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他,我掌心烫,丝丝缕缕的痛涌起。Δ

意外的是,他没有躲,就让我打。

白炽的灯光下,我将他讳莫如深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莫名,我起了慌。旋即,我又被愤怒控制,我扬起垂着的右手,朝他左脸攻去。

“啪”,这一次,他快、准、狠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林蔓。”

他出声喊我,低低醇醇的嗓音,动听且迷人。

我挣了挣手腕,奈何他力气太大,我无处逃脱。偏生他的手掌滚烫如烙铁,让我倍感焦灼。

可我要害怕吗?

分明是他不等我,又和别人滚床单了!

我在医院假象时,都不能接受他和别的女人有亲昵接触,何况这回还是

而他的眼神,仿佛是我错了,仿佛我在胡闹,仿佛我是跳梁小丑。

恍惚间,我把他当成了十多年前,那个隐忍着却把所有的好都给我的小哥哥。那时的他同样很厉害,在我面前,却没有那么多算计,还是明净少年。他不是人,却是我的全世界。

那个他,也有这样一双可以勾魂引魄、可以冻结万物的桃花眼。

好像,那几年,每当他觉得我错了,他就会这样看着我。

煎熬之中,我懊恼地抬起左手试图掰开他的桎梏。

当然,徒劳无功。

放弃挣脱,我就这么站着,俯视他,“6戎,我错了。我想要自杀,那是孩子和你都不希望生的事。你可以生气,我甚至能接受,你不来看我。我愿意,愿意”

莫名哽咽,我吸吸鼻子,忍住泪意,继续说:“我愿意自己好起来,自己走到你身边。吴司嘉告诉我一些线索,我又重新有了斗志。我想走到你身边,然后我们并肩作战。你有能力你也聪明绝顶,我也不差,不是吗?”

兀的有点怵,我看了眼他。他眼眸如初,无风无雨也无晴。

“医生说我这次车祸导致流产,虽然及时补救,但总归伤害了身体。我至少需要调养半年才能受孕。孩子是我的心结,我一定要生孩子的,生你的孩子。我想,这一年半载的,我正好可以把那些妖魔鬼怪都给除了。可是你呢?你可以扔下我不等我,为什么就和别人睡在一起?难道,在你心里,肉-欲胜过爱吗?”

他翕动薄唇,应该是要说话。

我赶在他之前,“6戎,你看,不用你带我去孤儿院。这段时间,我的梦,几乎把全部的记忆都还给我了。6戎,你不愿意再做我的小哥哥了吗?”

想到我车祸后初醒喊他6戎,他的神色是这样迟疑且动容,我终究狠不下心去恨他。

在记忆蒙尘后,我已经恨6戎太久、太久了。

又忆到曾经6戎对我的虐待,我既心痛,又心疼。

“你不是许折愿。”他吐出冷冰冰的词。

我着急地强调,“我是!”

旁人千言万语,都敌不过我断断续续的梦。那些梦,教我彻底相信,我是许折愿。我是6戎的小愿。

他松开我的手腕,豁的起身。

顿时,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神态倨傲。

过道很窄,我一个人站着都没留什么缝隙。他一站起,尤为逼仄。

我后退,后腰抵着前排座位的椅背,心跳不稳,“6戎,你到底什么意思?”

原本,我给他耳光,就是气他和别人睡。但我并没有扭转我的心意,我给他展示我精心筹划的舞台剧,我告诉他我的肺腑之言。我希望他后悔,后悔对我坚冷如磐石。他确实让我生气了,但他要是哄我、做一些弥补的事,我不会生气很久的。

那些梦境让我觉得,我和他真的错过了好多年。

6潮生到底有没有利用我,另当别论。我不恨6潮生,没有他,我不会活下来,我不会变成我自己喜欢的模样。

但自从那梦萦回在我的脑海,我就放任自己,去爱6戎了。

很早很早,我就想爱他了。

那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在犯贱,压抑、抵触,甚至嘲弄。如今回想,或许我的记忆迷失了6戎,但我的身体仍旧记得6戎。

记得那个让我不再迷路的小哥哥。

为什么,事情脱离我的想象?

6戎受不了我给他耳光?——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拦住我?

6戎仍旧不能原谅我要自杀?

“不需要你假扮小愿的意思。”6戎冷言冷语。

双腿虚软,幸好我后腰抵着椅背。

“林蔓,你不是恨我,想要报复我吗?你很成功,你已经杀死了我。”他沉声说道。

被他冰寒刺骨的眼看着,我居然无法冲口而出:我爱你啊。

6戎,谁比我爱你呢?

他擦过我的肩膀,走出窄长的过道。

目送他凛然远去的背影,我的嘴巴张张合合,竟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6戎吗?

我遗失多年的小哥哥?

脚步声渐远,他人高腿长,大步流星地,很快消失在剧院。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颓然,跌坐在座椅上,目光涣散,神思飘远。

是6戎错乱了,还是我错乱了?

工作人员来收拾场地,问我走不走。

我如梦初醒,“走,我走。”

我该走了。

游魂般,我走出剧院,走在街头,竟无处可去。

偌大的琏城,没有收容我的地方!这么晚了,我再回去医院。也不合适。何况,我在医院待闷了,尤其被冷颤颤的6戎一刺激,我更不想回到四壁全白的医院病房。

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沈颖和吴司嘉。沈颖和我关系比较尴尬,但她最近和我走得近,而且她帮我打官司,筹备期间,我需要和她多交流。

吴司嘉呢,和我同仇敌忾,除了不合时宜的吊儿郎当,他人不错。重点是,他是男的。我倒是无所谓:清者自清。

可在外,我不还是6戎声称一定会娶的女人?

我要是再被传出和吴司嘉同居,不仅我自己臭名昭著,还连累吴司嘉。

权衡之下,我还是选择投奔沈颖。

沈颖才回琏城,住的是公寓的某一层。

到了以后,沈颖替我开门。我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沈颖,你这个骗子,6戎根本不爱我!”

她不掩惊诧,将我拉进门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坐在沙上,接过她递上跟前的热茶。我捂住暖烘烘的瓷杯,把今天一整天的事情都说给沈颖听了。

“这肯定有什么误会。”沈颖说,“6戎不会这样的。要是别人,他真的会这么绝情,可你是小愿。他不会这样的。”

听着沈颖的维护之语,我想起她对6戎疯狂的爱来。

无论如何,她都是站在6戎这边的!

迎上我的打量,她似乎我懂我的猜疑,“林蔓,我现在以律师的直觉跟你谈话。你以前相信眼前看到的。所以6潮生负债跳楼,6戎是债主。所以,你恨6戎。我想6潮生如何负债,两个人恩怨往来,你都没有细问,就这样去恨6戎了吧?现在,你忽然现,在更早更早之前,你是依恋6戎、离不开6戎的。”

沈颖理性分析时,很投入,凤眸闪着微光,煞是迷人。

在她有节奏的话,慢慢让我从6戎拒绝我的愤怒中平复。

停顿后,她抿了口茶,像是润嗓。搁下杯子,她继续说道,“表面上,6戎甚至否认你是小愿。可我知道,他是第一眼就在你十六岁生日宴时把你认出来的。他不可能否认这件事,林蔓,他不会。”

回想起我和6戎相处的过往。

我在看向面前对6戎很是了解且深信不疑的女人。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

但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和吴佩厮混并且对我的道歉冷漠至此?

沈颖下结论,“林蔓,6戎不是还没消气,就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也来气,“我不哄他!绝不再哄!”

我终究不是沈颖,我没有那个无怨无悔的劲儿。我极尽用心,找了小演员演出我们的曾经,我走出失去孩子的阴影、寻死的魔障,走到他身边,他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的心意?

对,6戎的反应,就让我感觉是践踏!

沈颖揉了揉太阳穴,“那不哄了。你别急,我找他谈谈。”

“你别谈。”我说,“沈颖,你别插手。他要端着,就端着。”

有一句话,我憋着没说:我会让他后悔的。

其实也是不忍心。

再说,沈颖的表现,不掩饰地爱着6戎。她这样磊落,我都说不出口“你不要再围着6戎转了”这样的话。

耸肩,沈颖说,“那我们还是谈夏琤琤的事吧。我们需要取证,不过现在夏琤琤接到我们的律师函,肯定会很警惕。我派人查看过,她最近的确疯疯癫癫的。很难取证。她要是防着你,看见你也不会失控了。”

“其他地方呢?”我问。

“相关法律条文你放心,医院的护工、清洁工、护士、医生,能联系、探问的,我都试过了。任知足现在还没有动静,我会一直盯着的。”

“那行,我相信你。”我放下杯子,伸了伸懒腰,“沈颖,我今晚不想回医院,我可以住你这儿吗?”

沈颖没有异议:“我床够大,房间够多,睡多久都可以。”

我突然意识到,要是6戎再不原谅我——我身无分文下去,我都付不起沈颖的律师费。

才出院,我不想考虑生计的事情。结果我把钱全都给吴司嘉后,我的生活竟走向了窘迫。

我有条后路:卖6潮生的别墅。

别说杨玏会杀了我,我自己也坚决不卖。这依然是我固守的坚持。

洗澡时,我突然想起吴司嘉的话——夏琤琤维护的人,是萧鸾。

电光石火间,我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我和萧鸾举止亲昵,会不会刺激到夏琤琤?

夏琤琤为什么会从爱着6戎到爱着萧鸾,个中缘由,我无从得知。

她爱6戎时,我占据了6戎的全部心思;在她为萧鸾甘为棋子,以身犯险时,却现我又赢得了萧鸾的青睐,她一定会崩溃吧?

吴司嘉说两个人有事,除了当晚跟我说的,他没有实质性进展。

如果这次我能激出夏琤琤的反应,同时也能证明两个人确实关系匪浅。

这么一想,怎么刺激夏琤琤,又是个难题。

我不习惯和感情不深的人睡一张床,所以我睡在沈颖的客房。躺在床上时,我给吴司嘉短信,表明我要和萧鸾表示亲昵刺激夏琤琤。

吴司嘉赞同,并给我提了个建议。

他说,三天后萧鸾要参加一个关注度挺高的慈善晚宴,我要是和他在哪里手挽手、肩并肩出现,夏琤琤一定看得见。

删除了短信后,我直接给吴司嘉打电话,“那个晚宴,6戎会去吗?”

他似乎有点惊讶,迟疑一秒,“会去的。要是你觉得让6戎看见不方便,我可以再查查萧鸾的其他活动。”

“不,很合适。”我说,“吴司嘉,继续和你的小护士玩禁忌游戏吧。”

吴司嘉恢复度算正常,目前,我想他赖在医院,就是舍不得那些个柔情似水的护士妹妹吧。

他不介意我的打趣,“也祝你计策成功。”

挂了电话,我很喜欢这一石二鸟的行动。6戎对我爱搭不理,我偏要漂漂亮亮地依偎在别的男人的臂弯里。如果这个男人是差点可以与他比肩的萧鸾,会更刺激吧?

*****

翌日,午后。

午后的阳光偏于灼热,我撑了把遮阳伞,慢悠悠走在狭窄、陈旧的老街。

灰迹斑斑的铺子,一家接着一家。

越过诸多印着斑驳锈迹的门,我终于停在了陈叔的店铺前。门是敞开的,摆着欢迎的姿态。

我推门进去,赏玩那琳琅满目的嫁衣和旗袍。

上次6戎说,在陈叔这里试穿的嫁衣,就是为我准备的。上次,6戎还说会娶我呢。

想到他在剧院的反应,我就千般不爽!我用脚指头都知道,他昨晚不会孤单寂寞!

手指捏住绣着花纹的布料,我细细摩挲,感受着绣工的机智。

“姑娘,喜欢就看看,这都是老头子早年做的,质量百分百保证。”陈叔从后门进来,手里拿着零碎的东西。

我松开布料,走到陈叔跟前,“陈叔,是我,小愿。”

陈叔推了推眼睛,盯着我瞅了又瞅。几秒钟后,他露出和蔼的笑容,“哟,6戎的小丫头。小愿,你还能来陈叔这里,陈叔真是倍感荣幸啊。你怎么又是第一个人,6戎这个臭小子呢?”

听陈叔语气,就知道陈叔和6戎关系很好。上次夏琤琤和6戎结婚的消息遍地都是,陈叔都能把我当成新娘。这次,陈叔自然不会知道我和6戎等于闹僵。

我同样扬起笑脸,没有扫兴,“他忙。”

陈叔坐下,拿起布料,划划弄弄起来。

“这臭小子,就知道忙忙忙!”陈叔突然说,似乎又觉得吓到我,他又说,“丫头,尽管挑,喜欢的话,陈叔送你。”

“陈叔,我不能要你。我花的,是6戎的钱。”陈叔一片好心,我也不能让他做赔本生意。

何况他的东西做工精良,搁现在,价格翻几番都不过分。但陈叔要价很低,好像更在意衣服是被欣赏的人买走。

当然,6戎理都不理我,怎么可以给我经费。我这么说,是希望陈叔可以安心。

本来,我都想和沈颖借战袍了。我适合参加晚宴的衣服,不在6戎家里就是在6潮生的别墅。两个地方,我都不想去。

让我意外的是,z.d的工资又来了。

我不想和6戎联系吃哑巴亏,就打给赵之平。赵之平解释,我算是被z.d无故辞退,所以有三个月的工资补偿。

这样一解释,我心里就顺畅了。

有钱了,我就想亲自买件合身的衣服。想想那种品牌店,价格太贵,又不太容易出彩。主要卡里有一个月工资,我不想全砸在衣服上。

陈叔的旗袍,精致繁复,绝对不丢分!

“行,我就收6戎的钱,就该这臭小子出钱。”陈叔同意。

我一眼挑中的是玫瑰红的旗袍,一朵一朵的玫瑰延绵续承。我似乎对不同的红色都容易产生好感,正统的大红,玫瑰红,嫣红,鲜红

“陈叔,我要这件。”先入为主地喜欢了这件旗袍,我看其他各色或素雅或清韵的旗袍,都没有什么兴趣。

陈叔扫了一眼,“这件,其实不太适合你。小愿,你还小,不是结婚的吧,不用这么艳。这件,怎么样?”

说话间,他取过一件素白的旗袍,偏向象牙白,看着就感觉十分细腻。

我摸上去,材质质感上好。

旗袍真的是纯色,没有任何细小的花纹或纹路修饰。但陈叔在衣襟和袖口下了功夫,又让旗袍不是一览无余。它的剪裁肯定是好的,还没人穿,就觉曼妙婀娜。

喜欢,是喜欢。但也不想放弃我之前相中的,于是,我把两件都给带走了。

晚宴之前。

思量之下,我还是选了玫瑰红的旗袍。战斗的时候,我宁愿浓妆艳抹,不想旁人把我看得清楚。

我猫着腰躲在暗处,看着萧鸾倚着车,闲散轻慢地抽着烟。我当然知道,他在等他的女伴。我更知道,他的女伴今晚是没办法好端端走下来的。

我给她下了泻药,足量,够她整天虚脱。

没多久,萧鸾接了个电话。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一个远抛将烟扔进垃圾桶,是要离开了。

我赶紧冲到明处,喊他:“萧鸾!”

他背影一滞,我再接再厉,继续扬声喊:“萧鸾!”

这回,他转过头,与我面对面。我聘聘婷婷走到他面前,“萧鸾,你应该缺女伴吧?我陪你去!”

他眯了眯眼,不掩狐疑,“郑佳佳的情况,是你害的?”

朦胧的灯光下,他更像6潮生了。尤其是刚才眯眼的动作,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起初的意乱情迷了。

我坦荡荡承认:“是我。6戎瞎了眼,不要我去和吴佩搅合在一起,我不会认输的。我知道,我和你站在一起,6戎的脸色一定会十分精彩。”

“我可以在一分钟内找到愿意陪我出席慈善晚宴的女伴。”

我扬眉,不掩自信,“那些人,会有我好吗?”

他倒是一愣,静静打量我。

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

约摸一分钟后,他露出笑容,“她们确实不如你。”

说完,他打开车门,单手做出“请”的姿势。

我毫不客气,直接坐上车门。这和我预想的情况相差不大,所以我并没有很兴奋。等会到了晚宴,和6戎针锋相对,才是我期待的。

萧鸾车技很稳,慢慢悠悠地,赶在晚宴开始前五分钟,才抵达。

这个时候,守在入口的记者已经不多。但见到萧鸾,还是很给力,问了许多问题。琏城商界的黑马,前途不可限量,给点关注,从来不会吃亏。

估计我打扮与先前迥异,那几个记者没有认出我,惯常性地向萧鸾夸赞我的美貌。

我和萧鸾并没有当真,手挽手、肩并肩往里走。

逶迤的草地,璀璨的灯火,晚会现场很漂亮。

正当我四处搜寻6戎的身影时,我手里捏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我下意识抬手一看,居然是杨玏。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我隐隐觉得,绝不会是好事。毕竟,我车祸流产,他都没在我眼前出现过。

且,我现在不适合接这个电话。

思量一念间,我拒绝接听。

抬头之际,我猛地撞上萧鸾些微打探的目光。我感到不悦,好像**被窥视。但我记得现在是他的女伴,没有作,朝他露出笑容。

“萧总和他的女伴,可真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这人来人往的,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也不怕人嫉妒。”

这该死的声音,属于吴佩。

我和萧鸾几乎同时偏头,看向吴佩——和6戎。

6戎大概是懒得换人,挑的女伴也是吴佩。

我刻意去看6戎的表情,仍旧不显山不露水。怒由心生,我紧了紧拽住萧鸾胳膊的动作,“阿鸾,这里不好,我们去别地看看。”

话里包含的娇媚与亲昵,把我自己都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