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芮拉住他,撒娇道:“亲爱的,别走嘛,很快就好了。医生,这里是不是没有空调啊,好热。”
她边说边扯开一些领子,优雅地撩了撩头发,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是风情万种的。
于是我就清晰地看见她锁骨上还有脖子上的痕迹,跟盖聂在一起久了,那些痕迹是怎么回事,我是很清楚的。
我甚至清楚,那些痕迹,有一部分是有一段时间了,有一部分就是这一两天的。
新旧痕迹交织在一起,特别触目惊心。
我想起盖聂给我看过的那些照片,心里隐隐的疼起来,为了顾良书那个傻女人。
肖坤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从进来后他就只看过我两眼,此后就一直低着头。
我自然不愿意相信他是愧疚觉得对不起顾良书,他是担心我会告诉那个傻女人。
同时我也百分之七八十的确定,舒芮一定是故意来这里,其用意可想而知。
她像是会点穴似的,肖坤被她弄得一动不动定在那里,她很满意,莞尔一笑,在他脸上亲一口,倒也不避讳我在场。
接下来她问的问题就让我有点挂不住了:“医生,我跟我老公每晚都要来四五次,有时候白天午睡的时候也很有激情,你说,我们可以要一个健康的宝宝吧?”
她那张精致的脸上,是一个很想很想要孩子的妈妈应该有的期待,而同时也有一个女人对身边的男人的依恋和深情。
但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她眼神里,有炫耀有挑衅,当然,还有无耻。
我狠狠捏住笔,忍住刺瞎她的冲动,转而盯着肖坤。
这个女人就是个心机婊加绿茶婊,他难道不知道吗,他瞎了吗?
基于一个妇产科医生的职业道德,我应该叫她去做一个妇科方面的检查,再叫男方去检查精子活力……
可是作为顾良书的好姐妹,我难道不应该弄死面前这对狗男女么?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公……”
我跟肖坤同时抬头,顾良书站在门口,她穿着粉色的孕妇装,看起来像一个小公主。
而就在同一时间,舒芮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随后她站起来,照旧挽着肖坤的臂弯,对我伸出手:“医生,单子开好了吗?”
我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竟然从我手底下把病历本拿过去,看也没看就对着肖坤莞尔一笑:“亲爱的,我们走吧。”
门口的顾良书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扶着门框,声音颤抖着:“老公,你……你……这女人是谁?”
“阿书……”肖坤想要挣脱舒芮,可是人家死死拽着他,甚至踮起脚尖,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朱唇轻启,轻蔑地看着颤颤发抖的女人:“亲爱的,这人是谁啊,她为什么喊你老公?”
顾良书什么都明白了,她不断摇头不断颤抖,一张脸白得好像是抹了无数层石灰。
我知道她的脾气,特别害怕她承受不住,于是想要冲过去。
门口聚集了好几个人,对着这一幕指指点点的,我还没有冲过去,肖坤就甩开舒芮冲了过去,一把拽住顾良书的肩膀摇晃着:“阿书,阿书,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顾良书的眼泪簌簌而下,她想也没想就是一巴掌,不待肖坤开口,又是一巴掌。
肖坤无力垂下手,低着头,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顾良书早就哭成了泪人,她颤颤巍巍扬起巴掌,可是迟迟落不下去。
我站在她身边,感觉到她抖得跟筛糠似的,大半个身子靠在我身上,低声哀求:“忆忆,带我走,求你了,带我走……”
我一下子就哭起来,真是恨不得怕了渣男贱女的皮,把他们挫骨扬灰。
肖坤好像还想说什么,他伸出手,可是伸到半空中,顾良书就尖叫起来:“你起开,你起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肖坤无力垂下手……
这时候,一直站在那里看好戏的舒芮像只高贵的白天鹅一样上前来,一只手搭在小腹上,支撑着另一只手抵着下巴,看着顾良书。
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准狠地甩了顾良书一巴掌,伴随着恶狠狠的一声:“贱人,原来就是你勾引我老公。”
然后她突然哭起来,拉着顾良书的裙摆,对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哭诉:“你们快来看啊,这贱女人是小三,勾引我老公,还怀了孩子……最过分的是,因为她,我的孩子没了。她推我下楼梯害我流产,还买凶杀我……我老公根本不爱她,可是她死缠烂打,我们来孕检她也要跟来……我真是没办法了,大家帮帮我……”
围观的群众从小声的指指点点变成指着顾良书大骂不要脸小三该死之类的。
我听不下去了,一把打掉舒芮的手,指着她:“你再诬赖她一个字试试?”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丝毫不惧怕我的威胁:“大家快看啊,小三和医生是朋友,她们威胁我,各位要给我作证啊。”
吃瓜群众里不知道是谁丢了一个苹果过来,不偏不倚砸在顾良书头上,她哎哟一声,捂着头蹲下去。
人群里谁喊了一声:“打死小三……”
“这样的医院,我们不看病也罢。”
“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医生,会医死我们的。”
肖坤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蹲下身,关切地要来查看顾良书的伤势。
顾良书就跟见了鬼似的,打掉他的手,一把推开她就跑。
肖坤要去追,被舒芮拽住,她哭天抢地的:“老公你怎么那么狠心,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勾引你,你怎么能在这时候丢下我?”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拽住舒芮,恨不得一巴掌甩死她:“阿书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我掼开她,恶狠狠瞪着肖坤:“阿书真是瞎了眼,竟然爱上你这么个畜生。”
因为保安闻讯赶来,而且隔壁诊室的医生都出来帮忙,连远在住院部的濡沫子都赶来了,我记挂着顾良书,就交代保安队长,把舒芮和那几个围观群众全控制起来。
我敢肯定,这一切绝对是舒芮一手策划的。
小跑进电梯的时候,还能听见舒芮的嘶吼,质问保安为何不许她走。
我冷笑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只是我没想到,当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大门口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冲向对面马路的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姑娘,被一辆大卡车撞得飞起来。
如同一片树叶,如同无根的浮萍,最终落在地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整个世界都被那汹涌而来的血红淹没。
盖聂赶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像木偶一样瘫软在手术室外面,手上还滴着血,而我的白大褂上面,也全是血。
眼睛哭得肿起来,喉咙沙哑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盖聂蹲在我面前,心疼地抱住我,拍着我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有濡沫子在,顾良书不会有事的。”
我揪着他的衣服,哇一声哭起来,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阿书……肖坤……”
盖聂帮我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相信我,嗯?”
手术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我根本不敢通知顾叔叔顾阿姨,他们是受不了这双重的打击的。
一个身影冲进来,我抬起头,看见气喘吁吁的姜东的时候,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下来。
他看了看我,看了看手术室,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身上。
肖坤二话不说冲过去,像拎小鸡一样把肖坤拎起来,潇洒利落就是两拳。
肖坤哪里是他的对手,立马口鼻流血倒在地上。
姜东还觉得不解气,紧接着对着肖坤的腹部又是狠狠两脚,然后又把他拎起来,对着同一个部位又是两拳。
“当初我怎么警告你的?我说如果不爱她就不要给她希望,她是好姑娘,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是你呢,你怎么对她的?”
到了最后姜东的声音有些哽咽,肖坤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扭曲变形得严重,不过他还是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不说还说,一说姜东更是暴跳如雷,对着他的脸又是两拳:“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换回什么?我告诉你,姓肖的,这辈子,我不会再让阿书跟你有任何瓜葛。”
肖坤也是知道姜东是言出必行的人,他像是害怕了,一把抓住姜东的袖子,哀求道:“东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对阿书的。”
姜东哪里听得进去,一把甩开他,对尾随而至的手下吩咐:“把他给我丢出去,以后但凡看见他出现在阿书面前,打断他的狗腿。”
他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二话不说,抬起肖坤就往外走。
肖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门框,大喊东哥饶命。
可是那些手下比姜东更戾气,其中一人一记手刀下去,肖坤不知道是手断了还是别的,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走廊。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濡沫子的脸出现在门口。
我蓦地站起来,冲过去,语无伦次就喊:“师傅师傅,阿书她……”
私底下的时候我这么喊过她,可是公共场合她是不许我这么叫的,现在我完全是六神无主了,一颗心都在顾良书身上,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濡沫子愣了愣,摘下口罩:“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我心里了然,坏消息应该是孩子保不住了。
想起倒在血泊中的顾良书昏过去之前还拉着我的手,要我一定要救她的孩子,我悲从中来。
“好消息是她没事,坏消息是,孩子没保住,而且,她以后可能会很难怀孕。”
沉默,让人揪心的沉默……
姜东眼睛红红的,笑得特别难看:“没保住就没保住,畜生的孩子,保住有何用。是不是?”
濡沫子拍了拍我的肩,带着人走了。
顾良书被转到病房,我站在门口,突然没有了走过去的勇气。
姜东也是愣怔了一下才走过去的,他站在病床前,像一尊雕塑似的站了很久,背影传过来的声音闷闷的:“忆忆你先回去,顾叔叔顾阿姨那边,你先找借口稳住。”
我点点头,我现在浑身是血迹,也不适合留下来照顾。
我还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骗过顾叔叔顾阿姨,他们就来了医院,顾叔叔还好一点,顾阿姨才看了一眼就哭得晕过去。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太奇怪了,就好像一切都是按照剧本来的,刻意的痕迹太明显。
盖聂也想到了,他招手叫来阿彪,对着他耳语几句。
阿彪点点头,转身走了,不多时他回来,走到我们身边,低声道:“公子,查过了,确实是舒芮通知的顾家父母。”
我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撕了那贱女人,盖聂摁住我,凑到我耳边:“先回家,阿彪会处理。”
回到老宅子,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红色的甲壳虫,而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立在车旁边。
周写意怎么会在这里?
白大褂早就在医院就丢了,此刻我身上披着的,是盖聂的风衣。
他帮我打开车门,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他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我心下有点狐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跟我额头相抵:“是有事要跟你说,你先说你不生气。”
我脑洞大开:“该不会周写意的孩子是你的吧?”
他噗嗤笑起来:“你老公又不是种马。我就是想告诉你,舒芮是周写意的表妹。”
“啊?”
他在我唇上咬一口:“啊什么啊,很意外么?”
看到周写意转过身来看着我们,我一把拉住盖聂,凑上自己的唇。
他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我主动的机会的,很快反客为主,分开的时候我们俩都气喘吁吁的。
小七打开门出来,他向来不待见周写意,还特意向我邀功:“我可没让她进去。”
我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先进去,然后我假装客气地看着周写意:“周小姐,既然来了,进去坐会儿?”
“不了。”她淡淡的,“我就是跟聂说几句话。”
我拢了拢肩上的衣服,淡然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进去了。”
盖聂揽住我的肩膀,看着周写意:“有什么话你说,小江还没吃饭呢。”
周写意嘴角的弧度收起来,自嘲一笑:“盖公子还真是性情大变啊,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她的话里夹杂着嘲讽,盖聂置若罔闻:“周小姐就是来说这句话的么,那你可以走了。”
“聂,你就要这么绝情?”
盖聂冷冷笑起来:“你我之间从来无情,哪里绝情。”
注意到周写意撑在车门边的手在颤抖,我并没有预想中的复仇的快感,而是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我从来没那么累过,就算爸爸出事的时候,我都还觉得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一天爸爸会沉冤得雪。
可是现在,在这场三个人的爱情战争里,我的好姐妹顾良书输得一干二净。
周写意板起脸:“舒芮跟我是什么关系,聂你很清楚。我希望,你别多管闲事。你对周家做的那些事,已经惹得周家人极度不满,你要是还插手此事,估计是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盖聂玩味着这四个字,忽而笑起来,“我盖聂做事从来不需要向谁交代。你们周家背后做了什么,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周写意冷然:“你什么意思?”
盖聂却不再看她,低头帮我拉了拉衣服,淡淡道:“写意,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拐弯抹角。对周家,我已经足够手下留情。否则,单是关老大那里,你们也是没办法交代的。”
一提关山远周写意就变了脸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跟你说的是我表妹舒芮的事情。”
盖聂抬头看她:“我跟你说的也是舒芮的事情,周小姐,慢走不送。”
话音落下,他牵着我进门,低声问我想吃什么。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又不忍心让他担心,无精打采说想吃面条。
盖聂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小七拿着平板电脑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周写意惹我不开心。
我摇摇头,他又道:“不管是谁,惹你不开心就是该死,等我帮你找机会揍她。”
我以为他开玩笑,也没有在意,谁知道过了两天,周写意怒气冲冲找到医院,质问我为何要教唆小七去殴打舒芮。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打电话给小七,接电话的竟然是白雪,告诉我小七正在游泳。
然后这丫头冒出来一句:“小江姐姐,你是不是要问打人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她坦然道:“因为就是我一手策划,而且我也打了,打的脸。本来想泼硫酸的,没买到。”
我气得要死,白雪却淡定得不像话:“小江姐姐,你放心,我们很小心,没留下证据。”
我只差一口老血喷出来,没留下证据周写意怎么找上门来的?
看我的样子,周写意大约才想到了怎么回事,不由得趾高气昂起来:“江小姐,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看着她,淡定问:“周小姐你说小七打人,你有证据吗?”
周写意道:“舒芮就是人证,小七还带了三个同伙,其中一个,就是关老大的侄女,叫白雪的,你们休想抵赖。或者,我让律师来跟你谈。”
好像有钱人动不动就说让我的律师来跟你谈,我觉得好笑,她是不是香港TVB的电视剧看多了?
其实阿彪已经查出来,出事那天用苹果砸顾良书的,骂她是小三不要脸的,还有扬言再也不来这里看病的那些女人,都是舒芮花钱雇来的。
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医院形象,就回复周写意:“好啊,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的律师。”
她估计没想到我这么强硬,噎了一下:“江小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冷着脸:“抱歉,我还要接诊,慢走不送。”
她拂袖而去,我却惊出一身冷汗,赶忙给盖聂打电话。
他已经知晓此事,不止他,连关山远都知道了,据说雷霆震怒,不知道白雪这次有没有危险。
关山远肯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担心的是周家那边,因为我了解过,虽然周家现在被盖聂打压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舒家那边被称为康城的隐形富豪,也是不可小觑的。
顾良书醒过来之后一直不说话,没有表情,就是发呆,看着让人心惊胆战的。
肖坤来过两次,每次都被姜东打得趴在地上。
姜东是下了狠手的,甚至扬言再来就打死他。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肖坤又来了,无精打采拎着保温盒,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恨铁不成钢的肖家父母。
姜东强势且霸道,不让肖坤进去也就算了,毫不留情对肖家父母下了逐客令。
肖家父母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对着顾叔叔顾阿姨客气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肖坤索性就跪在病房门口,惹得医生护士纷纷来问我怎么回事。
他不止跪在那里,还大喊顾良书的名字:“阿书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真是鄙视他,跟舒芮在一起逍遥快活的时候想过顾良书么,现在来这里装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真是恶心。
顾叔叔是早就想揍肖坤一顿的,要不是顾阿姨一直劝着,他估计得拎把菜刀冲到肖家去。
“阿书,阿书,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阿书,我爱你,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姜东捏紧拳头拉开门,两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揪着肖坤的领子,咬牙切齿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肖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视肖坤的目光:“我不走,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敢这么公然挑衅著名拳击手的,估计也就只有肖坤了。
只可惜他早就不是那个为了顾良书可以说推迟婚期就推迟婚期的好男人,这么挑衅,自然是要遭打的。
他又哪里是姜东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得趴在地上。
这时候顾良书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含泪喊了一声:“东哥别打了……”
姜东硬生生收起拳头,掼开肖坤。
肖坤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爬到顾良书面前,抱着她的腿求饶:“阿书,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说着他就哭起来,一个劲儿强调这辈子只爱顾良书。
顾良书仰起头看着走廊里的某个点,哽咽着:“肖坤,咱们,好聚好散。”
“我不。”肖坤撕心裂肺大喊起来,“你别丢下我,阿书,我爱你,我只爱你,你别丢下我。”
顾阿姨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纸箱,递给顾良书。
顾良书接过来,把箱子放在肖坤面前,无声地流眼泪:“肖坤,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送我的东西,全在这里了。另外,我们名下共同的房子车子,我都不要,我只有一个请求,彻底摆脱你。”
她这无异于是壮士断腕,宁愿净身出户,也要摆脱这个渣男。
说完这些,她把挣脱开肖坤,毅然决然进病房,低声对姜东说了什么。
门关上的瞬间,肖坤气急败坏拍打着门板,哭喊着顾良书的名字。
可是晚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犯什么错她都可以容忍你,但是你别触碰到她的底线,否则,就跟你同归于尽。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晚上下班,盖聂来接我,脸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完全没受小七打人事件影响。
他带我去立春私房菜馆吃饭,去了才看见骆安歌雍长治雷凌龙玦都在,还有一个我没见过,乍一看稳重有型,仔细看却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凌厉的。
看那样子,应该就是关山远无异。
盖聂曾经说过,他们这群人称呼关山远老大,并不单单是他年龄最长,还因为他是属于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大家颤颤巍巍的人。
一般情况下,只要关山远发话,没有人会反对。
就算有人反对,也会被其他人掐死。
盖聂带着我走过去,很随意道:“第一次见面,叫大哥。”
我叫了一声,关山远笑着点头:“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姑娘收服了老四,跟我想的差不多,挺干净,挺好。”
没想到他跟骆安歌对我的评价都是干净,我挺高兴的,只是隐约有点担心。
关山远日理万机的,这一次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白雪。
这对白雪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坐定之后雷凌凑上来:“大哥,昨天你不是还说今天要开会,怎么回来了?”
关山远看了看表,语气淡淡的:“取消了。”
雷凌又问:“怎么,被你家老爷子削呢?”
龙玦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醋:“大哥,是不是又被逼婚呢?你也别挑剔了,我看人家刘小姐挺不错的,对你也一片痴情。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是不是,三哥?”
他说就说,还不忘扯上骆安歌。
骆安歌愣怔了一下,侧过脸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雍长治:“二哥,你觉得呢?”
雍长治老神在在:“咱兄弟几个在一起,能不谈女人么,俗气。除了女人,你们这辈子都没别的追求了是吧?”
龙玦嘿嘿笑起来:“二哥你着急什么,楚天姐不要你了是吧?”
雍长治突然抓起盘子里的花生丢过去:“小六你是不是活腻了?”
龙玦早有预见似的躲在雷凌身后,嬉皮笑脸的指着门口:“好了好了,雪儿来了。”
包间里突然沉默下来,我抬起头,正好看见白雪推开门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柠檬黄的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灰色针织长衫,脚踩一双帆布鞋,背着双肩包,乍一看完全是大学里面的乖乖女校花类型的,让人心生怜惜。
她这样的姑娘,乖巧没有攻击力,懂得适时的沉默,不止男人,就连女人也会喜欢她的。
如果,女人们不知道她也会打人并且想毁人家容的事。
白雪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包间里的人,然后微微鞠躬打招呼:“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好,小江姐姐好。”
没有人说话,龙玦起身走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雪儿,听说你打人了,快告诉六哥,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关山远淡淡咳嗽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龙玦立马揽着白雪,走到关山远身边的位子坐下,循循善诱的样子:“你看大哥很关心你,特意从靖南赶回来,你快跟大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就走开,但是我看到他对着白雪挤眉弄眼的。
白雪抬头看了关山远一眼,我以为她会害怕,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看了一眼之后并未逃避,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忽闪忽闪的,声音透着淡漠疏离:“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反正就是打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除了关山远之外的全部男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骆安歌都跳出来打圆场:“雪儿是不是在学校受什么委屈了,告诉三哥。是不是不想在康大?你想去哪里?去靖南好不好?”
好像是戳到了白雪的弱点,她迅速低下头去,很快又抬起来看着关山远,轻启朱唇:“我要回涠洲岛。”
全部人又倒吸一口凉气,关山远笑了笑:“不可能。”
白雪也不恼也不怒,笑了笑,笑容跟关山远挺像的:“我有脚,我自己走,有本事你打死我。”
说完她就站起来,脊背挺得笔直:“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再见,小江姐姐再见。”
龙玦赶忙站起来:“雪儿雪儿,才来怎么就要走呢,哥哥们好久没陪你吃饭了。吃完饭……吃完饭……”
他像是词穷了似的,掐了雷凌一把,雷凌慢悠悠的接口:“吃完饭,我们去赛车。”
白雪不为所动:“不了,今晚我约了同学自习。你们吃,我先走了。大哥,我先走了。”
她的样子淡淡的,明明心里恼怒着关山远,却还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龙玦还想说什么,关山远突然出声:“随她去,我们吃饭。”
门关上的瞬间,盖聂突然出声:“大哥,我说你们闹别扭要到什么时候?”
关山远抬起头,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有点不真实:“谁说我闹别扭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小姑娘闹别扭,我还嫌丢人呢。”
骆安歌冷哼一声:“你就装吧,反正疼的不是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康大里面追求白雪的人挺多,你家老爷子自以为眼不见为净,殊不知,弄巧成拙。”
雍长治点点头:“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盖聂补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关山远板起脸:“你们有完没完,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看他生气,大家都闭嘴,盖聂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出去看一看白雪还在不在。
我赶忙出去,追到大门口,看见白雪上了一辆红色法拉利,绝尘而去。
一顿饭吃得压抑又死寂,我本来就担心着舒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这一下关山远和白雪又闹别扭,我更是担心。
饭后盖聂就带我回家,小七好像是害怕盖聂收拾他,跑得无影无踪的,只是给我发短信,说跟同学去野营,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洗完澡出来,盖聂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看见我出来,他快速挂断电话,从柜子里拿了吹风机出来帮我吹头发。
他动作轻柔,我昏昏欲睡的,实习过半,过两天就要回学校汇报实习情况,接下来就是投简历找工作。
迷迷糊糊的,盖聂问我毕业有什么打算。
我翻个身我在他怀里,蹭了蹭:“当医生啊,我要做全世界第一流的妇产科医生。”
他笑了笑,抱着我上床,我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声音:“宝贝,你就留在家里,当我一个人的私人医生好不好?”
我笑起来:“拜托,你又不会生孩子,也没有妇科病。就算你阳痿早泄前列腺,也该去看男科。”
腰上多了一只作乱的手,我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已经来不及,盖聂摁着我,铺天盖地的吻砸下来。
“嗯,敢怀疑你老公的战斗力,看我不收拾得你下不了床。”
为了证明自己永远不可能阳痿早泄前列腺,盖聂不遗余力身体力行奋战到天明。
苦了我,只差脱一层皮。
好在第二天轮到我休息,不用去医院,否则估计走路都成问题。
我可以休息,盖聂是不行的,他现在身负重任,一丝怠慢也不敢有。
我睡到自然醒,起来之后就想着做点爱心便当送去给盖聂,还要煲点汤给顾良书送过去。
我并没有告诉盖聂我要过去,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半道就被盖寅伯的人截住,二话不说把我带到了一家会所。
我以为盖寅伯找我是要谈我和盖聂的事情,谁知道进去之后看见周写意和舒芮,我心里就有点明白了。
再看见肖坤也在的时候,我完全就不淡定了。
前两天还信誓旦旦只爱顾良书,信誓旦旦已经跟舒芮一刀两断,现在就坐在人家地盘上,这算什么?
看见我肖坤有点不敢看我,我心里冷笑,顾良书离开这样的渣男,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盖寅伯坐在沙发上,用拐杖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江小姐,请坐。”
我站着没动:“不用了,盖先生有话直说,我赶时间。”
他不阴不阳笑起来:“赶着去给盖聂送爱心便当吗?”
我冷然:“这是我的私事,跟盖先生没有关系。”
他耸耸肩,目光在一旁的舒芮身上扫了扫,转向我:“江小姐的人打了小芮,怎么也不见你交代两句?莫非你觉得这事,就这么过了?”
“你要我交代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有异议,可以去跟盖聂谈。”
他的笑容敛了敛:“想不到江小姐这么牙尖嘴利的,难怪,写意都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手下拦截我的时候,没收了我的电话,因此我实在不知道,盖聂能不能及时得到消息,能不能赶过来。
他不在,我还是有点害怕。
周写意给盖寅伯续茶,语气平淡:“外公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应该感谢江小姐才是。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遇到臣熙?”
盖寅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不过提醒道:“写意你放心,你嫁给臣熙,盖家不会亏待你的。等孩子生下来,我会让你们一家三口入盖家的家谱。”
周写意笑起来:“外公顾着我和孩子,我很感激。只要我们一家和和睦睦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她给人人淡如菊的感觉,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转到了舒芮身上:“小芮也算是自己人,这次受了委屈遭了罪,舒家和周家都觉得脸上无光。还是外公好,我替小芮多谢外公了。”
盖寅伯打个哈欠,拄着拐杖起身:“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你外婆。”
盖寅伯一走,舒芮就起身径直走到我面前,饶是我躲得再快,还是挨了她一巴掌。
她咬牙切齿的:“贱人……”
我自然是不甘心的,人人生来平等,她有钱就可以动辄打人巴掌吗?
可是我还来不及还手,周写意已经冲过来,一把拉开舒芮,嘴巴里劝着:“小芮,小芮,不是答应表姐不冲动的吗?”
我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明白一个道理:面对欺负你的人,你的柔软避让,只会让得寸进尺的人更得寸进尺。
“舒小姐,请你道歉。”
舒芮冷笑,脸上的伤疤还很明显,道:“道歉,我凭什么给贱人道歉?你抢了我表姐的男朋友,顾良书抢了我男朋友,你们都是贱人,都是臭不要脸的小三。”
她这么侮辱我侮辱顾良书,我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扬起巴掌。
周写意吓一跳似的,甩开舒芮就要拉我的手:“江小姐,江小姐,你别冲动。”
然后,啪的一声,脸上又挨了一下。
这一下我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表姐妹俩在唱双簧呢,合着一起耍我?
人善被人欺,我虽然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善类。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谁欺负了我,我是要还回去的。
别人泼过来的冷水,我定要烧开了泼回去。
所以我想也没想就甩开周写意,左右开弓朝着舒芮就动手:“这一巴掌,为了刚才你打我,这一巴掌,为了顾良书……”
其实我觉得自己并没有用全力,以前我每星期一三五都和顾良书去游泳去打网球,最近大半年我都没怎么练过,哪里会有多大的力气?
可是舒芮像是摇摇欲坠的树叶似的,身子一歪倒下去,然后她的头好巧不巧地撞在茶几上,顿时鲜血直流。
周写意捂着嘴尖叫起来,倒是后知后觉的肖坤冲过来,胡乱扯了纸巾捂住舒芮的额头。
而同一时间,门口传来一个凄厉的声音:“你干什么?”
商如莹颤巍巍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脸色惨白,语气严厉:“江小姐好歹毒的心。”
舒芮哭得声嘶力竭的,肖坤彻底慌了神,抱着她,叫周写意打电话。
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们明显是设了局,就等着我往里跳。
医生很快赶过来,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提议送医院,可能需要缝针。
一听说缝针舒芮更是叫喊起来,抓着肖坤:“是不是要毁容了,是不是很丑,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肖坤死死抓着她安抚她的情绪:“不会的不会的,就算你毁容了,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商如莹一看这架势,朝着黑衣人招呼了一声:“来人,把江小姐请到雅间,好好伺候。”
我看着她:“你凭什么?”
她冷笑起来:“就凭你现在在我手上。”
我是被那两个黑衣人拧着走的,他们把我关到一间屋子,丢给我一些吃的,把门从外面锁起来。
我害怕起来,联系不到盖聂,又没有办法通知其他人,该怎么办?
害怕慢慢过去之后,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商如莹一伙人一定是早就商量好了,不惜让舒芮受那样的皮肉之苦。
那么,他们想要什么?
想要盖聂屈服吗?
别人不了解盖聂,盖寅伯是最了解的,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他们这么对我,只会激发盖聂的仇恨,他们就不怕到时候被八公子一锅端?
他们要的,一定不是盖聂屈服,那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我还真是想不出来。
一直到晚上十点,都没有人进来,我躺在床上,虽然房间里有水还有面包,但是我不敢吃。
我怕他们下毒。
后来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道睡到几点,我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我惊坐而起,犹豫了一下,想要开灯的手收回来。
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外面走廊上的灯光随着门的打开照进来一点,加上窗外的月光,倒让我认出来,进来的人是舒芮。
我提起来的心放下去一点点,舒芮比起周写意,算是好对付的。
可是仅仅是两秒钟之后,我的心又提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心里暗叫不妙,大脑里一片空白,脚步声越来越近,就算我想采取什么措施,那也是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之间,我只来得及往里面挪了挪,然后快速把枕头塞在刚才躺的位置。
我死死挨着墙,心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到了床边,舒芮的呼吸清晰可闻,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因此能看见她高高举起手。
不知道她有多恨我,力气大到我都能感觉到刀子穿透被子和枕头,又刺到了床垫上。
“贱人,贱人,你去死,你去死……”
她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我心惊胆战地掀开被子盖在她头上,然后跳下床就跑。
舒芮这时候就算再傻也发现自己被骗了,她恼羞成怒拔了刀子就追过来。
我速度很快,虽然撞在墙上,但还是跑到了门口。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一下子把门拉开,然后跑到外面的时候,对这里明显更熟悉的舒芮追过来,从后面抓住了我的头发。
我重心不稳,在她的拉扯下一下子跌倒在地,她像走火入魔的人一样嘿嘿笑着,整个人骑坐在我身上,然后举起了刀子。
我推着她的手,可是她力气很大,拿刀子眼看着就到了我脸边。
只要她刺下来,我不是也是毁容。
此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大喊着救命……
可是外面静悄悄的,我根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舒芮笑得狰狞,配上她额头上的纱布,还有脸上的淤青,看起来像是撒旦一般。
昨晚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我的力气很快就消耗殆尽,舒芮的刀子越来越往下,我的脸已经感触到了冰凉刺骨的寒意。
“贱人,贱人,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