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宣武门大道上渐渐的有了林立的商铺,漫步街头的行人,如意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然而马车不知道怎么颠簸了几下,如意的心忽的就剧烈跳动起来,好像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她掀起帘子向外看,忽然瞧见人群里在央的身影,匆匆忙忙好像在躲避什么,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一咬牙,吩咐车夫:”跟上去!”

在央没想到会在这偏僻的巷子里遇见如意,想也没想就跳上了马车,如意看在央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央张了张口,眼里却迸射出扭曲的恨,如意皱起了眉,她忽然意识到那个总是浮现的,带着扭曲的恨的脸应该就是此刻的在央。

马车却戛然而止,停在了这个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狭小的巷子里,外面传来了生疏的说汉话的声音:”左在央,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去?!”

原来在央姓左,从她身上散发出阴冷的,视死如归的气息,如意忽然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个藏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样子,在央伸手去掀帘子,如意叹息了一声,挡住她,朝她摇头,自己站了出去。

阴冷的风从这狭小的阴暗的巷子吹过,吹的如意衣袂飘飘,让她像个拥有着绝世武功的女侠,她冷漠的看着对面站着的几个突厥打扮的男子,和那个刚刚还在宫里现在却出现在这里的艾买尔,那狭长的阴冷的眼在看见如意的时候,忽的就闪现出几许光芒,在如意看这目光却犹如跗骨之蛆,难以形容的恶心。

艾买尔轻佻的笑:”我和夫人可真是有缘,什么地方都能遇见,夫人还说不想和我回去?”

如意的高冷范差点维持不想去,想给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啐上一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冷哼了一声:”先前不跟你计较,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突厥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人脑子烧坏了会愿意去?还有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连我们王爷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给我们王爷提鞋都不配,我们王爷高大英俊,文武双全,我又没瞎了眼,跟你走,呸!”

如意终于狠狠的啐了一口,发泄了内心的不满。

艾买尔怎么会看不出如意在故意拖延时间,而且如意的话大大的激怒了艾买尔,他的耐心全部用光,阴冷的朝着后面的人挥手:”全部捉回去!”

如意一看这家伙动了真格,顿时在没了女侠范,钻进马车,大喊了一声:”往过冲,撞死算我的!”

不过预期中的种种场面并没有出现,因为穿着一身黑色金线绣蟒袍的李宣睿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如鹰一般从天空掠过,蟒袍上的金线折射出五彩夺目的光泽,炫目又明亮。

如意从来没有觉得李宣睿这样帅气过,也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她是个有男人的女人。

他就站在马车的车辕,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艾买尔,气势如虹,冷若冰霜:”浑古王是不想活着回突厥了!”

人这么帅,连说的话都这么霸气,如意恨不得出去叫一声好。

艾买尔瞧见李宣睿和他身后的剑成,阴冷的眼里有明显的忌惮,转而笑起来:”秦王说笑了,贱命一条,却也还要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王爷手里既然有我要的人,我和王爷自然迟早会对上的,改日再会!”

说着一转身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确定人都走了,如意才从马车里钻了出去,李宣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既然没本事,还要给自己揽活,若是我稍微来晚一会,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红姑有眼色的带了在央下了马车,如意狗腿的掀起帘子请李宣睿进去,自己也连忙跟了进去,宽敞的马车立刻就只剩下小小的一点空间,如意识趣的蜷在角落里:”王爷神勇无敌,多亏了王爷我才有命和王爷说话。”

李宣睿看着如意,幽深的眼里好似渐渐的渐渐的泛起了涟漪,像是阳光照进了幽深的池水,波光粼粼,格外动人,如意怔了怔,就见李宣睿长臂一伸,把人捞进了怀里:”本王高大英俊文武双全?”

诶?她不过随口说的几句话,竟然叫李宣睿听到了,看样子王爷还是很受用的么,她刚想乘机在巴结几句,李宣睿的语气却又忽的阴冷起来,连目光也阴测测的,修长有力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去突厥?艾买尔看样子很欣赏你呀,本王的夫人,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的?”

我去!怎么这么的阴晴不定!这家伙原来一早就来了,听见了这么多的话,这阴测测的样子,好像能吃掉她一口肉一样,如意的嘴角抽了抽,挤着一脸的笑:”在宫里碰上的他就胡说八道,被我给踩了一脚,我的眼里只有王爷一个人,其他男人在我眼里都是粪土,根本看一眼都是污了眼睛!”

那微微扬起的剑眉,展示着一个愉悦的弧度,如意知道自己说对了话,凑到李宣睿的耳边,轻声细语的道:”王爷的能耐大了去了!”

这娇艳欲滴的唇,却又偏偏配着纯洁无辜的眼,说着这样让人起火的话,看的李宣睿眼眸暗了下来,把人赛在怀里,咬牙切齿的道:”妖精!”

如意得意的想,男人可不就喜欢妖精!

如意是第一次来李宣睿的书房,宽大明亮,格外的干净利落,一眼看过去,所有的东西井然有序又一目了然,一看就是个果断干脆的人,她因为帮了在央,也算是局中人,所以有幸听到了在央的这个在如意的那个单纯的世界里,简直无法想象的故事。

“….....我阿娘在外捡回了艾买尔...他说自己无家可归,又失去了记忆……阿娘可怜他就叫他在家里住下,父母教习他蛊术,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终归是他消失了几年之后有一日突然回来了……”

艾买尔为了不让世人知道他会蛊术,而将左家的人赶尽杀绝,辛亏在央遇上祥龙才侥幸逃脱。

这要多变态多毒辣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李宣睿皱眉道:”艾买尔消失几年忽然出现,他不过是个家中庶子,却忽然打败众人坐上了浑古王的位子,一直颇为让人匪夷所思。”

现在看原因也确实不简单,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现在这个秘密在坐的都知道了,那么这个变态的艾买尔又会做出什么事?

如意却有些心不在焉,从在央的描述中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之前在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幻象,其实是在央家中真实发生的事情,包括今天她的不好的预感种种的东西都好似指向一个惊人的答案,那就是她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刻看到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而在看到艾买尔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瘦弱的男子的样子到底又预示了什么?

李宣睿叫了两声,如意才反应过来,瞧见李宣睿站了起来,她也跟着起来,李宣睿皱眉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叫红姑去给你叫个太医看一看,我还要回宫去,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如意只好答应了一声。

等到李宣睿走,在央也要跟着祥龙去专门的地方,在不能一个人到处乱跑,免得有危险,她握着如意的手,十分的诚恳:”姐姐的大恩我没齿难忘!”

也是个可怜孩子,才这么大点年纪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再说她也没做什么:”这么见外做什么,你即做了我的妹子,我自然要护着你,要是祥龙欺负你,你也只管来和我说,这事我还管得!”

在央这才见了笑意,祥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正经的向如意道谢:”夫人的恩德,祥龙记在心里,但凡夫人有事,尽管差遣就是!”

没想到这位苏夫人很有狭义心肠,到和他往常所知的那些后宅妇人不同,值得让人敬重。

如意出了书房,外面的阳光温暖的落了一身,园子里虽然还是冬日的沉寂,但却格外的真实格外的让人安心,让如意心里的那些冰冷和恐慌渐渐的在这温度里融化,眉眼里带上了惯常的笑。

红姑悄悄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好像注定要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就好像如意,原本那样的平凡那样的与世无争,却也渐渐的卷进了一些,想也想不到的事情里,最终必定要站向更高的位子,与她的胆量和魄力匹配。

才松快的走了两步,就瞧见不远处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的萧侧妃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仙子一样飘了过来。

如意一看见这个萧侧妃就浑身不舒服,李宣睿最近捧着萧侧妃,萧侧妃那眉梢眼角好像都是骚情,走到哪里都要抖落她的一身娇柔,看见谁都是事,没完没了,如意此刻筋疲力尽可真不想和萧侧妃干仗。

然而两个人还是遇上了,如意还要向萧侧妃行礼请安,萧侧妃挑着嘴角露出淡雅的笑意:”妹妹不是进宫时时候淑妃娘娘了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应该呀?”

多少人瞧不惯如意进宫侍候淑妃,又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如意的笑话,萧侧妃大抵巴不得听见类似如意被赶出宫来这样的消息。

如意却偏就抬起头,笑的灿烂:”所以说淑妃娘娘体贴人,知道我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宴会也就去了一小会,早早的叫我回来休息。”

如意的嘴巴也够毒的,一句话踩了萧侧妃两个痛脚,专门炫耀了自己有龙凤胎,专门叫萧侧妃知道淑妃特别体贴看重她。

萧侧妃最近风头无两,因为过的滋润,所以心态到比之前好了很多,没有那么暴躁,她就挑着嘴角淡淡的笑,打量着如意:”那就叫我瞧瞧,你这好能好到什么时候去。”

如意笑了笑:”我好不好自己知道就行了,关别人什么事,侧妃操的心有些多了。”

因为刘淑妃要用到如意,所以现在的如意到成了轻易碰不得的那一个,若是为难如意,就碰到了李宣睿的底线。

萧侧妃就只露给如意一个摸不来深浅的笑,又缓缓的飘走。

如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天到晚都是些不能叫人安生的人和事。她回去洗漱换了衣裳,喂了孩子奶吃,自己倒头就睡下。

宴会果然到了很晚才结束,李宣睿和孟王妃从宫里出来已经天黑了,李宣睿便也同孟王妃一起坐的马车,孟王妃抱着手炉,坐在李宣睿的跟前,心里斟酌着思量着,半响才缓缓的道:”不知道母妃最近好些了吗?要是苏妹妹一个人不行,要不就在找几个大夫一起看,终归稳妥一些。”

马车里的光源自外面马车四角的灯笼,透过厚重的帘子传进来,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沉闷又好似有些压抑,李宣睿的目光也看的不大清楚,只听的清他说话的声音:”母妃的病若不是如意,只怕已经回天乏力,她的本事寻常的大夫根本替代不了。”

这大大出乎了孟王妃的意料,而且她因为过于笃定如意医术不到家,所以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轻慢或者说好似在刻意为难一般,这让孟王妃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苏妹妹这么有能耐,往常到是我眼拙。”

孟王妃的坦然一般很难让人反感起来。

李宣睿顿了顿叮嘱了一句:”若是如意有什么难处,王妃帮着她些。”

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举重若轻的地步,这样的话,李宣睿是第一次同她说,虽然有特别的原因,但却也叫孟王妃见识到了如意特别的地位,她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怀上一个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