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家子嗣单薄,到了南宫瑾这一代,就剩下她一个血脉,若不能跟她为姓,南宫家就算是绝后了。也亏得蔺居正跟她夫妻同心,否则,前靖国公在泉下有知,还不得哭死。

陈书晗满脸通红,却笑着问陆令萱:“你还笑我们,且不说你自己?”

“我有什么可说的?”陆令萱闷笑。

陈书晗用手肘拐了拐她:“听说,昭王爷最近可是活络得很,遇到个人,没事就问如何讨女人欢心。还说不是你给他脸色看?”

“这可冤枉令萱了。”这事慕云歌清楚,因为昭王爷第一个来问的人就是她,她抿嘴浅笑:“昭王爷问如何讨女人欢心,可是为了他府邸里那个新得的妾室。这个主意,还是令萱给他出的,目的嘛……”

陆令萱沉默不语,说到那个妾室,其实就是当初她在御前为魏云逸求来的西赵公主。做戏要做全套,为了表现得魏云逸对妾室很上心,只得装无知四处营造关怀的形势。

明明是自己出的主意,可看着魏云逸真的去做了,又觉得心头发酸,怎么想怎么难受。

最要命的是,她性子好强,要在魏云逸跟前服软说自己不愿,这话又怎么都说不出来。魏云逸呢,这次也是真的生气了,存了心跟她斗到底,竟问得格外卖力。

陈书晗和南宫瑾都是第一次听说这层缘由,见陆令萱脸黑得难看,都悄悄的笑了起来。

陆令萱见大家都在笑,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笑什么?”

“笑你啊。”陈书晗搂着她的腰:“你没闻到这宫殿里好大一股酸味吗?”

“没有。”陆令萱瞪她。

正说着,正殿已经下了朝,魏时带着魏云逸、柳扶风和蔺居正过来,见几人正谈笑风生,都不好意思打扰,退到殿外的梅林里闲聊。他们既然来接人,慕云歌倒也不好久留几个朋友,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便让她们走了。

慕云歌有了身孕,魏时是恨不能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她捧过来,不忍她操心,有求必应,不等她问,就将朝事捡要紧的说了。

西赵那边经过这么久的酝酿,一切已到了最后关头。

就在几天前,乔凤起发动了最后一次策划。穆舒志病情日渐加重,早已无法起身,他的子嗣都已凋零,只剩下一个穆青笠还在天牢中等待处决。如今周如序身怀有孕,满朝文武都看着她会生个皇子还是公主。

若是皇子,则以后大权必定落在周如序手上,她垂帘听政,必将西赵控在掌心。

若是公主,周如序夺嫡的筹码少了几分,但也紧紧是少了几分,她若一心让自己的女儿当这个皇帝,谁又敢多说什么?

几天前,西赵的朝廷上,诸臣又一次为了储君的事情闹翻了天,最后,在乔凤起的提议下,决定问天卜卦。

西赵迷信神灵,将皇嗣的问题拿来卜卦,也不是第一次,是以满朝文武都能接受,连带着平头百姓,也多有跟着去凑热闹的。整个祭天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热热闹闹的好似赶集一般,都注目着祭司,等待最后的结果。

没想到这一次的祭祀还没完,祭台上就来了一个人——长风郡主!

长风郡主身穿缟素,披头散发,手捧状书,一步三叩首的进了祭天台。她一进来,朝堂上稍稍上了年纪的官员就认出了她,纷纷惊呼:“这不是长风郡主吗?”

“长风郡主不是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有当年多多少少受过长风郡主恩惠的人,忙上前着急的询问:“郡主,你是怎么来皇宫的?怎么还敢来?不怕被杀头吗?”

“我既然敢来,当然是不怕。”长风郡主手捧状书,径直走到祭天台的台阶上,一手握着剑,一手抖开状书,看也不看,径直开始念道:“前朝长风郡主,今日冒死上台,乃是为了鸣冤。我主容修烨含冤而死,背负累世污名,委实不公。长风在此,哪怕拼上一死,也要将我主的冤屈一一公诸于世,皇天在上,请受长风三拜,准我喊冤!”

“长风一告皇帝穆舒志,欺名盗世之徒,居心叵测之辈,行摄政之名,行夺权之实,囚禁先太后,掌控我主容修烨,以我主性命,胁迫太后委身,此为一恨也!”

“长风二告穆舒志,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修摘星楼,侵北燕、东魏,致使民不聊生,种种罪行,数不胜数,却以暴虐之名,嫁祸我主容修烨,让我主沦为千古暴君,为百姓厌弃。可怜我主一心为民,苦思救国良策,反遭百姓厌弃,此为二恨也!”

“长风三告穆舒志,挟天子以令诸侯犹不足也,我主幼子之身,方始八岁,乃被穆舒志喂以剧毒,时时发作,保守折磨,日日呕血;穆舒志勒令宫人,我主毒发之时,不得近身,不准施救,任凭我主苟延残喘,寡情薄意,心思歹毒,此为三恨也!”

“长风四告穆舒志,虚伪小人,窃取国本,残害我主血脉,致使皇室正统凋零,流落民间,不得绵延。此为四恨也!”

“长风五告穆舒志……”

林林总总,长风郡主跪在祭天台上,一共数落了穆舒志的九条大罪,包括胁迫太后委身、囚禁容修烨、窃取国本、虐待百姓等诸多罪状。

满朝文武已是听得呆了,就连围观的百姓也都瞠目结舌。不过,先前乔凤起刻意营造的气氛使然,西赵人对容修烨的事情已有了不少深思,长风郡主当年在朝野内外威望不低,她既张嘴,很多东西就串联了起来,人们跟之前陈少傅等人的口供一对,那隐藏在黑手下的面纱,一下子就被揭开了。

这真相赤果果、血淋淋,比人们猜测的不知残忍了多少倍,尤其是将太后当做私人禁脔,简直是骇人听闻,又让人想象无限!

乔凤起的手下早已在人群中潜伏,此时正是最佳良机,他们高深喊着:“容修烨无罪,穆舒志该死!”

“窃国者!”

“窃国者!滚出赵国!滚出赵国!”

“冤啊——”一声声呐喊声中,长风郡主跪倒在祭天台上,将状书丢在祭坛中点燃,仿佛上达了天听一把,她最终凄厉的疾呼顺着风传出去老远,闻之让人泪下!

恰在这时,本是晴朗的天空一声闷雷,不知从哪里涌出来大片的黑云,眨眼间就笼罩了整个皇都。百姓们惊恐的抬头,只见黑压压的云层让人喘不过气来,冷风从四处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长风郡主跪在祭天台上,这时才站了起来,她举剑疾呼:“上天示警,理应昭雪我主冤屈,还我主清白!”

仿佛为了响应她的召唤,话音刚落,闪电划过,瓢泼大雨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周围的文武百官愣了愣,惶恐的百姓们也愣了愣,随即,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对着祭天台,对着长风郡主跪了下去。

春雨来得急,去得却慢,这一场暴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皇都便传遍了上天显灵,为容修烨喊冤的奇谭。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周如序和乔凤起两人做主,草拟了一封以穆舒志的名义写的《罪已诏》,在这份诏书中,穆舒志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种种大罪,并将这一场登基定位为阴谋篡国,表示愿意退位,还容氏皇位。

这些年,在穆家的统治下,西赵的百姓过得亦十分贫苦,乍然听闻皇帝的种种劣迹,不免将一腔绝望愤怒都发泄在了穆舒志的希望,自然而然的,也希望有一位贤德的君主,前来统治自己的国家,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就在这时,长风郡主的那一句:“致使皇室正统凋零,流落民间,不得绵延。”成为西赵百姓最后的寄托。

谁是容修烨的遗孤?

他是否有能力将国家治理好?

这两个问题成为萦绕在百姓心头最大的疑惑和期待。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已悄然回国的陈少傅出来了,揭露了容修烨的血脉最后的流落之所。

乔凤起亲自领着文武百官登门,拜问当年容修烨的三师,仅存的陈少傅,究竟先皇将自己的孩子藏在了哪里。

陈少傅捋着胡须,眼中闪着狡黠,故弄玄虚的摇头说:“先皇虽蒙难,却拼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唯一的孩子送了出去。那孩子算算年纪,也有十七岁了。老夫得上天眷顾,有幸见过一次,她已长成了俏姑娘,如今也贵不可言!”

“她在哪里?”大家关心的问。

陈少傅便说:“公主如今在东魏,她已成婚,怕是暂且归不了国。至于她有没有能力治理好西赵,怕是大家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会知道答案,不必再问老夫了。”

“她是谁?”乔凤起含笑问。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天,等到慕云歌的名字正式在西赵的朝堂上闪耀。

陈少傅看着他,两人对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陈少傅便笑了:“她的名字,如今叫做慕云歌。当年必珠夫人逃出西赵,为了躲避穆舒志的追杀,将公主交给了东魏金陵富商慕之召收养。后来,几经起伏,公主嫁给了东魏五皇子魏时为妻,如今已是东魏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