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身上那显而易见的天庭仙人的气息，再加上“母后”这样的称呼，孙小沫想不知道她是谁都难。

自从昊天玉帝渡劫去之后，天庭的实际掌权人就换成了玉帝的妻子：瑶池金母。

瑶池金母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龙吉公主，一个是玉卮公主。

龙吉公主大家都知道，正是红鸾星，而众人提到玉卮公主时用的却是另外一个称呼：织女。

据孙小沫所知，天庭对女仙管理一向十分严格，严禁女仙私下凡间，看织女这个反应，肯定是偷偷溜下来的。

一提起织女，孙小沫就控制不住的想到牛郎，她眼神微妙的看着织女，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是瑶池金母派下来的，玉卮公主，我真的只是路过，你放心，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对瑶池金母多嘴的。”

织女得知对方不是母后派来捉拿自己的，不但没有放心，反而紧张害怕起来，后悔自己没搞清楚就自报了身份，听到孙小沫后半句保证，她稍稍放心。

孙小沫继续说道：“公主知道我是谁吗？”

织女迟疑的看着她。

孙小沫道：“我是谁不重要。”

织女：“……”

“重要的是我夫君是谁。”孙小沫深沉一笑，“你一定听说过司法天神，我就是他妻子。”

织女吃惊的看着她。

未免让对方觉得她在炫耀，孙小沫立刻正了正神色，端正了态度：“公主认得牛郎吗？”

织女：“？”

“牛郎是个人。”孙小沫严肃道，“我听说公主看上他了。”

织女红了脸，气愤道：“胡、胡说，我根本不认得什么牛郎。”她明白了孙小沫提起司法天神是什么意思了，杨戬她是知道的，她着急的为自己辩解，“我并未私配凡人，只是私自下凡，天条可没有不准神仙下凡这一条吧？”

“好像是没有。”

织女稍稍恢复了冷静，理直气壮道：“所以你不能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司法天神！”

孙小沫连连点头：“没错，我不能告诉司法天神，但我喜欢把人间游历的经过和我的夫君分享。”

织女：“……”

孙小沫不逗她了，笑道：“这么说，牛郎什么的一定是旁人胡说八道的，公主无论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不会与人族结合了？”

“我、我……”织女露出为难的神色。

孙小沫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公主，清源妙道真君成为司法天神的那天开始，就重新向个各界释读过了天条，没有人会阻止你寻找伴侣，三界之内的道侣难道还少吗？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则和道法，最重要的一条顺应自然，仙与凡，人与鬼，仙与鬼，本非自然，如果想要在一起，怎么能不付出努力和代价？”

她和织女没交情，换了一个人她根本不会多管闲事的去提醒对方，但龙吉公主在封神之战时助周军良多，和众人交情不错，结果却在对战中被截教弟子误杀，上了封神台，因为这件事两教弟子对龙吉公主都十分过意不去，和龙吉公主有关的事情众人都比较上心。

孙小沫知道龙吉和织女姐妹两个关系好，如果杨戬在这里，一定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织女的事情不闻不问。

她只是在做杨戬会做的事情而已。

织女一脸烦恼：“夫人说的我都明白。”她望着孙小沫，咬着下唇很是犹豫，“我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其实我想做个凡人。”

“有理想总是好的。”孙小沫理解的说道，“很多凡人也想做神仙。”

织女：“……”

孙小沫笑了，她当然明白织女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一定在想，神族和人族那有可比性吗？神仙比凡人高大上多了，凡人想成仙大家都理解，但神仙想做凡人那就是自降身份，神仙高高在上，凡人如浮游蝼蚁。

织女也许没这么想，但她一定有类似的想法。

不光她有，很多神仙都有，所以他们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就再难进步，所以他们永远成不了像女娲娘娘、东岳帝君、三清道祖这样的圣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最简单粗暴最为大众所知的意思是：老天不仁慈，把万物当成狗来践踏。:)

实际上它的意思是天地对待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一视同仁。

圣人之下，无论神、人还是妖，都是一样的。

孙小沫没打算向她解释这些，织女说想要做凡人的时候孙小沫是真的惊讶，不过根深蒂固的思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改变的，就算她说了织女也未必能够领会。

“然后呢？”她提醒愣住的织女，让她继续说下去。

织女大概很想找个人说一说她内心的想法，她姑且信了孙小沫是真的不觉得她的想法可笑不可理喻，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就变得容易起来了，她神色越来越坦然自如：

“我生来就是神仙，比那些从头开始努力的仙人起点都要高，我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我在天庭里呆了几千年，和我同一时期诞生的仙人都修炼到了更高的境界，我还是老样子。我没姐姐能干，又对道法追求提不起兴趣……”织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她好像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孙小沫心想，终于找到一个比以前的她还废柴又不上进的人了。

“我每日无所事事，最喜欢听仙鹤讲从人间带来的故事，我活了这么多年做的最胆大的一件事就是瞒着母后偷偷的溜到了人间。”织女快活起来，“我在这里两年母后都没发现我不见了，人的生活清贫又忙碌，还有许多的不如意，我却觉得很开心。”她眼睛明亮，“我织的布是远近村落中最好的，我身上的衣服也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不会织布的孙小沫很给面子的赞道：“了不起。”

织女得到了同为仙人的孙小沫的肯定，比被部族中的人赞誉还高兴，她感激的看着孙小沫，片刻后，笑容却冷淡下来。

她终于回到了现实。

“母后绝对不会允许我放弃神仙的身份，做一个普通的人族。”她绞着手指，“她会把我抓回去，像对待姐姐那样，将我贬到像凤凰山那样的地方关起来……”

龙吉公主在封神之战之前因思凡被贬到凤凰山青鸾斗阙不是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但她后来却无奈嫁给了什么都不如自己的洪锦为妻，洪锦原是商将，法力寻常却自视甚高，是龙吉公主的手下败将，若不是月老插手他早就死于龙吉公主之手，哪里还能把龙吉公主这样的人物给娶到手。

不说黄天化这个直脾气了，就连雷震子这个老实的都十分瞧不上洪锦，为龙吉公主感到可惜，连带着也对牵线的月老十分不满，明言他们一众兄弟的姻缘不要月老操心。

孙小沫十分同情的看着她，有一个掌控欲强、权利大、地位也高的母亲对儿女来说未必是什么幸运的事情，昊天玉帝在的时候其实还好，昊天玉帝一去历劫，整个天庭的风向立刻变了，从前对女仙的管教就够严格，现在更是严上加严。

要孙小沫来说，你严厉就严厉了，偏偏还搞什么性别歧视，只对女仙严格，对男仙却很宽松。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听说天规变严格是在云华夫人那件事之后，昊天玉帝和瑶池金母是怕天庭也有女仙思凡被打脸，严格约束自然没问题，但是做到瑶池金母的份上，算是矫枉过正了吧？

有句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还有句话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样的管理制度真没问题吗？总之，希望昊天玉帝回来的时候别被老婆整的太心塞。

“这件事我帮不了公主。”孙小沫无奈的说道，“毕竟公主没触犯天条，还轮不到司法天神来管。”

织女一愣，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了：“我明白了！”她满脸欣喜和感激，“多谢夫人提醒。”

孙小沫：“？？”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织女用和大树一模一样的语气说道，“夫人真是一个好人。”

孙小沫：“等——”

织女道：“夜深了，我回去休息了，夫人也早些歇息吧。”然后她果断的走了。

孙小沫：“……一等。”=o=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有种不小心把人给教坏了的感觉？

孙小沫：公主，你回来呀~我们好好谈谈~~~~

有人在身后“嗤”的轻笑一声，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衣领中，一具熟悉的身体自她背后贴了上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她的手臂下面穿过去，交叉着紧紧地环绕着她的身体，右手的手掌贴着她胸部左侧的肋骨，另外一只手掌则贴着她腰腹靠右的一侧，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服传递过来，烫的她衣服下的肌肤灼烧起来。

耳垂被含住，轻轻的咬了一下，舌尖一舔，毫无遗漏的濡湿了被包裹的肌肤。

孙小沫没骨气的软了，软趴趴的靠在对方的怀里。

杨戬语气自信，脸上必然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用故作淡然的口吻说道：“嗯，果然想我了，这么黏人。”

孙小沫：“……”

杨戬放在她腰部的那只手十分有技巧的捏了下，于是很有骨气的准备站起来的孙小沫又软了，他笑道：“你就这么看不得我闲着，非要给我找点事情做吗，嗯？”

最后一声又低又沉，带着一丝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沙哑柔和，如情人之间的呢喃，性感又暧昧，好听的不得了。

拜孙小沫所赐，杨戬很早以前就学会了用嗓音来攻陷她的新技能——技能满级。

盯着孙小沫的耳朵和侧脸，杨戬满意的笑了，促狭的提醒孙小沫：“红了。”

孙小沫掀桌，我知道红了，能不能别每次都提醒我！她泪流满面，嘤嘤道：“不跟你玩了，每次都欺负我，智商高了不起，情商高了不起，技能满级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和我比体重啊！”qaq

杨戬：“……”

杨戬忽然把孙小沫抱了起来，然后朝旁边挪了一步。

孙小沫：“？”

杨戬朝地上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的望着孙小沫，孙小沫狐疑的低下头，地面上有一双一寸深的脚印，就在杨戬刚刚站过的地方，而她站过的地方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孙小沫：“……”

杨戬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低声笑个不停，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跃到了高高的树干上坐着。

只听底下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响动，夹着拐杖敲在地面造成的奇特足音到了树下，正是日间接待他们的老巫祝，她在下面转了一圈，没发觉什么不对，便又回去了。

片刻之后，一名白衣男子出现在树下。

杨戬挑了挑眉，询问的看向孙小沫，孙小沫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了一个名字：姜九黎。

两人不出声，低着头继续看。

姜九黎对着大树站了许久，举着手臂轻轻的在树干上抚摸着，他的动作轻柔、徐缓，尽管从他们两个的位置看不到姜九黎此刻的表情，不过却能让人从这名男子身上感受到一种罕见的温柔和暖意。

他收回手，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不过他没有回房间，而是离开了村子往西南方向去了。

姜九黎才刚走，李寄又从房间里走出来，马不停蹄的跟着姜九黎往西南去。

孙小沫：“……”今天什么日子，大家大半夜的都不好好在卧室呆着怎么一个个的都跑出来溜圈儿。

“姜九黎这个人怎么样啊？”孙小沫不放心的问杨戬，苦着脸说道，“你说李寄不会看上他了吧？”

杨戬想了半天：“当年纣王因为费后要杀姜后和东伯侯时，正是此人从屠刀下把东伯侯救走，据说是为了代替父亲报恩，之后就不知去向，不过东海二太子敖宜一直和他有来往，对此人评价很高。”杨戬微微蹙起眉头，“此人性情孤僻冷傲，喜欢独来独往，我从未和他打过交道，不清楚他的为人。”

“他父亲呢？”

“他父亲在天庭为将，不过他们父子关系并不亲密。”

孙小沫惊奇的看着他：“你连人家父子关系怎么样都知道啊？”

杨戬笑而不语，孙小沫不屑道：“还搞神秘，反正我也不感兴趣。”她摸着大树，和它神识连接，问它姜九黎刚刚有没有说什么，大树奇怪的说道，“没有啊，就摸了摸我，对我笑了下。”它感叹道，“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可惜他只笑了一下下，马上就变得冷冰冰的了，好可怕的。”

“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冰山脸么。”孙小沫吐槽，接着开始被打断的话题，“既然你不愿意转意到别的地方去，我可以把你收录到伏魔卷轴中，这样一来只要遇到危险，你就能连同本体一起藏到卷轴中去，危险消失的时候你仍然可以回到远处，不过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你要听从我的命令和差遣。”

“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你仍然留在这里，做我的眼睛，帮我镇守此地，我给你诛杀邪祟恶鬼的权利和力量，若是解决不了的再告诉我，我亲自过来解决。”

她的手抚着树干，一双眼睛专注而认真，气度镇定从容，当她承诺赋予千年古木权利和力量，令它诛杀邪祟恶鬼时，满身令人心悸的肃杀与威严。

孙小沫的伏魔卷轴中有许多被收服的妖兽鬼怪，她的“眼睛”早已遍布各地，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是第一次做，可杨戬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他有些挪不开眼睛。

大树想了想，不用被砍掉是很好的，而且它本来就是要守护这个地方的，如果有正当的权利和更强大的力量当然最好了：“我答应你，我愿意留在这里，做你的眼睛。”

“现在天快亮了，等明天晚上我再把你收录到卷轴里。”孙小沫解决了一桩麻烦，得到了一个助手，一抬头就见杨戬贴上来，不由分说的把她压在身后的树干上。

孙小沫正经脸：“天快亮了！”

杨戬微微笑了笑，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的跳动剧烈有力，节奏比平时快了许多，孙小沫凝视着他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眸，不知为什么有些触动，闭上眼睛，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会心一笑，柔声道：“我们下去吧。”

杨戬哪里能满足，抱着她缠绵了许久，等到寂静的村子开始有了人声，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我不方便现身，变成东西你带在身上。”

孙小沫正要问他打算变成什么，杨戬消失了，她腰间紧了紧，低头一看，一条长长的丝绦在她腰带外面缠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个漂亮的结松松的垂下。

孙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