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书画斋,黑底金字的招牌,字迹却甚是娟秀,就连林安儿这种外行也能看出这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间书画斋的老板是个女人,女老板,老板娘!
林安儿又感慨了,别人家的媳妇能开书画斋,金玖的媳妇只会开棺材铺!
但她很快就心理平衡了,因为她知道这家书画斋是谁开的了,至少是知道这招牌出自何人之手。
“这是杨梦旖的字。”金玖道。
你别问金大少怎么认识杨才女的字,你问他他也不会说实话,只会说一些比如在孔七那里看过啦什么的。
可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
杨梦旖不只一次给他写过情诗!
虽说这种事金大少全都冷处理了,可是当然不能让林安儿知道。金大少等了二十多年也等来的幸福,不能因为几个字给毁了。
金大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自家媳妇那嫌弃的小眼神!
“媳妇啊,昨天金哥哥说过要赔你十件衣裳,咱们这就去彩衣轩缝衣裳吧,皇上你也看过了,走啦走啦。”
跟在后面的刀子怜悯地看看板儿,又看看被他奉若神明的金大少,他长叹一声——
不娶媳妇的感觉真好!
放下金玖和林安儿这对小怨家不说,单说崇文帝他老人家。
史上第一美老伯大成皇帝陛下邱岱遥也曾年轻过,他与别的皇帝不同,并非是先皇驾崩后继位的,他初登基时还有位太上皇。
太上皇当年比他现在还年轻呢,但就是不想当皇帝了,他认为眠花宿柳更适合自己,且他老人家八岁登基,为大成操劳了五十多年,再不风|流就晚了,于是他把帝位传给皇五子邱岱遥,抱着他的美人们风|流快活去了。
但这位太上皇并非真的不管世事,他在胭脂丛中帮儿子崇文帝发动了两场史诗之战。第一战用三年时间,将阿萨人驱赶至沙漠的另一端,那一战令阿萨元气大伤,五十年内再无力与大成抗衡;第二战用两年时间,将逆贼吴奔创立的吴朝扫荡瓦解,以毒酒赐吴奔全尸。
这位在幕后的太上皇帮儿子稳固江山之后,又继续抱美人去了,据说这位太上皇龙精虎猛,御女有术,成活下来的皇子有二十五人,公主四人,其中两位公主都是在八十岁以后生的,你说这位有多牛叉!
民间关于这位先皇的传说有很多,说他曾于赌坊中与一绝代佳人一起私奔,比之游龙戏凤的故事还要传奇。
崇文帝远不及乃父风|流,他相对要低调许多。他不低调也不行啊,据说还在做皇子的时候,每每就会有痴情少女为他上吊抹脖子,还有相思成狂从此变成呆傻青年的。所以后来他索性就不出来见人了,免得祸害苍生。
可低调了几十年,他也由美少年美大叔变成美老伯。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再不去看就走不动了。
这两年来,崇文帝常常微服私访,他虽然还是美得冒泡,但美老伯的杀伤力比之当年要小了,崇文帝因而坦然自若,出来多次,也没见一个上吊抹脖子的,京城的姑娘们比以前坚强了,真好。
今天崇文帝看到这条以书画古玩著称的古街上,路过一家书画斋,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抬起头看看店招,摇摇头:“可惜了一块招牌,字写得太过脂粉气,不好,不好。”
身份高级的人,他的事根本不用自己记着,比如出门他可以不带钱,甚至可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老婆,因为只要他多看上一眼的东西,自会有人替他买来,他多看了一眼的女人,自是有人帮他记挂着,等到多看上两眼时,这个女人便就送到他的床上了。
崇文帝就是一个这样高级的人。那日他于这书画斋中偶遇一位绝代佳人,这件事还被记挂着呢。
你如果以为记挂这件事的是崇文帝,那你就猜错了。崇文帝是谁?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神中的男神,高富帅中的高富帅,从小到大,他都是女人们暗恋明恋苦恋虐恋的对像,性幻想加意yin的那一个,你说他能像普通男人那样,偶遇一个美女便就记在心里吗?戏本子里的故事你可千万别当真,那都是骗小孩的。事实上是崇文帝早就忘记上次书画斋中的惊鸿一瞥了!
可承惠公公替他记着呢。
专业侍君三十年,承惠公公的忠心绝壁不是吹的。凭着他耿耿忠心,上次只见了杨梦旖一面,他就知道还会有下一次。
下一次真的来了。
“皇上,不,老爷,上次咱们在这里曾经偶得一部珍本,不如再进去看看?”
崇文帝早就不记得他在这里偶得的是哪部珍本了,不过承惠说的不会错,因为掏钱买单的是他,回去报帐的也是他,这个错不了。
崇文帝倒也不想再买什么珍本了,但他还是进去了,看了那块店招,他老人家脑袋一热,想给人家题字来着。
朕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样的字才配用在招牌上,像那种娘里娘气的,还是留着给女人在绣花样子上写着什么不羡鸳鸯只羡仙之类的吧。
别以为上了年纪的人就不会大脑发热,一时冲动。
崇文帝告诉你:朕就是这么任性!
崇文帝他老人家真的进去了,且对店里的掌柜说:“你们的招牌太寒碜,让在下赐你几个字吧。”
噗!
那掌柜先是一愣,还以为是同行来踢场子的,可一看这人的脸这人的气度,认识!
这不是就是被他多宰了一百两银子的那个谪仙啊!
掌柜是个场面上的人,他立刻便换上笑脸,又是鞠躬又是打千,这边让伙计摆上墨宝,那边他就说要去请东家过来亲自道谢。
于是杨梦旖真的等到了崇文帝!
其实吧,崇文帝的字也只是一般一般太一般,像现在没盖印章,放在这书画斋里顶多值一两银子,但若盖上印章,你懂得!
有个词叫做有市无价,听说过吗?
当然崇文帝还是希望那是有价无市。
但这个时候在这里崇文帝是不会盖上印章的,于是杨梦旖让人去把这只值一两银子的墨宝请木匠放样制牌匾。
再然后,杨梦旖羞答答站在崇文帝面前,脉脉含情道:“先生的字太令小女子惊艳了,只是小女子囊中羞涩,就是倾尽小铺所有,也付不起先生的润笔之资,要不先生就把小铺里所有书籍字画都拿走吧,只是就算都给您,也顶不上您这几个字。”
瞧瞧,这马屁拍得,那就一个爽!
崇文帝从里爽到外,又看看这姑娘的容貌,美人说出来的话也好听。
这话若是后宫的妃子们说出来,他不以为然,天底下谁不知道朕的墨宝是无价之宝啊,都是拍马屁!可这说是出自萍水相逢的女子之口,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她不知道朕是皇帝啊,这是发自肺腑的赞美。且这女子是开书斋铺的,想来也见过些前人和当世名家的字帖,可仍认为朕的字纵是这整个书铺的字画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朕真是老怀欣慰也。
崇文帝高兴了,对杨梦旖道:“在下就不要你的润笔之资了,姑娘的字在女子之中已算上佳,只是题做招牌为免脂粉气浓了些。”
杨梦旖垂着头,似是很不好意思,吱唔道:“小女子让先生见笑了......先生如若不嫌弃,可否再为小女子指点一下画作?”
“你还擅画?”崇文帝来了兴致,话说他老人家也常常指点宫内妃子们的画作,不过,唉,他自己的水平也很一般。
杨梦旖的脸儿更红了,从案下取出一卷画轴,上面是几枝白莲,噗!
白莲花永远都是这般高雅啊高雅。
那日,崇文帝在书画斋中逗留了整整半个时辰,承惠公公心里有数了。
两日后,崇文帝在宫中又蠢蠢欲动,承惠公公便道:“万岁,要不咱们再到古玩一条街上去走走,或许又有好玩意儿了呢。”
崇文帝摇摇头:“朕好久没有练武了,身子都紧巴了,你就叫几个侍卫,陪朕过几招。”
承惠公公明白了,皇上他老人家是想起阿渡公子了。中午时分接到暗影密报,说阿渡公子被长天教的刺客刺杀,虽然受了轻伤,但已将刺客斩于剑下。
阿渡任期已满,但他上书崇文帝,还想在北地连任三年,与征北大元帅一起,将长天教肃清。
崇文帝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他想留在北地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在京城已经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
林安儿已经圆房,正式成亲,从此后再无林九小姐,而是金大少奶奶。
阿渡虽然年轻气盛,却不会做出勾引人家妻子的事,更不会蹲在墙头等红杏。
和侍卫们走了几个回合,崇文帝精神头很足,便问承惠公公:“近来京城可有何新鲜事吗?”
承惠公公笑着道:“奴婢听说何尚书和黛妩公主做了亲家。”
黛妩公主是崇文帝最疼爱的妹妹,顿时来了兴致:“何尚书的嫡女不是指给老三家的长子了?”
“奴婢听说这次定亲的是何尚书的嫡出公子,聘的是黛妩公主的外孙女。”
崇文帝皱皱眉,他还记得自己这位妹妹只生儿子,一直没有女儿:“驸马胆敢纳妾?”
承惠公公吓了一跳,差点儿让驸马躺枪,连忙道:“黛妩公主的女儿是从驸马族中过继来的,与何尚书结姻的便是这位小姐的女儿。”
崇文帝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何新鲜事?”
承惠公公眼珠一转,又笑道:“听闻京城出了一位才女,谱出了两首千古绝唱。”
“才女?千古绝唱?”崇文帝来了兴致,“这位才女是哪个教坊的?”
承惠公公苦笑:“回万岁,她不是教坊的。”
“那是青楼的?”
“也不是青楼的。”
崇文帝立刻没了兴趣,既不是教坊也并非青楼女子,那就一定是那些附庸风雅的大家闺秀了,真没意思!
想起春茗会上那些扭怩作态的大家闺秀们,要么抚琴要么弹筝,还有唱歌跳舞的,真是坚决向着教坊女子的目标勇往直前。难怪阿渡看上林安儿,也就那小丫头还有点意思,打起架来像只小母老虎。
那日承惠公公在慈安宫里偶遇何尚书夫人杨氏和女儿何红萼,杨氏送了枚上好古玉给他,也只是请承惠公公在皇上面前说上一两句闲话而已。
承惠公公人缘极好,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向来不会拒绝。那块古玉眼下就系在抱月楼明月姑娘的身上呢。明月就要回江南老家了,承惠公公就把这枚古玉送给她做了临别赠礼。
他日待我**及胯,定不负你相思意。
噗!!!
凸(艹皿艹)
古玩一条街的书画斋中,杨梦旖正在后园中与冯媛抚琴饮茶。在冯媛的苦心教导下,杨梦旖的琴艺一日千里。这也不单单是冯媛教得好,也要杨梦旖有天份才行。若是换了林安儿,那冯媛就是呕心沥血也是白白浪费,金大少奶奶的手指头天生就不是弹琴的材料。
可今日杨梦旖却明显不在状态,冯媛也看出来了,问道:“怎么接连弹错,你可是有心事?”
杨梦旖连忙起身给师傅道歉,脸蛋红红:“昨晚窗外蝉鸣一夜,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让师傅费心了。”
冯媛最喜欢杨梦旖对自己恭敬了,忙道:“无妨,那就先不要再弹,喝盏茶歇息一会儿。”
杨梦旖微笑谢过,可这颗芳心却已飘到了前面的铺子里。
自从那日与崇文帝一别,已经过了数日。她还送了两枚古玉请何红萼帮忙打点,可为何再没见崇文帝的影踪,甚至宫里也没有来人带话。
杨梦旖不是深宅闺女,她在京城之中有很多追求者仰慕者,这些人虽然身份并不高,可也是久在京城厮混的人,这种事自是懂得。如她上次和崇文帝在店内小聚之后,一般不过三日,宫里便会来人打听她的出身背景,而她又适时抛出何红萼这张牌,这事十有八九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为何还是没有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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