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闷把玩着手里的龟甲,低声道:“他们真无聊,是不是?”

蚩休轻笑一声:“真有活力,两千年前我也喜欢这样玩耍,可惜时过境迁。”

无闷看大师兄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凛冽的寒风和满天飞雪中,幽静的饮着一杯香醇的美酒,真好看。

这样令人惊艳的男子,充满的威武雄壮的阳刚之气,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心胸城府和温柔耐心,竟然和地下那些胡喊乱叫,狂奔长笑的蠢师弟们都是仙人。他是真正的神明啊。

蚩休本来在看自己的坐骑和师弟养的牛在雪地里摔跤,随时准备过去制止滚滚打急眼要咬死那头蠢牛的行为,咬伤了师弟的牛还得给治。感觉无闷一直在看自己:“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无闷真心实意的说:“大师兄,你真好看。”

我也想有你这样坚硬如铁、雄壮有力的身材,我也想有剑眉朗目。

蚩休微微挑眉,笑了:“当真?我和紫述相较,谁更好看?”

无闷目眩神迷:“当然是大师兄你更好看,紫述只是个小孩子,远不如你。”

蚩休笑的更好看了,他的目光十分温柔,带着淡淡的赞赏。

无闷脸都红了。

三秒钟之后,腾空而起的紫述红着眼睛扑过来,杀气腾腾直扑无闷:“混蛋受死!”

无闷大惊失色,将手里的龟甲一抛,化作一面盾甲挡住紫述,这才明白过来。紫述距离我们不到三十米远,说了什么话他都能清楚的听见,无闷哀怨的看了一眼蚩休:“大师兄害我。”

蚩休脸上的温柔迷人一扫而光,仰天大笑:“你太闷了,紫述太傲了,正该互相帮助改过。”

无闷哪有时间还嘴,趁着龟甲挡住他的片刻时机,飞也似的逃了。

紫述狂轰乱炸的一会,龟甲崩碎,化成一片一片的碎片,飞向主人所在的位置。紫述循着龟甲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很快就又要打起来。

蚩休这才满意,无闷师弟整日沉迷卜算,一味防御不与人交手,这可不行。而紫述修炼全为容貌,偏偏我又不能说他太沉溺容貌,他会多心,本来爱美没什么不行,可这也是个沉溺容貌和捏脸,不与人交手的人。

若某日有什么不测,难道他只能等着师兄来救?难道他能靠容貌脱险?靠容貌只会被对方扣下来……是吧?正好无闷送上门来,一句话就能让他有个陪练~

他端起无闷留下的酒壶,满饮一口,击节而歌:“三冬天,受不得凄凉况,雪花飘,雨花飘,风儿又狂,夜如年,独自个无人伴,拥炉偏觉冷,对酒反生寒,便有那绵被千重也……”

他停住声音,看着飞过来的纸鹤。

这纸鹤飞的太慢,好似灵气就要耗尽,由此看来放出纸鹤的人必然法力不济。

一群人都在嬉笑打闹,没有一个发现纸鹤。

蚩休把纸鹤摄在手中,敲了敲它的头,展开来看信。竟是姚三郎重伤昏迷、黛玉迫不得已写信求援。他脸色微变,猛地站了起来,让自己的声音响彻整个万寿山:“都别玩了,别睡了,别修炼了,都过来。云旗重伤昏迷。”

宛童赶忙弄停了大雪,嚷道:“师兄,怎么回事?严重吗?”

四十多个师弟除了闭关的三人和还在扭打的无闷紫述之外,都来到这大雪之中。

蚩休拿着信,言简意赅:“红娘子袭击了他,黛玉来信求救。

碧卢,你去将白鹤骗来,他刚去啄了云旗,此事或许与他有关。

清风明月,你们几个带人去围剿红娘子的老巢,把她的母祖全都抓来。”

众人都没动地方,清风弱弱的问:“师兄,您知道姚三郎的德行,这万一是他的骗局呢?”

蚩休道:“信不是他写的。”

“是带点心来的哪个姑娘写的?那也不可靠啊,她居然喜欢姚三郎,兴许是一丘之貉。”

“红娘子和他是多年好友,怎么会袭击他?”

“会不会是姚三郎装昏骗人呐?”

蚩休脸色微沉:“谁骗人都得受罚,捆起来打。

若是真的呢?云旗再怎么胡作非为,实力却不算强横,红娘子和他面和心不合,由来已久。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皇甫,随我来。”

“是,大师兄。”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都不相信姚三郎那个讨厌又可爱的小家伙会被他的好朋友弄到重伤昏迷,不过,大师兄如此严肃的吩咐,岂敢不遵从。

蚩休带着皇甫,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快若闪电,循着气息找去,不到半刻钟就找到了。

黛玉正在默默的赶路,忽听得前方有风声,抬头望去,看到蚩休师兄踏月而来,她一下子就放松了,呜的一声哭了起来:“蚩休师兄。”

蚩休跳过云头,一把拉住黛玉,看她哭成小花猫:“别哭,姚三郎皮糙肉厚的很,多年作死都不曾死过,这次也不算什么。”

都不用凑近细看,只这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中毒颇深。

真是冤孽,早跟他说了,别和红娘子这种撺掇他干坏事的朋友来往,偏就不听。

皇甫慢慢悠悠的说:“不一定啊,看云旗的脸色,他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黛玉哭的劲头刚退下一些,听了这话,哭的更惨了。

蚩休叹了口气,蠢蠢的师弟为什么总要跟我拧着说:“不要紧,就算是真死了,也可以请太乙真人来弄个莲花化身。皇甫师弟医术过人,不会有事。”

养师弟们养出来的习惯啊,见不得小孩子哭,你眼睛都哭肿了。

皇甫慢吞吞的蹲下来,扒拉了一下姚三郎的脖颈,凭手感看来这毒已经腐蚀了肌肉和骨头:“嗯,有人给他吸了毒液?真是不怕死。”

他挪到黛玉面前端详她的面色:“嗓子疼么?”

黛玉哗哗哗的哭着,没注意他刚跟说了什么:“不疼。”

皇甫看她脸上也确实没有黑气,说话的时候牙齿也是雪白且完好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打算把脉。

黛玉一挣:“干什么?”

“给他吸了毒液,还讳疾忌医,你不要命了?”

黛玉抓着不知何时被蚩休师兄塞在手里的手帕擦擦眼角,指了指旁边那个提盒:“不是我,是那个小家伙。红娘子抱来的,说是……是……”

蚩休一惊问:“是什么?她来袭击云旗,一定是事出有因。”

黛玉轻声道:“她说那是她和姚三郎的孩子。”

蚩休叹道:“唉,你好大胆子,就不怕她勾结别人变成婴儿,来害你?竟一点防备都没有。”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抓过提盒,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有……一只小小的红蜘蛛,裹在一条手帕里,瑟瑟发抖。

黛玉低声道:“三郎哥哥带我认过‘先天之气’。”小孩子刚出生半个月,都有的一股气 。

蚩休徒手把蜘蛛抓出来,端详一二:“的确是红娘子的种类,身上还真有云旗的气息。可我了解他,他不是那样不检点的风流浪荡子,这小子从来都对女人不假辞色,甚至不辨美丑。”

黛玉咻的一下挪到云彩边缘去,距离那蜘蛛要多远有多远。

皇甫转头看了一眼姚云旗,看脸已经看不出气色了,拿起手看了一眼,捏了捏中指,他就笑了:“嘻嘻,还是个雏儿,果然元阳尚在。”

黛玉听得懂,以手抚额:“果然如此,太好了。”

我,当时被吓懵了才会对红娘子的话将信将疑,真是的,与他相交甚厚,怎么能不信任他呢。

等他好好醒来,我要给他赔罪才是,呼,幸好刚才说了我信他。

蚩休的脸色却变了,他把蜘蛛拿在手上这一会,发现这蜘蛛确实是姚三郎的骨血。

险些叫出声来,顾及面前这小丫头再哭都要把眼珠子哭掉了,这才忍住没说。

又听见他还是元阳之身,这事情就蹊跷了。

皇甫给师兄使了个眼色,才发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传声问道:怎么了?

蚩休咬着牙嘎吱吱直响:这真是姚云旗的孩子,这厮端的不为人子!

皇甫大惊:罢了,师兄要罚他打他,也得等他醒过来再说。我要化成原形,尝尝他的毒血。

蚩休对黛玉招招手:“你过来,给我详细说说打斗的经历。”

黛玉抖抖抖:“师兄,你把它回去,我害怕。”

蚩休把它又好好的搁回去,觉得气息不对,拾起垫在提盒底的香帕:“这是你的?怎么沾有血迹?”

黛玉不太好意思:“红娘子来污蔑的三郎哥哥的时候……我气吐血了。”

蚩休叹了口气,这一团乱啊,你可知道你把沾着自己血的手帕给了它,这,这没常识真是不行,我怎么没教你呢!他又把手帕扔回去:“你敢把它装进盒子里,现在怕什么?”

“当时,,,当时他变成了婴儿模样,我就不怕了。”黛玉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从昨天夜里被蜘蛛网封门说起。

蚩休叹了口气:“被蜘蛛封门的意思是,她有事要做,叫你闭门自守,不要参合。”

“咦?”黛玉惊讶( ⊙ o ⊙ )的看着他:“是这个意思?”

她又仔仔细细的说了被袭击的经过,才发现蚩休师兄挡在面前,把姚三郎严严实实的遮在身后,不许自己看。她大为不解,悄悄歪了歪头,趁着他不注意一歪身子,往他身后看去。

一条巨大的毒蛇盘在云端,小心翼翼的用信子舔着姚三郎的脖颈。

黛玉只瞥见了一瞬,就被蚩休师兄用手挡在眼前,看不见了,只好乖乖的坐正。

他轻声道:“皇甫在分辨他中了什么毒,不告诉你,是怕吓着你。”

黛玉倒不是很怕,她蛮喜欢蛇羹的,干炸蛇肉也很好吃,只是吃多了会上火。低声道:“听三郎哥哥说,红娘子本身没有毒素,是采集了别人的毒素炼制之后拿来用。”

蚩休点点头,叹息道:“可叹,这法子还是云旗跟她交好,惦记她无计防身才想出来。”

那孩子真跟姚云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等,等他醒过来,我盘问一番再告诉你,兴许是另有隐情,毕竟感气成孕的事也是有的。现在瞒着你倒没什么,总不至于让他瞒着哄着,把你骗到手就是了。我见不得那样的事,五庄观也容不得做出那等下作事的弟子。

姚三郎若无辜还好,若真是因为年少懵懂无知,好奇贪玩而做了不轨之事,就得把事情一桩一件的割舍明白,再行商量怎么办,别骗了谁,别瞒着谁。人可欺,天不可欺。就怕他顽皮大胆,闲的没事干惹是生非之外,还闲的没事弄个孩子玩,那就悔之晚矣。

皇甫大蛇:“呸!三种蛇毒,三种蜘蛛毒,断肠草精粹配上鹤顶红,这还真够味。”

黛玉有点担心,只是看他还没变回原形,不敢跟他说话。

蚩休问:“好治吗?”

皇甫甩甩尾巴,帅气的打了个响指……响尾:“谁知道呢,对我来说有点挑战,大不了从师父的丹药里拿一粒给他。”

黛玉说:“皇甫师兄,三郎哥哥昏迷之后,被蜘蛛吸了一会血,然后醒过来了一次。”你的意思是,挺危险,你治不了,但不会死。

皇甫道:“毒血没吸干净。”

他用尾巴卷起提盒,捞出小蜘蛛托在尾巴尖上,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大概死不了。”

黛玉心说:这若叫医术过人,我师父就是天生的贵妇人。呸,为什么又嘲讽了师父!

蚩休师兄深觉没面子,皇甫师弟真的是山上最精通医术的人,也是最不会说话的那群人之中一个。我这大师兄当的,比凡人养儿子还累,凡人至多事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却有十几个闹心的师弟,这日子还没完。

“刚出生的小蜘蛛乱吸仙人的血,亏得有那么多毒克制着,才没爆体而亡。”皇甫大蛇红彤彤的眼睛瞥了一眼黛玉,忽然伸直脖子凑过去:“你似不似撒,又叫他喝了你的血,日后怎么论呐?”

蚩休瞪他,却也来不及了。

黛玉发觉那条随手垫在其中的手帕有些不妥:“什么意思,难道喝了我的血,就与我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和昨天一样,会有二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