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姐搂着甄英莲的肩膀就出去了,门外自然有人引路,去旁边的屋子里等着。

甄英莲不高兴,等避开了旁人,就轻声道:“四哥,你怎么在他面前畏首畏尾的。”

文四姐微微挑眉:“卓哥那份能耐,能通天地,不敬佩不行啊。我平常还算聪明,在他面前蠢得像个蚂蚁似的,敢不敬畏吗?”

甄英莲拿着茶杯看着,她想问,那个人口风好大,又是说官场如何如何,又说了皇帝跟他说了什么话,真的不是在吹牛吗?

只是不敢说,就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门外进来一个小厮,捧着大大的一坛酒:“二十年的女儿红,卓爷去年特意给您收的。”

文四姐眼睛都亮了,接过白玉碗来。

小厮拆开封泥封蜡,甘甜浓醇的香气立刻飘出来,他捧着坛子满满的倒了一碗酒。

金黄琥珀色,稠稠的堆在碗里,像有生命似得缓缓流淌,顶端的波纹满满融在一起。

文四姐饮了一口,大叫道:“好酒!”

小厮看她喜欢,也笑了,又对门外招招手。还冒着热气,撒着辣子、孜然和芝麻的羊肉串刚从炉子上拿下来,飞也似的端到这儿来。还有西湖醋鱼,看那鱼肉白嫩,就知道养的用心。

“刚从唐布拉草原上运来的羊,连着烤肉的调料、木炭、红柳枝都是原产的。”小厮躬身:“您慢用。小人告退了,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叫我。”就退到门口。

文四姐举着红柳枝穿的羊肉串:“嗯,辛苦了。”

我想吃羊肉串我想吃烤全羊,卓哥就给我准备了,他总是这么掌握人心。

小厮躬身:“不敢当。”说罢,退出门口去,又给她们关上门。

文四姐咬了一口吱吱冒油、喷香的大块羊肉,咬着从木枝上扯下来,大嚼:“英莲,你不吃吗?老好吃了。”

甄英莲总觉得不对劲,凭直觉这件事很不对劲,他俩互相的态度很怪,她凑近了问:“你跟哪位卓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唔?”文四姐反问道:“你怎么生气了?”

甄英莲看她不仅毫无直觉,好像还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的表情,顿觉委屈,又怕她生气,有点郁郁的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了一口:“挺好吃的。”

“羊肉串主要是吃肉,唐布拉草原的羊最好吃。活活的运过来,杀了就烤,一串羊肉三瘦两肥,夹花串,烤到情浓处,肥肉就和瘦肉愉快的缠绵在一起,油脂的香味和肉的质感完美融合在一起……”文四姐感觉自己可以去给舌尖上的中国写文案了。

甄英莲呐呐的啃了半串,轻声撒娇道:“四哥,给我讲讲你和卓先生相识的故事好不好?”

#有个高帅富对我女朋友特别好,而我很穷#

他对你这样用心招待,又提前准备了羊肉串,早早的给你准备好了酒,还是去年给你收的。我怎么努力,也不能像他那样体贴入微,也不能帮你想办法瞒天过海,让别人分不清你的真面目。我,我好差。你本来就不容易,我却不能为你分忧解难。

而且他提的也确实是个大事,我跟你在一起,我们不会有孩子,我不能为你延续血脉。

文四姐一手端着酒,一手拿着烤串,渐渐陷入回忆:“嗯,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他也不大,我父母过世了,和大伯闹别扭,我就离家出走。

那时候我武功还算凑合,虽然吃了点亏但是也还好。某天晚上夜宿古庙,遇到他,,,后来就成了朋友。

他帮了我很多次,还救过我的命。”

你造我曾经是一个多么善于作死的女孩纸吗?第一次见面我就去撩闲,请他喝酒吃肉陪姐姐聊天,给一个受伤的男孩子讲鬼故事,满嘴的花腔,嘴欠的简直让自己无法直视。

闲谈间发现他好像比我聪明,很好奇是什么人伤了他,我就去试试,成功拿着那人的断手丢在他面前,得意,炫耀。当时他的表情怪怪的。然后我拜托他帮我想法子算计人,计策很好,就成了朋友。

后来跟卓哥也是聚少离多,每次碰面不是我受伤了就是他受伤了,要么就是互相有事找帮忙。我帮他杀过人,他帮我遮掩过偷大徒弟和二徒弟这两位阁老家大小姐的事儿。

他智多近乎妖,又生来就是一张不讨人喜欢的脸,看着阴测测的,平常没有朋友,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几年他就开起镖局,还越做越大,虽说是势力越来越大,但名声不显,跟我不一样。

穷极无聊的时候我在他手下做过镖师,越发敬佩他料事如神,可没干两年就觉得无聊,抢了牡丹回去教徒弟去了,他收到我的辞职信,以为我心里头生了嫌隙,雪夜赶来见面,跟我解释内情。

一起吃了火锅,住了两三天他才放心。

后来我夜入皇宫偷看妃子侍寝流程,他知道后堵着门骂了我一顿。又因为某些事我记恨丞相,夜入丞相府揍了他一顿,他又揍了我一顿,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挚友了。

因为我太善于惹祸,卓哥帮我想出来个招数,传扬文四姐是个绝色佳人,以此护住我的性命。又是他发现项包子有写小说的天赋,叫她替我扬名。

然而文四姐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自己揭露黑历史,就忽略过去了。

甄英莲小心的问:“卓先生成亲了吗?”

文四姐漫不经心的撸串:“没有。”

甄英莲吓了一哆嗦,心说难道他在等你?假装好奇:“为什么呀?”

文四姐看着她:“江湖上有个规矩,不要细问别人家的私事。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没到莫逆之交的时候不能乱打听,我从没问过这些事。”

甄英莲不解:“你不好奇吗?”

“我更好奇他为什么会那么聪明,怎么什么都知道。”

刚刚文四姐带着她的小媳妇离开之后,黛玉和卓东来两个人互相看着。

黛玉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所以她说:“我师父虽然行事冲动草率,但伯父先抑后扬,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难道能让她改掉风风火火的脾气吗?”

“能。”卓东来轻声道:“她已经改掉很多了,起码,她能耐下性子来教你练武了。你可知,你前头那三位师姐,她都不曾细心教导,教半个月就没耐心,跑出去玩了。”

黛玉顿觉无奈,想想师父跪的可痛快了,爬起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什么受屈辱的表情,也就不说什么了。

“伯父的计策真妙,能护住我师父。我听说过关于师父的传言,只当做无稽之谈,没想到那么深的地方去。”

卓东来含笑点头,直接说起正经事:“姚真人心性如何?”

黛玉一怔:“这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卓东来心里已经有个阴损恶毒的计划,只是看了一眼神仙似的小美人,说出口来怕她不配合,这次不像过去,过去坑人是以文四姐为中心,这次是以她为中心。

便饶有兴致的问:“你平时读什么书?”读什么书,懂什么道理,没调查过你书房里有什么书。

黛玉心说你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是什么问法?

还是据实道:“只读些四书五经和史书。”

卓东来点点头,把绣衣使三十六长使分别有什么本事、分部在全国什么地方、掌管那些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随口讲了几个他们丧尽天良,灭人满门,肆意报复,残害忠良的例子,轻描淡写几句话,却叫人脊背生寒,顿生杀意。

递上手帕,问道:“以你看来,要把绣衣使这个部门永绝后患,要怎么办?”

黛玉听他们干的坏事都听哭了。

一边哭一边疑惑,伯父你没事吧?谁会问一个小姑娘这样的问题呀?

她想了一会,还是如实答道:“是谁想要永绝后患呢?”

卓东来长叹一声:“好孩子。泽兰碰上这样的问题,只会说把他们都杀掉。”

我终于见到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了,太感动了,之前想成亲的时候考量过京城中豪门大户的姑娘。都缺少谋略,只有王家的凤哥儿,到是美人模样,口齿伶俐,行事也算利落,只是总觉得有些不足。

黛玉嫣然一笑:“我师父是小孩儿脾气,再直爽不过了。”

卓东来笑着摇摇头:“我实与你说,太上故步自封,今上锐意进取,朝中大臣首尾两端,军中的势力倒还忠君。今上自当太子起,就与绣衣使不睦,故而与我密议。”

简单的说,皇上想搞掉绣衣使,但朝中无人可用,我又私下里投靠了他,所以是我的活。

黛玉不住的微微颔首,仔细一琢磨,却掩口而笑:“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这等机密事,伯父怎肯对我这未及笄的弱女讲?”

且慢,我有点不懂,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难道此事中,与我父亲有关?听起来这件事和那谁的衣带诏差不多重了,我师父还能杀杀人,我却什么都不会做。

卓东来道:“不错,你父亲两袖清风,尽忠职守,是今上信重的重臣。”

黛玉脸上微微带出一点笑意,似乎为此得意。

小姑娘听见别人夸自己父亲能耐人品都好,总是要开心的。

卓东来道:“他治下不许别人贪污受贿,又不容绣衣使安插官吏,绣衣使近年来私下贩卖私盐,各处盐厂都为他们供盐,只有苏州一带坚决不从。”

黛玉立刻反应过来,还是那样柔软清脆的声音,却有些说不出的惊恐:“他们要釜底抽薪?”

为了利益,要杀我父亲?因为他挡了他们的财路?

卓东来:“正是。上次刺杀不成,他们转而选择下毒,但现在御史钦差还在林府内居住,不好下手,你父亲暂时还安全。”

林黛玉握着紫檀木扶手:“伯父,我觉得我师父的主意不错。只是……”

她心乱如麻。怎么才能永绝后患?说白了,怎么才能把绣衣使三十六长使杀光?

伯父说的很清楚了,皇帝想干,但是在朝廷里没有什么人敢干这件事,都怕得罪人。看起来伯父他要‘富贵险中求’,但他有多大的能力呢?

她沉吟不语,仔细想着:如果一个一个的干掉,肯定会引起警惕和反击,当初那谁想诛杀十常侍的时候就是这样。就得一起动手,按我师父话说‘把他们一锅烩了’。

但是,这些人分散在天南海北,京城里有几个长使,剩下的每一道有两个长使。所以,黛玉试着说道:“依我之见,要把他们都聚在一起,一网打尽。”

卓东来点头:“绣衣使三十六长使,都是宫中宦官。你知道宦官的意思吧?”

黛玉点点头。

“他们穷困时想要金银财宝,有了权势之后又想着传宗接代。可是覆水难收。”卓东来说出自己的终极目的:“传说清虚通妙真人是真神仙,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他顿了顿。

黛玉眨巴着大眼睛,不住的联想:宦官去势=还想传宗接代——三郎哥哥有神仙手段。

她惊呼:“难道三郎哥哥能活死人肉白骨不成?”

说完之后,她自悔失言,怎么能叫三郎哥哥呢。

卓东来眼睛一暗,轻笑道:“或许能,或许不能,但可以这么说。”

三郎哥哥……姚三郎……

泽兰身旁总有一个行踪诡秘的老道士,善于讲故事的,平日也不见他有什么营生,白天相面算卦几乎赚不着钱,晚上也不偷鸡摸狗,也不去化缘,但就是饿不死。最近这老道士突然不见了,却出现了一个据说能驾云的姚三郎。

他第一次显露真容,是在林姑娘面前,后来又在一个客栈外露了一面,当地人看他美若仙子,都传言是城外莲花山三太子显灵。再后来,就是在京城外的猎场里,和皇帝一起回宫。

再联想到之前文四的表情和林姑娘的脸红,难道说姚三郎是为了她才进京求取功名?有意思,旁人要求娶高门大户的小姐,只想着考取功名,得做高官,再去提亲。他到是另辟蹊径。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件事越发容易了。

黛玉惊呆了,朱唇微启,看着他:“伯父的意思是,以姚真人的名义召集绣衣使入京?他们有所求,就不会提防?可是怎么才能取信呢?世人都知道落花难上枝,他们会轻信吗?”

“他们不会信。”卓东来微笑道:“你这么聪明,我与你说的详细些也不妨。他们不信,可如果事实就在眼前呢?”

“什么?”

“一个同样的阉人的人,忽然不是了,能传宗接代了,他们亲眼所见,自然相信。如何?”

黛玉:“呃?”

啥?等等,怎么就不是了?真得?

真让三郎哥哥把一个太监治好?

他能做到吗?还是找人假扮?

卓东来不想给一个小姑娘讲什么叫锁阳,缩那儿去了,这是个武林中的功夫,我煞费苦心,把一个练金钟罩到缩阳入体的人经由当年的太子之手送入宫中,在把他送进绣衣使中,这十年间他成了最年轻的绣衣使长使,财富尊荣什么都有,只是不能进女色。

呵呵,一天不脱离绣衣使,他就一天不敢近女色,年富力强的大小伙子憋的要命,却也不敢暗中行事,谁知旁人的耳目在何处,绣衣使内也不是铁板一块,叫同僚们知道他是假太监,那帮人绝不会放过他。

他绝对不会背叛我,不仅是为了他家人丧在绣衣使手下,更是为了清除了绣衣使,他才能破处。

就说:“江湖中奇人异士不胜枚举,有多少本事是外人所不知的,能伪装的□□无缝。”

黛玉也不是很懂,知道不是要三郎哥哥施法就放心了,她看过神仙传,可没听说过能治太监的。至于怎么伪装,也不好意思细问,就说:“就算把他们诱在一处,怎么杀?”

卓东来微微一笑:“让姚真人赐下灵丹妙药,不就得了?”

给点□□,吃了之后再过二十年就能传宗接代了,多省心。

黛玉呆:“这么简单?”

卓东来笑的和蔼可亲:“只是不知道姚真人那样神仙般的人物,肯不肯为天下苍生行此事。”

黛玉眼角泪痕未干,想想刚刚那几个例子,又想到爹爹说过的话。

含含糊糊的说:“伯父,我与姚真人有过一面之缘,若能见到他,或许可以试着一说。”

卓东来:“你写个条,约他相见,我派人送给他。”

黛玉又有些不好意思:“您不曾跟他说过此事吗?”

“他昨日才获封真人,我尚未见过他。”

黛玉还是有些提防:“事关重大,我想问问师父的意思。”

“也好,年轻人能谨慎行事,就能长命百岁了。”卓东来带着她过去,落后几步随后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递到门口大汉手里,低声吩咐道:“送去姚真人处。”

黛玉没听见,她刚到那屋门口就听见醉醺醺的歌声,是师父的声音,就站住了。

文四姐哼唱道:“熨斗儿熨不开眉间皱,快剪刀剪不断我的心内愁,绣花针绣不出鸳鸯扣。两下都有意,人前难下手。该是我的姻缘,耐着心儿守。”

甄英莲略带哭腔:“你明知道我担心,还唱这曲子调笑我。”

卓东来皱着眉要推门而入,说正经事。

黛玉手疾眼快的握住他的手,压下去,有些好奇的偷听。

文四姐哈哈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担心什么,是,我跟卓哥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聊到兴起的时候同榻而卧,抵足而眠的时候也不少,那又怎么了?”

甄英莲捂着脸:“你,你说这话就不觉得害羞吗?”

“你想得太多了。我跟他是过命的朋友,比亲兄弟还亲近,虽然智商不对等也是知己,可不是男女之间那点鸡零狗碎的事。”文四姐亲昵又宠爱的捏了捏她的脸:“你觉得我好,想嫁给我,就以为别人也一个想法吗?别哭了,一会他和黛玉说完了话,过了看见你哭了,怎么说?”

“就说你欺负我了。”

文四姐笑嘻嘻的说:“我那里欺负你了?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来,让我抱抱~”

甄英莲哭哭唧唧的挤进她怀里,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很听他的话?”

“是呀。”

她小心翼翼的问:“呐……那他要是叫你不要跟我在一起,要把你许配给别人,你听吗?”

“这个嘛……嗯……”

卓东来不想听见答案,一搂黛玉的肩膀,不容置喙的带她离开了。

几乎是飞走的。

走远一点,黛玉才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只是怕打扰了师父和她。”

偷听的太投入了,我,我我我这样好像不太好。

这地方似乎是个小演武场的模样,青砖铺地,虽然有花圃却没什么花,有棵老树。

卓东来阴阴的看了她一眼:“听说过甩头一子吗?”

黛玉点头:“听说是四师姐的独门绝技,三只金镖压绿林。可师父说她不会,就没教我。”

“她不会,我会。”卓东来道:“外面传说是三只金镖,实际上是三只斤镖。一只就是一斤,栓着绞丝索子。

这个东西不用的时候往手腕上一缠,镖塞进袖口的束带里,谁都看不见,用的时候一抖就开,远打一丈多,近打二、三尺,擦着就伤,挨着就骨断筋折。”

说罢,他轻轻一扬手,只听得‘噗’一声,二寸长的镖头没入老树中。

“(**)哇~”黛玉露出了迷妹脸:“好厉害。”

都没看见他怎么起手,就是一扬手的功夫,镖就出去了。

卓东来把腕上束带连着绞丝索子都退下了,递给她:“你试试。”

黛玉接过,用力一拽,没拽出来。

她微微挑眉,再一用力,把镖从树干里拽出来,呼的一下飞回自己手里。

看着两寸长扁梭子模样的小东西,入手还真有一斤重,威力真挺大。

卓东来细细的教给她:“……用足登着绳儿打,叫狮子滚绣球,在腿底下转着打,叫张飞骗马,在胳膊上盘着打,叫盘肘,在脖子上绕着打,叫缠头裹脑。……这东西有两种,一种是精钢镀金的,使出去一道金光。一种是铅的,你平时带着的时候用油纸裹着,打伤人的时候铅有毒,擦破些皮若是医治不及时就能出人命。”

黛玉有些不解:“伯父为何教我这个?”

“甩头一子镇乾坤不是虚言。”卓东来柔声道:“将这件事拜托给你,实在出于无奈。

绣衣使盯上我了,如果我进出宫廷,会引起他们的紧张。你却不同,谁会怀疑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呢?又有谁会知道,你冰雪聪明神机妙算,武功高强,又善用上兵伐谋。”

黛玉微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伯父过奖了。”

卓东来轻轻把手搭在她肩头:“有甩头一字在身,身前身后都能打,就算在被人擒住也可以随意脱身。”

黛玉抖了一下,心说:我就想知道我师父到底怎么能忍受你?这种什么都知道的人太可怕!

卓东来又补了一句:“泽兰给我写信,问我肯不肯教你,我岂能拒绝。”

旁边有人拿来木人把子。

黛玉演练了一番,刚开始在身上打了一下,很快就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她想了想,果然在被抓住也不怕了,反手一打就能把坏人打昏,只要跌倒在地上的护住脸就行。她仰起头,甜甜的一笑:“谢谢伯父。”

听师父说过,江湖中最重要的是真功夫,‘能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他这一招,可真是罕见的杀手锏,说教给我,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教了?

“好孩子。日后多护着你泽兰。”

“是。”

二人又回转,这一趟演练了足有半个时辰,黛玉彻底学会了。

正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卓东来一伸手,旁边有人递上披风,他轻柔又贴心的给她披上。

“啊,多谢伯父。”

“太客气了。”

屋里头甄英莲正坐在文四姐怀里,抱在一起轻声说着什么,一开门,她连忙跳起来。

文四姐丝毫不羞愧,看黛玉身上有汗,手腕上带着镖,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哥哥,你可真好。”

黛玉擦了把汗,心说我师父真的给他写信了?

不是他特意教我的?原先师父倒是说过教我甩头一字,却说是让四师姐教,没提过这位伯父。

卓东来微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杯盘狼藉的桌子:“羊肉的味儿还好?”

“可好吃了。不光药材道地,吃食也是原产地的好。酒也好。”

后面有人抢上前来,收拾了桌子,不多时又端上来热腾腾刚出炉的烤串。

文四姐道:“黛玉,你学得怎么样?坐到这边来,避开风口,别吹着了。尝尝这个,不能带你去武林大会吃了,这材料都道地。”

黛玉拿起一串,巨大的肉串,每块肉都有草莓大小,烤的嫩汁横流香味四溢,撒着大把的调料,微微带着一点焦脆,又红又香。

她咬下顶尖儿第一块,满满嚼了,只觉得皮酥柔嫩肉嫩味香,什么菜肴都没这样的风味。

“真好吃。”

文四姐笑道:“我曾在回疆住了三年,就为了羊肉串和哈密瓜、还有坚果。我实话跟你说,那儿的羊肉都膻气,只有蒙古和回疆的羊有奶香味,在哪儿吃的哈密瓜,都没有回疆那儿,熟的透透的,摘下来放不过三天就坏了,那样的瓜甜的都流蜜了。”

黛玉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嗯,师父你说的真好吃。幸好有的吃,要不然就馋坏了。”

卓东来笑了笑:“由尖斗发托卖相寻化把姚,汉壶,青了不是个正点绣衣海翅子。”

(让林姑娘假装着急去找姚道人,下药,杀了不是善茬的那些绣衣使。)

文四姐皱眉:“攒稀化把姚入册。”(害怕这是会让姚道人入狱。)

黛玉咽下肉忍着笑道:“伯父,师父,虽然我听不懂,也能猜出来再说找姚三郎的事。师父……”她凑过去附耳说了一番话,问:“您说呢?”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卓东来:“泽兰,贤妹,你意下如何?”

文四姐点头,努力的卖萌:“都听哥哥吩咐。但我要一起行动,无论如何我比她武功好。”

卓东来颔首微笑,忽然他的脸色变了。

屋里出现了一个白衣美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就仿佛他一直在这里,只是没人发现。

看起来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不是普通人,有脑子的人更会敬畏。

白衣美少年脑袋上还带着竹叶,冷着脸:“卓先生妙计惊天下,也不该把林姑娘算计在内。”

黛玉咬着肉,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由于太震惊就含着东西说话,纤细的小手掩着樱桃小口,道:“咦?三郎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送了纸条给我。”姚三郎一脸高冷:“卓先生,你要说话就该把话说全,一方面支开文四不叫她泄露机密,一方面虚实各半的骗黛玉。难道林夫人三天前就中毒昏迷不醒,而绣衣使已经盯上林姑娘,以为她要进京面见陛下告状,正要先下手为强的事,你就不说吗?”

啊啊啊,林妹妹好可爱!!我好想看她吃东西,太可爱了!!

黛玉跳起来:“我娘中毒了?”

文四姐跳起来:“什么!他们要杀黛玉?”

卓东来淡淡道:“林夫人的事已至此,告诉她了,愁也无用,若急着回去看她……呵,绣衣使不敢在京城诛杀三品大员的女儿,若离了京城,天高皇帝远,他们就下手了。姚真人,你神机妙算,怎么没算出绣衣使在京城外布下天罗地网?”

姚三郎一愣,摸出几枚金钱往桌子上扔。

黛玉急的都快哭了:“伯父,你告诉我,我娘……她有性命之忧吗?”

卓东来道:“我不清楚。还请姚真人算一算。”

文四秒懂他的意思,丢过去一个:你狠。

然后默默的抱住哭着扑过来的黛玉,哎,我的萌萝莉命总是这么惨。

姚三郎扔完了金钱皱着眉,掏出手帕递过去:“林姑娘,他说的是真的,确实有人布下埋伏等着你。近期你不能离开京城,要不然确实有性命之忧。等下我再算一卦。”

黛玉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说实话,她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文四怒瞪:哥呀,你又耍人玩。

卓东来淡淡的眯了眯眼,暗示道:讲道理费劲又没人听,不如直接来。

文四用口型说道:哥哥,你平日里算无遗策,把握人心近乎神异,现在碰上能掐会算的真神仙了,嘻嘻。

卓东来看了一眼黛玉,笑而不语。

姚三郎算出来:“令慈在今年过年前没有性命之忧。”然而会在过年的时候死,这是命数。

黛玉垂泪道:“果真是绣衣使所为吗?”

姚三郎又掏出另一块手帕递给哭湿手帕的黛玉,再扔了一次金钱:“是,为了利益。”

黛玉想起关于绣衣使的诸多传言,泪水都止不住了:“三郎哥哥,卓伯父说了一个办法,大概能灵,只是……我听说仙道贵生,修道之人不能沾染杀戮,不知道这法子会不会对你有害。”

姚三郎算够了卦,过去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他们既然要害你,便是我的仇人。”

怒冲冲的白了一眼卓东来,又哄道:“你且放宽心,我定然帮你杀了绣衣使报仇,再送你回家去见母亲。虽说天命注定,但事在人为,或许用心医治仔细调养,令慈不会出事。”

黛玉:“嘤嘤嘤……过年之后呢?”

姚三郎岔开话题道:“此处也不妥当,你且跟我去宫里住,二郎跟我说起过,宫里内卫之中没有绣衣使的人,而我住的地方更不许别人靠近,再清净不过了。

况且此事也要与二郎商议,才能行事,你把家事与他说了,他定然大怒。”

“二郎是你哥哥吗?”

姚三郎微笑道:“是今上。”

黛玉道:“好。”

卓东来真是个坏人。嗯,也不算是坏人,他没干什么坏事,但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我师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姚三郎按耐住心中的快活,低声道:“失礼了。”

伸手搂住黛玉的纤腰,还不等她惊呼声出口,就身化流光,消失在屋中。

黛玉再睁眼,就出现在一片竹林中,面前是三栋竹吊脚楼(姚三郎修了一上午的房子,为了把太上皇赶出去单独住)。

千百竿翠竹遮映,十分幽静清雅。

她喜欢这里。

太上皇正在揪竹笋,蹲在地上抬头一看,掩口惊呼:“好一位神仙似的姑娘!”

留在屋里的俩人:

卓东来:“哼。”

文四姐先乐出声了:“哥哥,为何生气?这不都按着您的计划行事吗?”

卓东来:“二郎,呵。姚真人果真是仙家手段。泽兰,你的小徒弟跟别人走了。”

文四姐心里头确实有点嫉妒,嘿嘿一笑:“一会天黑了我就翻墙去看他们。哥哥,您在今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被人抢了。”

我的小徒弟就这么不回头的走了,肯定是卓东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叫她迁怒与我。三郎有了小美人也不给我讲故事了。

哎,忽然觉得十分落寞。要不然我去看看贾敏,给她带句话,兴许小徒弟就不生气了?

卓东来淡淡道:“无妨。”

他一旦插手凡尘俗世,在今上眼里就不是神仙了。

我既不在江湖,又不在官场,怕他何来。只是那句二郎叫的讨厌。

然后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爽。

出了门各奔东西,自己找自己的事儿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