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病人,她没能按时下班,和来接班的理哥交接完毕之后,她一身疲惫走出病房,才重新与外面的世界接轨,才想起,她叫陶然,她还有个同样躺在病房里的重症父亲,她的母亲,蓝女士,此刻情况一无所知。

老陶静静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只有仪器波纹的跳动证明他还活着。

这是小豆主管的病房,此刻值班的人也是小豆。

“陶陶,相信我!我一定会照顾好陶伯伯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小豆小声拉着陶然说。

陶然不想走,她想守在老陶身边。她都能照顾别的病人,她多想守护自己的父亲!

“陶陶!你不用耗在这儿啊,有我就行了,你放心,我一定把陶伯伯当自己爸爸来照顾!”

“陶陶,你别忘了,你还有工作呢,你自己要先保证休息好啊!”

“陶陶,你真的不用在这里的。”

小豆很忙,陶然同为护士当然知道,这么忙的小豆还要顾着她。

护士长过来给病人吸痰,见她杵在这儿,也赶她回去,“服从命令是最好的配合!我知道你能帮忙,可是你要帮到什么时候呢?帮到你自己接班,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上班吗?”

陶然默然。

“别杵在这儿碍我事儿!”护士长最后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陶然了解她们的心,到底还是走了,虽然依依不舍,且连“拜托你们”这样的话都不用说,因为她太懂。

她心里还挂着蓝女士。

从隔离区出来,她就尝试着给蓝女士打电话,但不知为什么没打通。

连续拨打几次以后不知道怎么就崩溃了。

老陶在生死边缘挣扎,蓝女士不知状况如何,是否也生了病一个人在一处忍受痛苦?是否会害怕?没有亲人在身边会不会没有力量抗争下去?

她蹲在墙角,捂住脸,呜咽起来。

有脚步声响起,她却没听见。

直到有人在他面前站定,直到他蹲下来,轻轻抽走她手里的手机。

她泪眼朦胧地瞪着眼前的人,模糊的视线里,画面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蹲在角落里哭,穿白衣的人儿,也是这般蹲在她面前。

她泪汪汪地看着他,带着最后的希望问他,“苏医生,你一定能治好我爸爸的是不是?”

她还是泪汪汪的,还是叫他苏医生,“苏医生,你一定能治好我爸爸的,是不是?”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回答她,“是!”

“是!我一定能!相信我!”

陶然的眼泪就这么哗哗地流。

“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陶然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在这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像六年以前一样,突然迷惘起来。

“为什么不等我?”

陶然怔然。等他?为什么要等他?

苏寒山看着她眼里的迷惘,暗里终究一声叹息。

他握住她肩膀,把她腰背拎直,“你现在想做什么?告诉我?”

陶然更懵懂了。

“想要我做什么?”

陶然想了想,带着哭腔,“我想去找妈妈。”

“好。”他将她拉起身,“用你那天早上要我去给你拿早餐的语气跟我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