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今朝少量使用可以镇痛,大量使用则会致幻,但并不会成瘾。若是及时停用对身体并没有多大影响,但若是长期服用,即使药量极少,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赵掩瑜说的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了顾寒昭的心上。那至关重要的一点明明就触手可及,他却还不能抓住。

“长期服用的人会经常出现无力的情况,进而发展成虚弱昏迷。”赵掩瑜心中还是有些疑惑,“那只袖箭淬的□□便是醉今朝,可这毒……”赵掩瑜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些都只是他心中推测,他并不想影响顾寒昭的判断。

顾寒昭与他心中所想的却是一样,这毒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有些多此一举的意味。派人追杀他的幕后主使者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又想让他知道些什么……

赵掩瑜见他陷入深思不敢打扰,想着对方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便出门为他准备食物,顺便可以问问村长药材准备地如何,若是村中没有只能托人去镇里的药材铺看看。

等房中只剩下顾寒昭一人,他才放肆地宣泄心中的恨意,没想到两世的他都愚蠢至此,竟真的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不慎中了埋伏。他早该想到,父亲手下的都是顾家军的精锐,怎么可能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况且在出征之前,父亲就已表现出种种异象,他们却都只当父亲是受旧伤影响,没承想竟是有人存了谋害之心。

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不管派人来刺杀自己的幕后之人究竟怀着何种心思,他都要好好谢谢他,不然恐怕这一世他还会再继续愚蠢下去。

他必定会手刃下毒之人,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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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上正炖着鸡汤,赵掩瑜刚一出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肚子忍不住叫了两声,正巧被路过的陈大娘听到,当即双颊便变得通红。

“公子可是饿了,我刚刚烙了饼,要不要尝尝?”陈大娘笑得和气,赵掩瑜赶忙道谢,村民淳朴和善,之前想要抵些银钱的玉佩也被退了回来,现在又如此盛情相邀,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村长送了只母鸡来说是要给您哥哥炖汤,这已经整整炖了一夜,待会儿我给他端去。”

“多谢大娘,兄长那里还是我去吧。”陈大娘见他如此也没再说什么,只带着他往厨房走去。

陈大娘一打开砂锅,更加浓郁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兄长现在只能喝些鸡汤,余下的鸡肉就让陈大哥陈大嫂他们补补吧。”

“这可使不得。”陈大娘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道。

赵掩瑜轻笑道:“无碍。”说完便端起鸡汤又拿了两个烙饼回到房中。

之前已经托付村长寻人去镇上找齐药材,再加上在陈大娘家中住了一晚,这些都是要银两的,看来自己这块玉佩最终还是要舍出去的。

赵掩瑜皱眉,心想要不他亲自去镇上一趟,可当看见躺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顾寒昭之后又放不下心来。

在赵掩瑜进门的时候顾寒昭就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被定义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辈。

“你现在只能喝些鸡汤,等解了毒才可以吃些流质的食物。”赵掩瑜将顾寒昭扶起靠在枕上,又担心他喝不惯,开口解释道。

顾寒昭不能动弹又不无法开口,只能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赵掩瑜看他活泼的样子也放了一半的心。将还散发着热气的鸡汤端起,用勺子搅了搅,吹凉递到顾寒昭唇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意外之喜吧,顾寒昭将还带着热气的鸡汤饮下,与侯府厨子精心煲制的不同,它没有珍贵的药材相配,有的只是食材最原本的味道,清淡却自然。这是他这辈子从未尝过的美味,再一次地,顾寒昭不再后悔自己的鲁莽,若是用一道箭伤换来赵掩瑜的细心照顾似乎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我本来托人到镇上去买解毒的药材,只是……”赵掩瑜一顿,最终略过了自己囊中羞涩,继续道:“我不放心,想跟着去一趟。”

顾寒昭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与刚刚一样的动作,赵掩瑜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情愿。心中一叹最终还是放弃了去镇上的打算,想着待会儿还是托付村长将玉佩送到镇上典当吧。

顾寒昭并不知道赵掩瑜心中所想,只是单纯地不愿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虽然刺杀的幕后主使者并不想致自己于死地,但当袖箭射向赵掩瑜的那一瞬间,整颗心脏被揪成一团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最终,赵掩瑜还是妥协了,将玉佩交给村长,又向村里的秀才借了笔墨,写了方子交给村长。

到了第三日,所需的药材才全部集齐,赵掩瑜立即熬药,守着砂锅片刻不肯离开。直到第四日一早才熬好喂顾寒昭喝下。

在床上整整躺了五日,顾寒昭只觉得全身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曾经也被亲人强迫修养养伤,但却没有像这次一样动弹不得,口不能言。

“感觉如何?”赵掩瑜望着坐在床边舒展身体的顾寒昭问道。

“多亏了掩瑜的妙手回春。”顾寒昭的嗓子还有些喑哑,原本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赵掩瑜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抬头便见对方眼中的调笑意味,微恼道:“既然好了,就向主人家好好道谢!”

见他匆匆离开的脚步,顾寒昭忍不住放声大笑,在这短短的时日里,他似乎养成了欺负赵掩瑜的坏习惯,每当看到他窘迫的样子自己就身心舒畅。

等他的身影离开了房间,顾寒昭才收住笑声,原本的柔情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眼中只剩下慑人的冷厉,不再费心掩饰从沙场带下来的戾气。

为了能抓到活口才将身边的暗卫都留了下来,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埋伏。跳河前他曾在树上留下记号,但陈家村实在太偏僻了,不知暗卫能不能依靠这些记号寻来。

“兄长?”门外传来敲门声,想来是赵掩瑜在催促自己,顾寒昭弯腰套上鞋袜,又伸了伸腿才站起身来。无论暗卫能不能找到自己先略过不提,若不是陈大娘收留,他和赵掩瑜一个文弱大夫,一个身受重伤,在这荒郊野岭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至于赵掩瑜的那一声兄长,顾寒昭勾唇,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似乎觉得这样的称呼还不错。

“陈大娘,陈大哥,陈大嫂。”顾寒昭一一叫道,继而抱拳道谢:“这几日若不是你们收留,我和掩瑜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家三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大娘最先反应过来,慌忙道:“公子客气了。”

陈家众人只觉得惊讶,这几日顾寒昭都卧病在床,由赵掩瑜在旁照顾,而初见那日两人又都是身形狼狈,不成想竟是这样的的翩翩公子,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无法掩饰周身的气度。他们原本想着赵掩瑜这样的风姿必定是大户人家里的公子,如今见了顾寒昭心中更是忍不住翻腾。

顾寒昭似是看出了他们的不适,笑道:“诸位不必拘谨,若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我们兄弟二人便只能露宿荒野了。”不知有意无意,顾寒昭特意加重了兄弟二字。

赵掩瑜转眸,偷偷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顾寒昭毫不在意,只是眼中笑意更甚,果然是……身心舒畅啊。

众人饭毕,赵掩瑜见陈柱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农具赶去田里,好奇多问了一句,却见陈柱抱着小女儿笑道:“今天镇上有集市,我带着丫头去见见市面。”

“集市?”顾寒昭见赵掩瑜好奇,开口问道。

“是呀,这凤朝节不是快到吗,各家各户都要做些准备,今天我约了村里的几个兄弟一起带着自家丫头小子去见识见识。”

“哦。”顾寒昭闻言问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集市,不知陈大哥可否方便带上我们兄弟二人?”

赵掩瑜微讶,无论是塞外风情还是京城繁华以顾寒昭的身份恐怕早已看腻,为何今日却对这小镇的集市如此感兴趣。

陈柱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当然。”他心思简单,只当这两位贵客没有见过镇里的集市,心中好奇。

当赵掩瑜坐上了驴车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见身旁不安挪动的顾寒昭,忍不住心中偷笑,想来他出门不是有宝马踏霜代步便是有舒适的马车,何时曾坐过如此简陋的驴车,此时心中肯定有几分郁闷吧。

顾寒昭如果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要大声反驳,这哪里是几分郁闷,明明就是十分郁闷。但当见到心爱之人唇边无法掩饰的笑意,水光潋滟的双眸,再多的郁闷也早已尽数化为浓浓的爱意。

他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让赵掩瑜嬉笑怒骂,肆意潇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