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想着秦深的事情,已经够让她感到心烦意乱了。她并不想再夹在这些无谓的争论当中。
见到林依晚脸上浮现的不悦,傅伦塔先下手为强地把所有责任推卸到季向楠的身上,“你看,晚晚都顶你不顺,要远离你了。”
季向楠才不会着了他的道,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你刚才不是说了我跟晚晚一路走来都是有说有笑的么?很明显,晚晚就是不想见到你。”
她抬起脚步走在前面,紧跟在身后的两人还一直喋喋不休地争吵着。林依晚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转过身子恳求道:“你们能不能歇一会儿?”
“晚晚说你烦了,还不闭嘴。”
“明明说的是你。”
哎……说了等于白说。林依晚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大堂的方向走去。
刚才季向楠告诉自己,林老就是在大堂那儿。对于传奇人物,她并没有疯狂的崇拜,更不会非要亲眼见到他不可。
但是能以这个借口暂时离开秦深的身边,给他也给自己一个安静思考的时间,那也不错。
希望,他会在再次跟自己独处的时候,挽留自己,再耐心地陪自己一些时间。
林依晚叹息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就这么一直磨蹭着,他会追上来吗?
太阳渐渐落下了西山,外面的人进来邀请两位胡子发白的老人家出去戏台里看戏剧。
自从刚才听见熟悉的琴声以后,林老一直都表现得闷闷不乐。下棋的时候,即使傅老故意让着他,也没能使他提起半点儿精神。
内心的念想越发地浓烈,迫使他再也坐不稳了。微微皱起的眉头掩盖在层层的皱褶中,“小傅子,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唠叨。”
斗了大半辈子,是相杀更是在相爱。见到自己的老友陷入低落的情绪中,傅老暂时放下架子,诱哄他留下来。
“有你喜欢听的大戏,不看?”
“没心情看。”
“看了不就有心情了吗?”
“不想看。”林老叹了一口气,双手放在后背,迈着矫健的步伐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去看小茹了。”
“喂!老林!”
那固执的老头子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完全无视了自己。
“算了,爱看不看!下次想看,我就偏不给你看。”
傅老撑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去会客厅。
年纪大了以后,他更喜爱清净。可是难得儿女们一片心意,那他就坦然地接受每年一度的隆重寿宴吧。
戏台旁的表演者早就准备好了,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入席。
林依晚来到大院,在人群里四处搜寻着季向楠口中所说的林老。
据她了解,林老的年纪跟傅老相仿。在场的宾客里,只要找到白发苍苍的老头,基本上就是她要找的目标。
然而,除了傅老这个骨灰级的人物,再也没有找到第二个符合外形特征的人影。
寻觅无果,林依晚把目光投向季向楠,“向楠,林老呢?”
他也在努力地寻找着那老头子的踪影,只是那个显眼的身影此时似乎跟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季向楠摇了摇头,“我也没有看见他。”
“该不会是已经走了吧?”她绝对相信自己是那种开口中的命,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
“应该没有那么快,我刚才还看见他跟傅老一起下象棋呢。”
现在只见傅老坐在前排的席位上,季向楠提议道:“我们去问问傅老。”
“嗯。”虽然傅老不待见自己,可是有季向楠在,他会开口问的,不是?
季向楠笑嘻嘻地走到傅老的身边,语气亲近却不是恭谨地祝贺道:“傅大帅,生日快乐啊!”
听到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傅老心情大好,“哈,季小子,来了这么久,现在才来给我这老头子贺寿?是不是得自罚三碗?”
“自罚三碗怎么够,至少来一瓶!”话毕,他抡起一瓶五粮液就灌进嘴里。
傅老大笑着,拍着手掌赞赏道:“哈哈哈,好酒量!”
“对傅大帅来说,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傅老被逗得拿起酒杯就要往嘴边送,季向楠赶紧按住了他的手,“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傅大帅,你现在还是以茶代酒吧。”
苍白的胡子抖了抖,“这是小瞧我?”
“万一喝多了,这个黑锅我可背不起。”
就在林依晚嫌弃他废话太多的时候,他巧妙地就转入了正题,“咦,对了,傅大帅,怎么不见你那个茶友的?”
季向楠经常混迹于各大家族好友的家里,对于他们分别的好友早就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知道老林是自己的好友一点也不奇怪。傅老摸摸胡子,不满地抱怨道:“老林这老头子今天不知道干嘛。总板着一张老脸不说,刚才一盘棋还没有下完,他就给我跑了。”
“他那么早就回去了?”季向楠不想自己的套话那么明显,隐晦地追问道。
“应该是去别苑看我们傅家可怜的小茹吧。”
嗯?他果然已经走了。林依晚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地方,把两人的对话半点不落地收入耳中。
算了吧,既然总是差那么点运气的话,那她除了妥协接受以外,再也没法刻意强求。
任务顺利完成,季向楠不作过多的停留,就寻思着撤退了。“好吧。傅大帅,好戏准备要上演了,我们回位置上坐着。您慢慢欣赏。”
季向楠从主席位离开,走回不远处邻桌的位置上,“你听到了吧?”
“嗯。”她刚才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走到傅老的身边,免得引起他的不悦。
她的神色太过于平静,季向楠好奇地追问道:“就嗯一声?没有别的反应?”
林依晚疑惑地反问道:“我需要有什么反应?”
“你不是很想见他吗?”
“那又如何?他已经走了啊,难不成我现在开车去追他?”
想要见的人没见着,她似乎一下子又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借口。
澄清的天空中布满了绯红色的晚霞,穿过云层的余晖洒落在金黄的大地上。
此时的天色很好,只是已黄昏。
林依晚收回凝视的目光,“天色不早了,我是时候要回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南红豆听到她的话,好奇地问道:“回去?晚晚,你不留下来看大戏吗?”
傅家的大宅在郊区,要是太晚了,一个人回去并不安全。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是今晚的节目很丰富多彩,要是错过了,晚晚你就会后悔一整年的!是整整一年耶!”
她的余光总是不经意地飘向正在往他们走来的秦深身上,“除了看戏,今晚还有什么节目?”
“可多了!放烟花,放荷花灯,还有很多很多。晚晚,你真的不留下来吗?”
秦深迈着笔直的大长腿缓缓地朝她走过来,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飞快地挪开了目光。
她扬起一抹甜美的微笑,点了点头,“嗯,那我就留下来吧。”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清楚地落入故作深沉的人耳中。
她夹起烫热的杯子吹了吹,轻轻地往嘴边送,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秦深把她右侧的凳子拉开。
就在她满怀期待地以为秦深再一次的主动靠近,他却又可恨的绅士了一回。
他伸出手邀请陪在自己身侧的殷茵坐下来,自己则在殷茵右侧的凳子上安置下来。
林依晚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似乎丢失了些什么,却道不出个所以然。
她右侧的位置,他让给了殷茵,她左侧的位置,他不屑于靠近。
呵,她怎么会奢望秦深会拉开自己左侧的凳子,坐在她身边的呢?
他不是已经说过,要派人送自己回羊城么?他已经不再待见自己了,怎么还会想在自己身边停留多余的半分钟呢?
她自嘲似地冷笑了一声,轻轻地放下滚烫得无法入口的热水。荡漾着涟漪的水面无声地倒映着她脸上的落寞。
季向楠刚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原本只有林依晚的饭桌已经来了两对男女坐在她的身边。
她的右手边,一对是秦深和殷茵,一对是南红豆和连理枝,她的左手边,空荡荡。
别人成双成对,而她却像是多余的存在。
季向楠似乎看到了她的窘迫,拉开她左侧的凳子,微笑着问道:“漂亮的女士,MayI?”
他的举动向来很逗,林依晚忍不住笑了,粉唇故意吐出一个长长的音节,“No。”
季向楠直接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No也没办法了,走遍全场,就发现这位女士最漂亮。坐在你身边,倍儿有面子。”
轻佻的话语很容易得到林依晚由衷的微笑,同时也会收获秦深投来的片片眼刀。
季向楠自知话儿有点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今天早上没吃饱,好饿啊,快点开动吧!”
他刚拿起筷子,还没有伸到菜碟里面,一把不满的抱怨声就从身后传来,“我还没来坐下呢,你这家伙怎么就开吃了?你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长腿一迈,跨坐在他左侧的位置上。季向楠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好奇地问道:“你过来我们这桌干嘛?你不是应该在主席位么?”
傅伦塔用一种看白痴般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我去哪儿不是找虐么?我大哥,大姐,二姐,三姐,四姐都在那里,老头子还不把我唠叨死。”
季向楠的眼底划过一丝羡慕,“挺好的,不是么?那么多兄弟姐妹罩着你,不知道多幸福。”
傅伦塔嫌弃地摇了摇头,“切,换你来试试!”
“我倒是想换啊,不过你确定你家老头子愿意?”
“说到好像他愿意,你家那两位宝妈宝爸就会同意那样。”
季向楠无奈地挑了挑眉,“嗯,那就没话可讲了。”
左侧,季向楠和傅伦塔你一句我一句地搭着话,他们是一对的。右侧,秦深和殷茵也是一对的。
圆形的八仙桌上,她跟秦深之间隔着一个殷茵,却像是在心里隔着千山万水。
无法聚拢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偏向右侧隔着一个位置的那人身上。
他的一举一动,最是温柔,深深地牵动着她的心弦,无情地谱奏着一曲悲痛的歌。
秦深体贴地拿起紫砂壶往殷茵的杯子里倒着茶水,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放在她右手的位置。
原来他也会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或许是他心爱的女人。
此番不属于她的温柔落在她的眼里异常的堵心。
台上拉奏着的二胡是悲的,桌上摆放着的佳肴是苦的,她的心此时是刺痛刺痛的。
精彩的戏曲引得连连的喝彩和掌声。越是处于喧嚣的环境里,她就越是感到一种全身心被包围的孤独。
她轻声地跟身侧的季向楠说道:“不好意思,我先上个洗手间。”
季向楠微微点头,目送着她落魄孤单的背影穿过人群,消失在转角的地方。
确定她已经走远了,桌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筷,把目光集中在秦深的身上。
秦深似乎没有察觉到别人的注视,依旧淡定地夹起一块海参送进嘴里。
在座的其他人相互交流着眼神,向来急性子的傅伦塔最先沉不住气,直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不用指名道姓,不用说清来龙去脉,该懂的人都懂什么意思。而很明显,秦深在故意地装傻。
在所有人的凝视下,他旁若无人地夹起一块又一块的菜,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傅伦塔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没有发现晚晚的神色不对劲儿吗?”
作为主角的秦深,他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空气大约停滞了一分钟,修长的手指终于放下了筷子,就在众人以为他准备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刚释放的手又拿起了右侧的小酒杯。
跟秦深交好了那么多年,季向楠熟知他向来不会主动喝酒,除非是遇到烦恼的事情。
“阿深,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秦深没有说话,只是左手拎着酒壶在酒杯里倒了一杯又接着一杯的白酒往嘴里送。
“你别光喝酒啊!”南红豆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你家未婚妻都不理你了,还喝什么闷酒?”
秦深的眸光闪了闪,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来往林依晚离去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