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昭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袖箭卡在血肉之间,左肩一阵酸麻,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余下的黑衣人见状大喜,当即举起大刀向前冲去,顾寒昭利落转身,借助旋转的力道,施了巧劲将不自量力的黑衣人踹翻,趁着他们还未起来的空隙带着顾寒昭狂奔而去。
此时躲在暗处的暗卫才纷纷出手,合力将仅剩的黑衣人擒拿,他们出手狠辣毫不容情,伤地最重的便是躲在暗处偷袭的黑衣人,此时他的四肢筋脉被尽数挑断,犹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上。
“捆起来。”领头的暗卫掰开黑衣人的嘴,阻止他将藏在口中的□□吞下,冷冷地对身后的暗卫道。若不是顾寒昭有意为之,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伤得了他,蛰伏在不远处的暗卫们在见到顾寒昭受伤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直到顾寒昭示意才纷纷出手。
这些暗卫不仅仅是顾寒昭的仆从,而是可以让他交托生死的兄弟。一名暗卫将浸满麻药的布团塞进已经被挑断手脚筋的黑衣人嘴里,不待他晕过去之后便毫无犹豫地抽出武器将其他黑衣人的头颅斩下。
唯一活下来的黑衣人睁大双眼,惊惧地看着这一幕,领头的暗卫蹲下,拍了拍他的脸颊,神情淡漠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森然道:“待会儿,你就该羡慕他们了。”
骤雨初歇,顾寒昭和赵掩瑜带着一身湿气不间断地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看见一条湍急的河流才停了下来。
赵掩瑜扶着顾寒昭靠坐在一棵树下,落在树叶上的雨水滚落在顾寒昭的额上,赵掩瑜想用衣袖擦去,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也是一身的狼狈,身上的衣袍已经湿透,甚至因为刚才的奔跑染上泥泞。
“你的伤需要处理。”赵掩瑜并不知道原本紧随其后的黑衣人为何失去了踪迹,只庆幸着两人的死里逃生以及有了片刻的喘息世间为顾寒昭疗伤。
“蛭影的解药并不难炼制,只是一些药草一时难以找到,我勉强可以用其他的代替暂时压制蛭影的毒性。”撕下还算干净的内衫布料,将顾寒昭左肩的血渍擦洗干净,露出狰狞的伤口,即使担心地要命,还是尽量用平稳的口气安慰道:“只要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镇就好了。”
袖箭此时深嵌在顾寒昭的左肩,赵掩瑜却无法为他治伤,心中深深懊恼自己将本该随身携带的药箱丢在了马车上,不然也不会是如今的光景。
顾寒昭似是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担忧与逞强,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最初的时候只是想要探明黑衣人的来历并借此施展苦肉计,却不想弄巧成拙,惹得赵掩瑜如此担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寒昭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成了别人眼中最孱弱的蝉,被当做猎物随意捕杀,竟连片刻的喘息也没有。
破风声传来的瞬间,他便带着赵掩瑜就地一滚,避过从林中射来的利箭,看来刚刚的黑衣人只是为了消耗自己精力的棋子罢了,现在来的才是正主,只是不知为何那正主为何如此藏头露尾。
“会水吗?”此时赵掩瑜还被他压在身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顾寒昭即使不忍还是趁势问道,心中也是矛盾至极,他对赵掩瑜有怜惜却也有期望。想用全副心神保护他,却又忍不住想,万一自己仍旧如同前世一般呢,这一世他是绝对不会再让对方为自己陪葬了。所以,他希望赵掩瑜即使离开了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慌乱只是一瞬,赵掩瑜很快就回过神来,重重点头,在顾寒昭耳边道:“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顾寒昭便借助右臂起身,赵掩瑜也顺势起身,动作利落,很难想象他只是一个文弱的大夫。
两人义无反顾地跳入水中,身影很快被汹涌的潮水淹没。只余滴落在草丛上的血渍可以证明两人在这里短暂停留过。
此时,在暗处的追杀者才露出容貌,身着白衣,一身华贵的卫公子及穿着男装作男子打扮的遥夜。此时遥夜放下手中长弓,恭谨地站在卫临身后,不发一语。
“遥夜,你可是疑惑?”卫临掩唇压制住要溢出的咳声,轻声问道。
“公子,就这样放他们走吗?”遥夜这才敢问道。
“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要杀他们。”
遥夜沉默不语,公子的身体虽然孱弱,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的心思自己从未猜透过。
“顾寒昭,不能留。”遥夜是谁的人,卫临心知肚明。自己的兄长从幼时便是如此,忌惮自己却不敢下杀手,只会在身边安插人手妄图掌控自己。
“可……”遥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最初被送到卫临身边时确实是为了监视他,但渐渐地自己却泥足深陷,只是她的立场注定要将那份虚无缥缈的感情藏起。
卫临垂下双眸,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讽刺,这些人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着喜欢,又能毫不犹豫地在背后将刀子扎进喜欢之人的身上。
还是,只有北渊人皆是如此……
“孙若愚那边安排好了吗?”卫临轻咳,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
遥夜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本能地,她抗拒着刚刚的话题。
“孙若愚已经成功得到五皇子的信任。”遥夜道。
孙若愚在钱财方面颇有手段,不过给五皇子出了几个主意,在盐引上动了点手脚便获得了大笔银钱,很快就得到贤名在外的五皇子的信任。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启程了。”卫临望着风雨欲来的天色,淡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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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经做好了落水的准备,但当真的沉入水中的时候赵掩瑜还是忍不住挣扎起来。水流湍急,为了防止被冲散顾寒昭只能紧紧抓着赵掩瑜的手腕,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许多。
顾寒昭略一犹豫就将发带解下,及腰的长发立刻披散下来,在手中犹如黑色的绸缎,用发带将二人的手绑在一起,他才能安心些。
感觉到赵掩瑜的挣扎,顾寒昭只能在水中将对方紧紧抱在怀中,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安全感,赵掩瑜停止了挣扎,在水中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只能模糊地看清抱着自己的那人的轮廓,但犹如浮萍终于找到了可以停留的根,赵掩瑜也紧紧地回抱对方,他幼时曾差点溺毙,若不是后来外祖父的强迫,他此生都不会学会浮水。
顾寒昭察觉到了他的恐慌,心头大震,左手的袖箭还没拔出只能垂落在一侧,原本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包扎过,血也止住了,却不想在水中挣扎时伤口再次裂开,深红色的血丝从伤口溢出。右手则放在对方的发顶,安抚性地轻轻揉着。赵掩瑜不再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周边的一切,而是紧紧抱着顾寒昭的腰,安心地闭上眼睛,口鼻中不时有几个气泡冒出。
两人在水中抱了一会儿,直到口中的空气用尽,微微感到窒息才向上游去,只是双手从始至终都紧紧握着。直到冒出水面深吸一口空气后才相视一笑,来不及庆祝劫后余生,又双双向岸边游去。
上岸的地方是落水的另一边,赵掩瑜虽然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咬牙支撑着,扶着顾寒昭走在泥泞的林间。期间竟发现了猎户的陷阱,陷阱中甚至还躺着一只兔子。
赵掩瑜暗暗欣喜,有陷阱就表示一定有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远处就是一个村镇。或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他们的霉运从离开白帝城开始到现在终于全部用完了,刚翻过一个小山丘就能看到一排排的村舍以及袅袅的炊烟。
赵掩瑜扶着顾寒昭停在一家门前便急迫地开始敲门,“是柱子回来了吗?”很快便出现了应门声,这个时辰正好是年轻人从田里回来吃饭的时间,在家的一般都是做饭等待家人归来的老弱妇孺。
赵掩瑜也是病急乱投医,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突然出现会在这座偏远的村庄引起怎样的恐慌。
“你们是谁?”原本欢喜地给归家的儿子儿媳开门的老人家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一身狼狈出现在自家门前就是一愣。陈大娘的反应还算快,立马察觉到了不对,正待关门便听稍矮一些的年轻人用隐约带着颤抖的声音道:“求求您,我们兄弟二人回乡途中遇到了强盗,好不容易渡河逃到了这里。”
陈大娘的手一顿,乍听到强盗时正准备关门又察觉到年轻人说的是河的另一边,略一犹豫便让二人进了屋。
陈大娘虽然只是村野农妇,但还算见过世面,一看二人便知他们身份不凡,看起来也不像歹人,或许真是遇到了强盗。况且看他们这狼狈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忍。
“快进来吧……”陈大娘帮着赵掩瑜将顾寒昭扶进屋里,招呼自家的小孙女去找村长,她虽然心善但也怕给村里惹来什么麻烦,只能求助于村长。
那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躲在奶奶身后偷看着家中的不速之客,见奶奶吩咐,便一蹦一跳地往村长爷爷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