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盘膝趺坐,双目微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敛神入定。明月平静地悬在夜空中,银光如水。

随着伊尔哈最后一笔落下,千佛阁上的释迦牟尼像,在那些繁复铭文的加持下,渐渐亮起了耀眼的白光。这些白光升腾到空中,在胤禛头顶汇聚成一点,光芒渐盛,片刻之后白光从胤禛头顶百会穴灌入,洩至周身。

月光如雪,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显得更加澄静。他逐渐忘却伊尔哈就坐在他身边,陪他打坐。

渐渐地胤禛觉得自己真正离开了这个夺、权多利、冷酷相残的世间。他的心仿佛慢慢腾起一朵小火花,沿着他的十二经络缓缓飘荡。火花飘到丹田,从丹田顺着他背后的腧穴慢慢向上走,通过大椎穴上升到百会穴,从百会穴倏然地升到了空中。

脑海中白芒乍现,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红黄色的光芒。光芒中他仿佛趺坐在一朵巨大的莲花上,胤禛恍然感动而顿悟,心底里已经没有一丝自卑,优柔,怯懦,烦恼。天地一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识缓缓地飘回到他的身体中,敛气定神,胤禛睁开眼睛。

伊尔哈见胤禛开启了识海,满脸欣喜地说道:“太好了,你终于踏上了修真之途。”

胤禛从初参天道的意境中出来,听到伊尔哈的声音转头望去,眼神不复以往,冷光粼粼,只让伊尔哈觉得陌生。

“肉身之躯,不过地风水火,自然彻底清净......封王、称帝、登仙、成佛,全在自心。”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伊尔哈听,胤禛喃喃自语到。

听得胤禛的悟境,伊尔哈低头沉思了会儿,仿佛是有些犹豫。但是末了还是一语道破,“若爷所见,如针破纸窗,从隙观天,虽云见天,然宇宙广大,针隙中之见只不过是一种偏见。”

她明白胤禛此时所感。作为父母都是修士的她,曾经像胤禛一样自以为勘破天机,便断情绝性踏上修炼一途。这样在前期固然进阶的很快,但在心性和境界上却要比那些经历过世俗种种,从凡人入道的修士差了不少。

胤禛听她说完,面无表情。出口之言却表明了他并不认同伊尔哈的‘道’,“山者山,河者河,烦恼者烦恼,色香味触法者色香味触法,尽是本分,皆是菩提,无一物非我身,无一物是我己,境智融通,色空无碍,获大自在。”胤禛的意思是能以肉眼亲见一切无情,才能真正能安住真心不会被外物所动摇,身正法位,心已不随境转,一片空明,无内无外。

胤禛说完后静静的看着沐浴在月光中的伊尔哈,半晌不语。两人就这样相互对望,似乎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伊尔哈见胤禛站在那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没好气的嘟囔到。

伊尔哈从出生在修真界,数百年来经历过形形色、色的修士。也明白对于修真,各人有各人的“道”,际遇不同也就注定个人对“道”的参悟不同,遂也不再强迫胤禛接受自己对‘道’的感悟。

只是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倘若胤禛继续朝着这“道”探索,那么自己和他最后又会走到哪一步?是不是也会如同自己修真界的父母一样?

听伊尔哈说完后胤禛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似乎并不是出于他的本心。好似那种玄妙的感悟并不属于他,又或者是不属于现在的他。

隐隐约约中胤禛意识到,或许刚刚自己只不过是进入了另个一人对“道”理解参悟的意境中。

心念至此,刚刚心中、眼中天地一空的感悟逐渐散去。恼人的现实又排山倒海的出现在胤禛眼前,令他又想到四十七年那场夺嫡的风暴。

那年,太子被废黜以后,胤禩成为了最耀眼的储君人选。按梦境中所示,皇阿玛不久将任命他为署理内务府总管事,并查处内务府现任的总管凌普。

凌普本是太子的奶公,康熙派他坐内务府的总管,就是为了让他照顾太子。但凌普却仗着太子的势力横行不法,要不是出了索额图的事,凌普怕是还不会收敛。

内务府总管这个职位非同小可,不然当初太子就不会大费周章的朝伊尔哈的阿玛,费扬古下手。而胤禵在被圈禁之前,也向皇阿玛举荐过胤禩。不过他举荐的方法实在太拙劣,使这场举荐更像是一场陷害。

想到不久的将来要发生的这些事,胤禛嗤笑一声,“罢了!”如今能有如此奇遇,恐已是上天对自己莫大的恩赐,自己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大步流星的走到伊尔哈面前,拉住她的手,“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会不会.......”不怪胤禛担心,实在是伊尔哈的结界似乎在胤禛面前都失效了一样毫无作用,所以胤禛还没感受到结界的神奇之处。

伊尔哈斜睨了他一眼,似乎还在为刚刚两人的对峙而郁闷,“我布的结界怎么可能有事!”

末了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由感叹道:“不过没想到区区凡人界的一尊佛像,却能助爷一下突破到炼气七层!”都快赶上她了好吗。

胤禛看过紫色的玉简,自然知道伊尔哈说的是什么。笑过后便拉着她往禅院方向走,“这个自然是要谢过福晋。”

伊尔哈见胤禛不复刚刚清冷,漠然的样子刚刚心里的隐忧到是褪去了不少,仍由他拉着手两人一同往禅院行去。

而此时已无结界笼罩的千佛阁,在两人离去后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弥陀佛,怪哉怪哉!”紫哲公定定的站在这尊从建寺时就存在,至今已有千年的释迦牟尼的佛像前,目露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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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胤禛和伊尔哈两人刚一进禅院,就见海嬷嬷迎了上来。

“给爷和福晋请安。”海嬷嬷说着便向二人行礼。

“嬷嬷起身吧。”伊尔哈说完便与胤禛一同进了屋子。

二人正准备梳洗一番后早早的歇下,却听海嬷嬷说道:“福晋,刚刚三福晋那边好像出事了。”

“哦,出了何事?”听到海嬷嬷这么说,正准备拆卸头饰的伊尔哈便停了下来。

海嬷嬷偷偷往胤禛那边瞄了一眼,见胤禛并没反应才说道:“似乎是诚郡王来了,还带走了被三福晋扣住的李四儿,刚刚那边动静闹的大,老奴怕有不妥便差人去打听了下。”

伊尔哈听完后简直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三福晋因为这个李四儿,差点连孩子都保不住,三福晋没让人打杀了这李四儿已经算是难得了。这三阿哥居然还想让三福晋放了李四儿,也不知道他是那根筋搭错了。

“简直是......不知所谓。”伊尔哈坐下来灌了口茶水又问一旁站着的海嬷嬷,“三嫂没事吧?”

“据说是见了红,大夫酉时三刻就来了,现在还没见出来呢,福晋不在老奴也不好多问。”

三福晋虽然让人讨厌,但是也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人。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伊尔哈便想着趁还早自己去看看,若是不好自己若能帮忙就帮一把。

“先不用弄这个了,宝珠随我去隔壁院子看看吧。”阻止了宝琴给自己拆发饰,起身准备去看看。

胤禛见天色晚了伊尔哈还要过去,怕就开口劝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人,明日一早再去也使得。”

“出了这种事,三嫂一个人怕是不妥我还是过去看看吧,离得近无碍。”

胤禛见她坚持,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嘱咐她多穿点,便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翻阅佛经去了。

胤禛还在想着今夜自己所领悟到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伊尔哈带着宝珠进了屋,有些奇怪开口就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哼,好心当做驴肝肺。”伊尔哈没好气的示意宝琴过来伺候自己梳洗。

胤禛见她的样子,就猜到肯定在隔壁碰了钉子了,“发生这种事,三嫂不愿声张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胤禛走到她身边替她通着头发说到。

刚刚伊尔哈去了隔壁的院子,连三福晋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她身边的丫鬟给拦住了,话虽说的婉转,可那意思就是让伊尔哈别多管闲事。

“算了,反正我问心无愧,她那边以后如何我可是不管了。”

“那是自然,这事本就与你无关,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大可不必思虑太过。”

伊尔哈轻轻应了声,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熄灯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郡王府的马车早早的就侯在了戒台寺的山门处。戒台寺事已了,伊尔哈也并没有感到不舒服二人便决定早些启程回京。八福晋郭络罗氏早几天就回了京城,当初一起这戒台寺的三人,如今只留得董鄂氏一人还留在寺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