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若是真能帮舍妹选一个好的夫婿,那我必当有重谢!”艾买尔狭长的眼在暗沉的大殿里,泛着幽深阴冷的光。

梁王站在亮处,扶着壮硕的肚子,眯起的眼好像也被满脸的肥肉挡住,看不真切眼里的情绪:”浑古王打算怎么谢本王?”

“王爷不就是想要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吗?我帮王爷。”

梁王只是笑,好像听的不太清楚一般:”浑古王想我做什么?”

“帮我除掉一个人即可。”

天气渐渐转暖,院子里的桃花杏花都打了花苞,仿佛一眨眼就能开出个灿烂的春天,正午太阳正好的时候,如意也把两个孩子抱出来晒一会太阳,孩子对这个渐渐展露真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睁开黑亮的眼四处打量。

菲梦站在门口观望,如意一抬头瞧见,看她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想着不过是个孩子,心一软就招手叫她进了院子。

菲梦立刻欢天喜地起来,不过也学乖了,不敢在随便抱孩子,就站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话:”弟弟妹妹认识我吗?他们长的可真快,才几天没见就长这么大了。这个壮一点一看就是浩曦。”又高兴的道:”我娘亲说她快生小弟弟了!”

这话把院子里的人惊住了,这意思是刘夫人有身孕了?可是也没听到一点动静,可见这是刘夫人私下和女儿说的,而菲梦天真的透露了出来,还不知道自己坏了娘亲的事。

这孩子得要多单纯才能干出这种事情。

如意无奈的叹息,叫小容抓了了果子给菲梦,打发了菲梦走,巡视了院子一圈,严肃的道:”今日二小姐说的话若从我们这里传了出去,叫我查不出来,以后就出了王府另谋出路!”

大家见如意难得的严肃,忙都应是。

红姑抱着孩子笑着道:”夫人总是这么好心。”

如意笑了笑:”我这人信因果报应之说,心存一线善念,不说有多大福报,至少会有余庆。”

红姑到觉得这话有理:”所以夫人是个有福的人。”

要不然繁荣的李家皇室怎么就只有如意生下了一对轰动天下的龙凤胎,每个人的好运,其实总有些出处的。

正说着话,萧侧妃那边的画香过来:”我们侧妃说叫雀儿过去做两件衣裳。”

她穿着织锦的桃色衣裳,眉眼都高高挑着,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比如意这个主子还像个主子,那种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的态度,看的桃花坞里的人都沉了脸。

没人说话,画香见被轻视,气的跺脚:”出来个主事的!”

红姑冷眼看了过去:”姑娘声音小一些,吓到了少爷小姐你可担当的起?”

画香气结,但却不敢在红姑面前造次,想起萧侧妃最近给书香选丈夫,费尽心思,自己若是在办不好差事,惹的侧妃不高兴,还不知道侧妃要给她挑个什么样的,她就压下了火气,挤上一脸的笑,去拉雀儿的手:”好姐姐,侧妃知道你手艺好,想叫你做件衣裳,你就跟我去吧。”

雀儿很是无语,这个画香看起来长的漂漂亮亮的,怎么就这么没脑子,这种话跟她说有什么用,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愿意,夫人不同意难道她敢跟着去?

她客客气气的推开画香的手:”我最近手上活多,只怕不能帮侧妃做衣裳。”

画香四处碰壁,桃花坞里的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一个人理睬她,她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跺脚出了院子。

如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香草端了茶水上来:”她那样的人,回去又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话。”

这到是个大实话,如意叫奶娘把孩子抱了进去,叮嘱了两句:”外面晒热了,进去慢慢脱衣裳。”

她叫丫头搬了个铺了皮褥子的躺椅出来摆在桃树下,眯着眼睛慢慢摇着晒太阳,等着萧侧妃上门,反正这后宅的日子不是跟这个斗,就是跟那个斗,终归谁也清静不了,那就叫这些牛鬼蛇神放开手脚来好了,她必定奉陪到底。

“苏夫人说她的丫头怎么能给侧妃用,一个没儿子的侧妃又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去!”画香哭哭啼啼的诉苦,萧侧妃冷笑了一声:”这个苏如意到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我到要叫她看看,这个雀儿我到底用不用得!”

萧侧妃手下的人浩浩荡荡的,后宅里的人都惊动了,想着上一次萧侧妃和苏如意对上之后,大打出手,闹的人仰马翻,这一次必定又要有好戏上场。

萧侧妃人还没到,桃花坞外最佳的观景场所已经被人占据,只等着好戏上场。

“大家都不敢和萧侧妃对上,但就是有个不怕死的。”赵夫人哼着道。

那边的孟侍妾笑着道:”终归只等着看好戏就行,谁不怕死都行。”

大家都低声笑起来。

屋子里还有没散尽的药味,低着头的蒋侍妾好像没有闻到,怯怯诺诺的说话:”二小姐说刘夫人怀有身孕,虽然不知道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奴婢想着这话终归还是要来和王妃说一声的,毕竟是王府的大事不能有丝毫马虎。”

孟王妃拿着小银勺的手终于顿了顿,抬眼看向蒋侍妾:”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奴婢听说之后就过来跟王妃说一声。”

先前用这个蒋侍妾萧侧妃还专门挤兑过她,但现在看这个蒋侍妾分明是个很懂事的人。

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语调不徐不疾:”这件事你做的很对。”孟王妃放下了手里的香炉:”往后要是有什么消息你就过来。”孟王妃对于愿意臣服于她的人还是很友好的。

蒋侍妾脸上露出个腼腆的笑,怯懦的应是,这样的人让人不喜又让人喜欢,不喜她的怯懦,但若当作手下用,又未必不是个好棋子。

小丫头从外面进来:”萧侧妃去了桃花坞,只怕又要打起来了。”

孟王妃想起李宣睿的话,微微皱了眉头,不徐不疾的起了身:”走吧,过去瞧瞧。”

敏感的蒋侍妾好似又从孟王妃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在她的心里,这个后宅最深不可测不可轻易得罪的不是孟王妃不是萧侧妃,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苏夫人,只不过孟王妃没有儿子,在这里有更好的前程,而苏夫人那里什么也得不到。

萧侧妃踩着闪着金光的绣鞋踏进了桃花坞,红宝石的步摇在阳光里摇出一连串耀眼的光泽,把她衬托的像个战神一般:”妹妹到是清闲。”她的声音向来的软糯好听,然而目光却格外的锋利。

如意一笑:”哪里比的上姐姐,清闲的都愿意来我桃花坞做客,真是稀客。”

院子里并没有雀儿的身影,连红姑都不知道去了哪,只有一个苏如意,萧侧妃故意站在如意跟前挡住了太阳,把自己的阴影投在如意身上,红唇微启,露出雪白的贝齿,不过说话却像是往外吐刀子一般:”苏如意见我不拜,如此不懂规矩,好好教导教导!”

一群婆子像猛虎一般就像如意这边扑了过来,好像深怕她一眨眼就溜掉。

上一次的账还没有和这个萧侧妃算,她到自己送上了门。

如意猛的提气,整个人都窜了起来,朝着萧侧妃的肩膀就是一脚,借着这股力气,整个人已然跃上了屋顶。

下头吃瓜的群众,惊到了一片。

萧侧妃应声倒地。

孟王妃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见到了如意上房的情景,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个萧侧妃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知道这个苏如意会轻功,怎么偏偏每次都要来和这个人打架,分明就是在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书香焦急的把萧侧妃扶了起来,萧侧妃肩膀上印着个大脚印子,头上的红宝石步摇也跌了下去,看上去甚是狼狈,见到孟王妃就哭了起来:”王妃为我做主,这个苏如意欺人太甚!”

孟王妃心里冷笑,现在想起来叫我做主了,难道是我叫你来做这事情的?

她冷声道:”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怎么一点轻重极缓都分不清,母妃离不得苏妹妹,她真要是有什么损伤不能进宫侍候母妃,这责任你可担当的起?”

萧侧妃觉得孟王妃不过是借机想训斥她,她不屑的道:”苏如意能会什么医术,就是我也肯定比她能耐,姐姐只怕言过其实了。”

孟王妃不想和萧侧妃在这事情上较劲,她只想快些叫萧侧妃走,然后把如意哄下来,完成李宣睿交代她的事情。

她就放缓了声音,低声劝解:”王爷的心都在你那里,你何必在这里和她较劲,到是落落下乘。”

孟王妃话里已经给萧侧妃挖了坑,因为她知道照目前的情形看,萧侧妃去跟李宣睿告状,必定得不累好处,但这一点萧侧妃并不知道。

孟王妃的话点醒了萧侧妃,但萧侧妃却不觉得孟王妃会如此的好心跟她说这样贴心的话,她沉默了片刻:”王妃何必这么着急的护着苏如意。”

萧侧妃到底是个聪明人。

那边的如意瞧着孟王妃进门,知道这架是打不下去了,反正便宜也占了,瞧见院墙外的赵夫人几个,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飘然的落了下去,她就要叫这后宅的人知道,往后见了她躲远点,她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的,说不定还能清静几日。

孟王妃见如意已经下来,就不想在这地方多逗留,拉了萧侧妃的手:”有什么话只等王爷回来在说,这里你也占不了上风。”

不管怎么说,孟王妃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萧侧妃用那淬了毒的目光看了一眼如意,冷笑着离去。

如意也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以为一个眼神就能吓倒她?那也太天真了。

“只怕这个浑古王会有些动作的,王爷近日要小心一些。”郑德先生建议道。

李宣睿站在窗前,渡了一身的太阳光,让他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他嘴角勾了淡淡的笑,却因此更显出强大的自信:”还是我们早些行动,引他上钩,瓮中捉鳖的好。”

郑德先生眼里透出灼热的温度,属于一种对强者的尊崇,师父说他俗缘为了,有时候想想,确实很有道理,这样的光芒不该属于六根清净的人。

苏常盛从外面进来,颇为难为情的开口:”萧侧妃和苏夫人又打起来了。”

这样的事情在苏夫人没出现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宣睿不悦的皱眉,声音也冰凉下来:”这个萧侧妃也太霸道了。”

郑德先生很无语,这两个人交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那个苏夫人连浑古王那样阴冷邪恶的人也没见害怕,一个萧侧妃又算什么,不得不说王爷的心已经偏的没有边际了。

苏常盛连忙道:”苏夫人没事,王妃及时赶了过去,带走了萧侧妃。”

李宣睿还是沉着一张脸,半响往外走去,苏常盛忙跟了上去:”王爷去哪?”

李宣睿沉默了半响,开口道:”先去笙箫园。”

所以说,还是要捧着萧侧妃。

萧侧妃雪白单薄的肩膀上,那一处青色的印记看上去触目惊心,然而她抿紧了嘴不吭气,白皙的面容透出苍白无力的隐忍,到越发看的人心生不忍。

李宣睿就站在屋子的阴影里像是一樽雕塑,沉默的看着即不说话也不离开。

萧侧妃却有把握李宣睿已经心疼了,她等丫头上好了药,缓缓的穿上了衣裳,低低的呜咽,听起来到不像让人厌烦的哭声,而是一种悲伤的曲调:”我想给王爷做件袍子,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就想去苏妹妹那里借走雀儿,奈何她不但不给还恶语相向,我亲自前去想好好劝一劝,没想到她这么恨我,这一脚差点踩断了我的胳膊。”

其实,事情的经过,李宣睿很清楚,非常清楚。

他藏在暗处的眼睛里漆黑没有波澜,然而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厌恶,非常厌恶,如果不是因为萧景年,他完全不会给萧侧妃一点情面。

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压迫性的气势,屋子莫名的凝重起来,萧侧妃的话说不下去,只好沉默下来。

没想到李宣睿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高大的身影在太阳里看起来光芒万丈,萧侧妃忽然有一种漫无边际的阴冷和恐慌,就好像是漂浮在大海上,下一秒就会被海浪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