子仰天长叹,想不到我师父居然有道德那么高尚的爹,她若有一天见到爹了,感觉俩人得打起来。也难怪我师父喝醉了曾经说‘那个老顽固云云’,养匪自重虽然不可取,但是拥兵自重还是挺可靠的。

她道:“好啊,我们去找他。你的时间来得及么?”

秦仲玉一抖手,很不正经的说:“有什么法子呢?已经到了这儿,另一个相见的人近在眼前,要是不去多后悔啊。大不了我回去之后,就说我大伯娘也死了,上司会谅解的。”

项包子在面巾后咯咯笑:“你呀,你把亲戚一个两个都说死了,合适么?”

秦仲玉的眼神略有点冷淡,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亲戚,,也不都是好的,你说是吧?”

说实话我家糟心事儿特别多,都因为我爹娘死得早,我小时候压不住事儿,险些被欺负了。若不是有了二郎那么个朋友,又有泉叔细心呵护,我早就死了。按着泉叔这些年做的事,我真应该叫他一声亚父。

项包子虽然看起来呆萌,但并不真呆,看出来他和亲戚关系非常不和睦,这对她是有利的。

她嘿嘿笑了起来:“世人追名逐利,就算父子兄弟之间也会痛下杀手,何况是亲戚呢。”

秦仲玉感觉很安慰,也觉得没那么丢人了,低下头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驾!”

一行两骑,带着行李往邯郸城行去。

…………

黛玉正和姚三郎一人一本资治通鉴,旁边还堆着几本书,面对面的苦读。

两个人就西汉政治问题展开深刻探讨,黛玉:“袁盎和晁错这两个人,我还是更喜欢袁盎。”

姚三郎呆呆的抬起头,一脸的书呆子表情,显然是看书看傻吧了:“啊?呃?为啥?”

黛玉敏锐而一针见血的说:“晁错要削藩,这个没错,但是,他太急功近利了,天天都说要削藩,他除了削藩之外没做什么别的事。虽然是学通儒法,可是他就是差了点什么。而且你看,他想要削藩,说‘削则反,不削亦反’,但是藩王真的造反了,他居然建议皇帝御驾亲征。”

姚三郎考虑了一下,又回忆了半天,道:“晁错的口才真的很厉害,很多人辩论都辩不过他,所以他人缘不好。至于御驾亲征,其实‘御驾亲征’这个主意本身没有错,但汉景帝的身体不行,换成汉武帝说不准就被忽悠去了,说不准能打赢呢。”

黛玉哼笑道:“汉武帝?他当皇帝当的好像不错,打仗未必能打赢,在战场上执掌千军万马,两军对阵指挥若定,景帝和武帝做得到吗?景帝没成算,武帝容易冲动,依我看亏得景帝没去,要不然就是吴王和楚王并分天下,三国鼎立就要提前了。”

“这话说得。”姚三郎挠挠头:“吴王已经是个老头了,景帝好歹还占着年轻,怎么就打不过刘老头?”

黛玉哼了一声,鄙视的看着他:“景帝御驾亲征,吴王就一定要亲自上阵迎敌么?又不是封神榜,两家大将亲自上阵过招,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输的命都没了。如果景帝御驾亲征,吴王肯定派刺客,你知道他喜欢拍刺客,两军交战的时候也会拍大将上前,不会亲自上。”

姚三郎愣住了:“咦?也是喔,可是当皇帝的御驾亲征,也未必要亲临前线吧?出谋划策有军师,领兵打仗有将领,就算景帝到了前线,也就是个震慑人心的幌子吧?”

黛玉冷笑一声:“天知道晁错会不会鼓动景帝亲自上阵和吴王捉对厮杀。”嗯,说完这话之后,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嘿嘿。

姚三郎道:“那样就更不会输了。”

也不一定,吴王好像身体很好的样子,景帝好像跟他爹一样体弱多病。

黛玉道:“你喜欢晁错?”

姚三郎手儿托腮:“我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死得惨,他虽然生冷蹭倔不知变通,到底是个忠臣。景帝把人骗出来,直接拖去腰斩,还把晁错全家都杀了,真有点过分。”

黛玉一摊手:“晁错如果不几次三番的闹着要削藩,吴楚还没反,当时的情况看起来是他的一个主意逼反了多家藩王,古代动辄牵连全族,唉。最可气的是,他知道削藩会逼反藩王,还不劝景帝布兵准备。”

姚三郎道:“哪,,那用腰斩的方式也太过分了。而且,,杀晁错全家也太过分了。”

黛玉垂眸叹息,低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孔融被杀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都不跑,知道跑了也没用。

姚三郎感觉很复杂,叹息道:“明明是景帝重用晁错,又是景帝听了晁错的话,他自己却好像没毛病似得。杀了周亚夫,杀了晁错,他怎么没得个纣的谥号?”

黛玉刚要说话,又顿住了,站起身道:“你等着。”

她跑到书架处一通狂翻,没翻出什么来,又跑去皇后那儿借书。

过了一会,捧着一本书回来:“纣可能是周武王给他的恶谥。纣:残义损善曰纣”

姚三郎点点头,心说你看的什么书?问道:“景好像是美谥吧?”只恨我看书不认真啊。

黛玉哗哗哗的翻书,捧着书倚在桌子上,读道:“由义而济曰景。用义而成。耆意大虑曰景。耆,强也。布义行刚曰景。以刚行义。”

姚三郎摸着下巴:“定谥号的时候,景帝是不是吧所有大臣的老婆孩子都扣下了?”他拍桌子:“一点都不公允!全称是孝景帝是吧?扯淡!”

黛玉扶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险些把书扔在地上:“谥号是死了之后才定,啊哈哈哈哈~”

“我,我还以为谥号和陵寝一样,是早早准备好的。”

姚三郎张口结舌的辩解了一句,脸红的不行,默默的低头,默默的趴在桌子上,郁闷的差点哭出来。

都怪当年读书不认真啊,都怪当年总是逃课,这太丢脸了!这真的没脸见人了。

黛玉笑的流泪,擦擦眼角看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装死,好像很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好像笑得过分了,让他羞恼的没脸见人。她左右看了看,心说我若是过去哄他,,,不会哄!

哼,你说的真的很好笑嘛,我也只是笑,没有说嘲笑你的话。左右看了看,随手从梅瓶里凑出一只孔雀毛,拈着孔雀毛凑近了,悄悄用孔雀毛撩他白白嫩嫩的小耳朵。

姚三郎正在没脸见人、十分悲愤,真担心从此之后黛玉就嫌弃自己嫌弃的在也不愿意搭理了,讲真,如果有个人蠢的分不清炼丹是用丹炉还是用饭灶,他也不会搭理那个人,这就是这样的常识吧?忽然感觉耳朵上痒痒,偷眼一瞧,是黛玉拈着羽毛。

他心里头石头啪嚓一下就落地了,刚要抬起头来,忽然有了个主意,嘿嘿,我也吓你一跳。

黛玉看挠了两下还不动弹,收回羽毛在自己手心挠了挠,痒痒的差点笑出声来。又稍稍捏的靠近顶端这样更用得上劲,伸手过去,又挠了两下,看他还没反应,心里头有点着急。

突然发生□□,眼睁睁的看着姚三郎的耳朵忽然变的白白的,长长的,毛茸茸的。

他在黛玉面前变成了一只兔兔,竖起两只白白胖胖毛茸茸的大耳朵,抬起头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变出三瓣嘴,身体彻底缩小,变成了一只胖兔兔。

然而……他是趴在桌子上的,变成兔兔的时候,也是两只前爪和脑袋趴在桌子上,本来坐在椅子上的后腿彻底悬空了。挠着桌面,咬着桌子边,姚三郎就这么吊在桌边,晃晃悠悠。

他眨巴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咬着桌子边儿,晃晃~悠悠~荡荡~悠悠~

两条白白短短的小腿在空中无助的划拉着什么。

黛玉:( ⊙ o ⊙ )啊!瞪大眼睛看着这只兔子用两只前爪和大门牙挂在桌子上晃悠了半天,这才惊慌失措的上前接住它。

“姚三郎?怎么回事?”又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抓住它,要抓着腰托起来,怕弄伤他纤长的腰,想要托着他的脚把他掀到桌子上,又有些不敢下手。

手忙脚乱的一会,看兔子一脸绝望的抓不住桌子边,只用两颗大门牙卡在桌子上吊着自己……

黛玉一咬牙,抓着腰把他拎起来,本想放在桌子上,可是手里毛茸茸热乎乎软乎乎还会动的一大团,让她有点紧张,下意识的用双手拢住,又让他的小爪子踩在自己胳膊上,叹息道:“好可爱~”

姚三郎这回是真晕了,两眼都翻白眼了,天啦噜被抱住了!被抱住了!被抱住了——无限循环!

黛玉轻轻的把他放在桌子上,笑道:“你快点变回来,别闹了。”

姚三郎还在眩晕中,没反应。

黛玉觉得兔兔好可爱,原来不只是很好吃,纯白无暇的胖兔子还很可爱,好想养一只呀!三郎哥哥变的兔子不能随便摸,可是好想摸,以后养一只就能摸啦!

姚三郎忽然理解为啥嫦娥怀里的兔子总是晕乎乎傻了吧唧的,嫦娥那么美,她还天天抱着自己的养的兔子,那兔子真是幸福的晕了。

黛玉抿着嘴有点着急了,伸手戳了戳兔子耳朵,软软的毛茸茸的好可爱,揪着兔子耳朵道:“姚三郎,姚云旗,快点变回来!一会被人瞧见,要把你当兔妖了!”

姚三郎心说:当你怀里的一只兔子,我就很满意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门响。

黛玉吓了一大跳,厉声呵道:“什么人!”同时一把抓起兔子,抬手一甩扔进床里。

姚兔子摔在厚实的被子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门口的侍女好像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答道:“黄桑,黄桑请姚真人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屋子里杀气好大!公主好凶!

我我我是不是打扰她和姚真人的事了?他们在干什么呀……

黛玉平复了心情:“知道了,这就过去。”刚要过去抓着兔子摇晃,让他赶紧清醒过来变回人形,就看见姚三郎披头散发的从床上滚下来,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的羞涩和抬不起头,和刚刚的兔子很相似,看得她默然红了脸。

姚三郎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拿出木梳,毛毛糙糙的梳头:“妹妹,借木梳一用。”他发长五尺,垂到腿部,乌黑而光泽。

黛玉惊魂未定,低声问:“你方才为什么突然变成兔子?吓死我了。”我还在想,你若一直不变回来,怎么办?

姚三郎贼溜溜的看了她一眼:“嘿嘿嘿,偏要吓你,谁让你笑成那样。”

黛玉不开心的嘟嘴,转念一想,捂住心口:“哎呦,气死我了。”

揪着姚三郎的头发把他撵到门外,猛地关上门。

姚三郎啪啪啪的拍门,低声叫道:“好妹妹,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好歹把簪子给我呀!”

黛玉哼笑道:“不给,胖兔子走开!”

“我不是兔子精,我只是变一下逗你玩。”

“哼!”

姚三郎默默的抽出一条手帕,默默的一抖,变成一个簪子,默默的靠在柱子上低着头梳头,在四个侍女震惊的目光中梳好头发,云淡风轻的抖抖衣袖。

抬起头,不知何时,黛玉轻轻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偷偷看着自己怎么解决头发的问题。

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傻笑:“嘿嘿嘿。”

黛玉哼了一声:“呆子。”啪的一下,撒开手关上窗子。还担心你没有簪子会失礼呢,解决办法倒是挺多的。哼。

姚三郎愉快的把木梳收起来,差点吹着口哨走过去找皇帝~

黛玉好像很喜欢我~

是幻觉还是真的?一会算一卦,占卜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一更,昨天沉溺知乎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