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司嘉说完,没有留恋,当即离开我的脸。像是故意的,他的嘴唇擦过我的脸庞。

尚在惊异中的我,没顾着躲避。酥痒的感觉,像是羽毛拂面,却痒不到心里。

待他坐直,我与他目光相缠,探寻般开口,“吴司嘉,萧鸾真的是夏琤琤心里的那个人?”

他凑在我耳边跟我说的话——林蔓,夏琤琤维护的人是萧鸾。

言下之意,萧鸾才是要害死我孩子的罪魁祸首?联想起萧鸾数次的阴晴不定,我顿觉阴风四起。我裹住胸口,薄薄病服下的身体,仍然是止不住颤栗。

是害怕吗?

我在害怕什么?

眼眸闪着坚定的光,吴司嘉嘴角噙着笑意,“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见我仍将信将疑,他继而跟我解释。

吴司嘉受了重伤,必须要在医院修养,他不甘寂寞。他搞定一位女护士,只要三两天。他相貌不丑,也不是让人一见钟情的,但他巧言善辩,玩转花言巧语。

分明是需要禁欲的人,却勾得人纯情小护士在草丛里满足他。这就是,吴司嘉啊。

正偷-情,就听到不远处阴影中的动静。

他捂住了小护士的嘴,却仍然让小护士满足他。这样有人可能偷窥到的情况,让他更加容易攀至巅峰。

吴司嘉有侦探的警觉,在细碎的声音中,他认出女人的声音是夏琤琤。

男人的声音浑厚,并不好认。吴司嘉也看不见男人的脸,就模模糊糊一个轮廓。谈完,女方疯疯癫癫出来,毫不忌惮暴露在灯光下。

夏琤琤被确诊精神疾病,三更半夜游魂般闯荡在医院附近,也不足为奇。

那个男人。

吴司嘉提上裤子,抛下小护士就去追。没有踪迹。

“那为什么,你确定那个见她的人是萧鸾?”我反问。

如果是萧鸾,深夜秘密见面,萧鸾真的可能是夏琤琤维护的人。如今的夏琤琤,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萧鸾难道还要搅动她掀起什么风浪?

“林蔓,我直觉是萧鸾。我一直在猜那个可以把你从头害到尾,他一定不在明处。何言之,被陆戎派遣去的何言之,更像是个幌子,不是吗?”

萧鸾,把我从头害到尾?

吴司嘉这一猜测,更是让我瞠目结舌。细细想来,这事也并非绝无可能。

让我被注毒,让我深陷杀人案,害我被Markus囚禁,让我流产,让我觉得他是陆潮生……

如果真的是他,他想要做什么?

摇头,我打散这些混乱的猜测,“吴司嘉,这种事情,怎么凭直觉呢?即便你是私家侦探,可我是你第一个客户,你怎么可以用你的直觉来帮我呢?”

“这个世界,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说,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笑容。好像,他看透了爱情,并且轻视它。

“吴司嘉,我要证据。”

他拿出手机,给我看。是一段视频,记录夏琤琤目光涣散到明亮,并且带着期许与爱意的变化。零碎的声音,我听不见,但她的变化,我看得清清楚楚。

眼神有时候很难读懂,也可以掩饰。

但我看到夏琤琤表情、尤其是眼神的变化,我第一反应是,她爱着她见到的人。

收好手机,吴司嘉说:“直觉是我的天赋,我当然需要去验证,我不能做无稽之谈。你知道,我收买了小护士,我在夏琤琤病房的电视上装了针孔摄像头,而电视上,林林总总的新闻里,会夹着萧鸾的报道——你知道,萧鸾现在是琏城一个传奇,不少媒体想用他蹭热度。”

我接话,“在夏琤琤觉得无人监视的情况,看到那个爱他的、或许给过她美好承诺的男人,她便自觉流露出了爱意?”

吴司嘉点头,“重点是,夏琤琤在独处、觉得安全的时候,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这……”

我迟疑,吴司嘉说这些,还是有点玄,更偏向主观。

“林蔓,夏琤琤怀过孕。”吴司嘉又说。

“我知道,是杨玏的。”我不假思索道,心中一惊,“你想说什么?”

吴司嘉说道,“给夏琤琤做手术的医生,被我胁迫,在流产手术之前,先做了羊膜腔手术提取羊水。陆戎和杨玏,都不是他的父亲。我做这个亲子鉴定之初,是站在你的角度的。我想帮你确认,孩子不是陆戎的。”

我打断,“为什么是帮我确认?”

他反问,“难道这对你不重要吗,夏琤琤有没有怀过陆戎的孩子?”

一时间,我无法反驳。

便纵我知道陆戎有过不少露水情缘,现在也不能接受他让别的女人怀孕。尤其是现在,我甚至不希望他和别人有任何亲昵之举。

“可夏琤琤言之凿凿认定是杨玏的,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她和两个不同的男人发生关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沉默,思维散开。

他继续说,“我说过,我直觉幕后黑手是萧鸾。不仅仅是这件事,我总觉得该有个人,而正好有个人,全部可以做得到。我往回追溯了萧鸾和夏琤琤的行程,是有重叠的地方的。林蔓,我是个不相信巧合的侦探,你信这些,都是巧合吗?”

我本能的回答是不信。

但我想信。

吴司嘉推测出来的事情,陆戎知道吗?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见陆戎了,可惜我还不能好好走路。我不能平稳地走到他身边,并且给他一个拥抱。在没有得到陆戎谅解之前,我是见不到他,更别提说点私话。

“林蔓,振作起来,跟我合作吧。”他说,“我相信,你的配合,会让我走得更快。林蔓,你可以走进萧鸾的生活、可以刺激夏琤琤原形毕露。这些,我都难做到。”

我颤动睫毛,“如果,错了呢?我们追究到底,结果是错误的呢?”

吴司嘉定定看着我,眼角渗透着笑意,有点满不在乎的痞气。

正当我开口想说他态度轻慢,他却说,“林蔓,你心里有了决判,不是吗?”

“什么决判?”我佯装不解。

将手放在胸口,他说,“我们并肩作战的决定。林蔓,你报你的仇,我泄我的恨。”

目光落在他心脏处,我想起,那晚,他躺在地上,后背汩汩淌出血。他的意思,就是报那一枪之手。Markus作为直接迫害人,吴司嘉无从报复,如果能找到幕后人……

咖啡厅的地下通道,让我觉得,Markus不是一个人。

夏琤琤在车上的异常反应,让我确信,她不是一个人……

那个“死亡通缉”的人死在我面前,明显是有人针对我。警方判我无罪,家人死咬着告我,意在弄臭我的名声……

给我注毒的人,意外死亡。亏得吴司嘉,事情才逐渐明朗。是何言之,他也正因此,在非洲“享受”绝佳的日光浴。

“吴司嘉,你放心,你的话起到你想要的作用了。”我说,“在不影响你恢复的前提下,你可以多加关注。敌人再狡诈,终归是肉体凡身,会有破绽。”

他变得狡黠,“我一直是这么认定的。”

我说:“不要只盯着萧鸾。”

“你放心。”他说,“你给的钱够多,足够我收买那些看不来不起眼又很容易满足的人了。”

他这么一提,我又给吴司嘉转账。我和陆戎的事,还模模糊糊的。但我的梦,陆戎的话,沈颖的话,这事已经走向明朗。他帮我太多,够我付款多次。

我查询余额,发现Z.D仍旧给我汇了工资。查询余额,我把工资卡全部的钱都给吴司嘉。

“太多了。”吴司嘉蹙眉。

我忽地扬起粲笑,“帮我做事,不用这么拮据。”

他笑而不语,安静陪我坐了会,就离开。

辗转又过了十来天。

一大早,我起来,走到窗口,倚着墙,闲看医院景致。

沈颖今天不会来。

今天是我的战场。

我恢复得不错,照我的个性,我肯定是想出院的。失去孩子,仍然是我的头等大事。其他医生的嘱咐我未必记得,但妇科医生的叮咛我一定牢记于心。

医生那边其实松口了,要是我执意他们不会阻拦我出院。

但沈颖说,我没地方去,不如老实待在医院。

陆戎都把我当成陌生人了,我还能去他家住?

杨玏?

他好像说,在他死之前,我最好都别出现在别墅里。分明别墅是归于我名下的,我也不想回去搅和一滩事。

住酒店?

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吴司嘉了……

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现状后,我深呼吸,拿出手机,拨通了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

最艰难的恢复期过去,我每天煎熬的,更多是怎么求得陆戎的原谅。

萧鸾那边,有吴司嘉。且在我没有战斗力没有恢复之前,我不想过多投入其中。我失去孩子,让我痛苦不堪、一度寻死,同时也让现在的我,无所顾忌。

盯着闪烁的手机屏幕,我屏住呼吸,生怕他拒接。

自沈颖说了那番话,我知道我无可挽回地激怒了陆戎,便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在辗转难眠的深夜,我数度想要拨出去,却最终蜷起了手指。

“嗡”的一声震动,电话接通了。

“喂?”

是略带慵懒的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