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瑾提笔正要写字,想起一事,停住了手,问她,“幽冥子给的药是真还是假?”
花吟白了他一眼,反问,“不知道真假你还敢给我用?”
耶律瑾拉下脸,“我发觉你现在特别喜欢和我唱反调。”
花吟笑了,上前圈住他的脖子撒娇,“还不是你惯的。”
耶律瑾又高兴了。
二人耳鬓厮磨了一阵,花吟推开他,起身离开,“算啦,不耽误你做事啦,不然我这祸国妖女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
耶律瑾眉头一动,似有所想,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那会儿我为了我的王位算计你,险些害了你性命,还让你背负骂名,被天下人唾弃,你现在还恨我吗?”
花吟一怔。
耶律瑾却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真挚,“告诉我,你的心里话。”
花吟坐了下来,“心里话呀,呃……怎么说呢,要说那会儿不恨你是不可能的,那时候恨不得杀……啊嘿嘿……我也确实动手了啊,但是现在都过去啦,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翻不过去的山,亦没有趟不去的河,活着一天,总要向前看不是。嗯嗯,你这次和陈国打仗,你就表现的很好呀。”
“表现的好?”
花吟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的称赞道:“至少没有屠人家的城呀!有进步,大大的进步!”
“屠城?我为什么要屠城?”
花吟开心的搂住他的脖子,抱着他一个劲的摇,“你看你看,你现在变的多好啊!大哥,你越来越善良了,我简直要喜欢死你了。”
耶律瑾被她摇的又好气又好笑,倒也抓住了重点,“我怎么听着你的语气,倒不像是喜欢我这个人,而是喜欢我做的事?你个小脑瓜子里头,到底装的什么?你和我在一起,不会真像你口口声声说的,只是要引我向善吧?”
花吟抱着他只是笑。
“我问你话呢,心里话。”
“心里话呀?我从没想过,你也不给我机会想啊,反正不管我怎么想的你都已经将我掳到这里来了不是?那我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反正目的达到就好啦,细节什么的就不要太纠结啦。”
“目的,什么目的?”耶律瑾转而一想就是“引善”俩个字,挣开了她圈着自己的怀抱,“滚一边去,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嘴里这样说着,却翻身又将她压到了身下。
外头太监突然高唱,“迪古耐亲王、分哈王爷、乌露大长公主求见!”
耶律瑾从花吟的脖颈间抬起头,不解的嘀咕了句,“这群老家伙突然过来干嘛?”
花吟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好歹也是你耶律家的亲戚,瞧你怎么说话的。”
“陛下!”乌露大长公主是个性子急躁的,也没等通传,就直接冲了进来。
花吟吓了一跳,赶紧从耶律瑾的怀里逃也似的跑开了,站在边上理了理鬓角,好在衣裳还算整齐,饶是如此,在长辈面前如此失仪,也叫她羞愧难当了。
迪古耐亲王与分哈亲王紧随而至,这情形落在他们眼中,就有些微妙了。乌露大长公主素来性子比较野,直言直语道:“陛下,这里是议政厅不是你的后宫!”
耶律瑾生平最烦人教育他,母亲与舅舅也就罢了,这些耶律家的本家宗亲,在他落难的时候避之唯恐不及不说有些还落井下石,他登基后没有和他们清算旧账就是他仁善了,现在还敢在这儿教训起他来了。于是他狠狠一掷奏章,冷声道:“孤的事怎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迪古耐亲王上前一步,“陛下,此言差矣,您是万民的王,你的私事亦是国事啊。”
分哈王爷紧接着说:“是啊,陛下,当年您的父王就是因为过分宠爱慧娴妖妇,才至我大金泱泱大国落到了女人手里,难道这些您都忘了吗?”
“放肆!”这句话可谓着实刺到了耶律瑾的逆鳞,他握住桌上杯盏狠狠砸了下去,“啪”的一声大响,倒将这三位老人家的气势瞬间减弱了一半不止。
花吟见耶律瑾气的不行,眉宇间气息冷冽锐利,生怕他极怒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忙上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耶律瑾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怒色稍减。
可就是这一偏头的功夫,乌露大长公主恶狠狠的瞪了花吟一眼,那眼神刻毒至极。
这三位老人家最终也没有多待,连准备来商议的“要事”也没有说就灰溜溜的走了。
可出了门,三人又不甘心,乌露大长公主气的咬牙切齿,道:“简直气死我了!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我大金又要出第二个慧娴妖后了!”
分哈王爷附和道:“王叔,今天你都亲眼看到了吧?我之前就听说陛下带回来一个妖女,藏于后宫之中独宠她一人。我说要广选秀女入宫,你还说此事暂且不急,说什么民间本就男多女少,不忍那些百姓父母子女分离。可要由着那妖女控制住了陛下,咱大金就要完了啊!反正,老王叔,这事你要是不管,我可看不下去了。陛下尚且年轻,他自己的事他要是犯浑,就得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操心啊,且先不说选妃,皇后这事,得尽快定下来啊,否则后宫无主,这像什么话!”
迪古耐亲王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也罢,你们说怎么办?”
乌露与分哈对视一眼,分哈说:“老王叔,昔年拓跋太后遇难,你曾与她有救命之恩,如今就算是念着这份恩情,你的话她总也会听进去一二的,要不您和我们一起去和太后说说?毕竟,我也听说了,咱们的陛下虽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对母亲却是极孝顺的。”
迪古耐亲王说:“那也成,我姑且一试吧。不过,王后之选,你们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乌露急不可耐说:“小女多珠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兼骑射绝佳,又素来心胸开阔,端庄大方,不知王叔意下如何?”
“多珠啊,那倒是个好孩子。”
**
却说那三位老人家走了后,花吟又哄了耶律瑾好一会才叫他消了气。
哄好了他,花吟觉得议政厅这地方确实不适合她待,整了整衣裳就要走,耶律瑾不让,他说:“你现在要走了,若叫那些老家伙知道了,还当我怕了他们了,不许走!”
花吟无奈,“可是我待在这里也很无聊啊。”
“你和我在一起,你也无聊?”
花吟无奈,对他的小心眼她实在是没辙了,后来耶律瑾继续批阅奏折,只不过将花吟的头按在自己腿上命她睡觉。
及至傍晚,兰珠嬷嬷亲自过了来说:“太后请陛下过去叙叙话。”
耶律瑾看着也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拉着花吟一起,兰珠嬷嬷却笑着拉住花吟,“老奴想跟陛下讨个人情,贵人先借奴婢给一个时辰,老奴有些体己话想和她说说。”
耶律瑾无所谓的笑道:“那刚好一起去母后那,有什么话还要躲起来说?”
花吟瞧着兰珠的眼色,心中了然,轻推了耶律瑾一把,抱着兰珠嬷嬷,说:“是呀,我们娘儿俩个可有许多私密话要说,偏不叫你听。”
耶律瑾笑了笑,“随你。”言毕,走了。
待他渐渐走远,花吟这才跟着兰珠嬷嬷朝无人处走了去。
兰珠面有难色,数度开口又收了声。
花吟说:“干娘,是不是太后已经有了合适的王后人选。”她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兰珠心里有些难过,抱住了花吟。
花吟叹了口气,说:“干娘,你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我没有野心,所以也不会因为名分得失感到悲伤。说心酸还是有的吧,但也不至于就怨天尤人了。想来太后眼光独到,一定会给陛下选一个善良大义的好皇后吧,这样,我也放心了。”
兰珠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陛下封后也好,这样你也可以有名分了,金国祖制,王无后,则不可先行封妃,民间亦是如此,男子不娶妻是不能先纳妾的。”
花吟无可无不可的嘀咕了句,“其实无所谓的,反正我对什么妃位后位的都不感兴趣,要是哪天情淡了,他能放我出宫,大家好聚好散……”
兰珠猛的一把拉住她,一脸严肃,“你这孩子,还说心里没有怨气!瞧你这话说的,你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了,往后无论生死都是陛下的人,哪有什么情淡了,就送你出宫的道理。”
花吟看兰珠说的郑重,忙撒娇抱住她的胳膊,糊弄道:“我不就是一说么,干娘消消气,干娘别当真。”
“我可没生气,我巴不得你好,只是这天上人间都脱不开俩个字:无奈。”
**
耶律瑾回到乾坤殿的时候,花吟正伏案写字。
耶律瑾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见她用的是金文,因她对金国文字毕竟不精通,案上堆了厚重的一大堆典籍。
“你这个润肺生津的润字写错了,应该这样。”耶律瑾自她身后接过笔,改了几笔。
花吟皱了小眉头,“你们金国文字简直太难啦,我看绕来绕去都差不多。”
耶律瑾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周国文字那才叫难,我不照样炼成了书法大家。”他哈哈笑,自豪又得意,又问,“你在写医书?”
“是啊,你又不让我出去,我总该给自己找点事做啊,”有事做了,就不会去想不开心的事了。她抬眸,眸中流光溢彩,兴奋道:“我现在有个宏伟的大计划,我要编纂出一本鸿篇巨制,全科医学大典,或许一个搞不好我就成了你们金国的医学之母,为金国的医药事业发展做出杰出贡献,载入史册也说不定哦!”
“那你可得好好巴结巴结我了,到时候我可以叫史官多给你添几笔溢美之词。”
花吟嘿嘿笑,仍旧伏案疾书。
耶律瑾自她身后突然说:“既然你这么无聊,我倒给你找了个好差事,干不干?”
花吟笑,“好啊,说来听听。”
耶律瑾一把抱住了她,“我封你当王后吧。”
花吟整个人都僵住了,旋即回神,面上堆了笑,“你开什么玩笑。”
“孤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花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挣开他,“别闹,我正写书呢。”
耶律瑾还想再说,花吟打岔道:“陛下,我一直在想啊,关于开医学堂的事,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大不了我蒙着面授课好不好?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我不听。”
“陛下……”
次日,花吟仍旧埋头翻阅资料写书呢,大海慌里慌张的自外头跑了进来,尚未进门就扑倒在地。
花吟笑,“这不年不节的,你也用不着见到我就行此大礼啊。”
大海没心思贫嘴,上得前来,挥退伺候的宫女,一脸急色,道:“贵人,不得了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雷霆大怒,御案都被他踢翻啦!”
花吟大惊,“出了什么事?”
“是……是陛下要封您为后,大臣们都不同意,闹翻啦!分哈王爷口出秽言污蔑您,要不是太后被乌露大长公主从后宫请了来,陛下差点就当廷斩了分哈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