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傅渊的没事找事,谢青岚没说话,只是推脱累了要赶紧去,这才一路狂奔回到了懿安宫,心中也是慌乱。

嘴唇上尚且有些刺痛,那温润的触感实在叫她不得不多想。傅渊那人什么尿性,说白点跟宋驰是一样的,但人家坏得彻底,不像那俩苏货,害了人就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但若是傅渊真的对她有意,那这事就是愈发麻烦了。满朝文武,九成都跟傅渊过不去,今日这事一发,依着宋驰那性子是不可能会把自己丢人的事传出去的,但赵蕴莲可就不一定了,那人素来阴狠,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换句话说,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谢青岚满心的委屈愤懑无处宣泄,又听见门板声微微响动,下意识以为是小宫女来,也就吩咐道:“给我到冰窖里弄些冰块来吧。”

没有回音,谢青岚狐疑的抬头,却见傅渊缓缓而来,“嗤”的一声笑出来:“本相倒是想给你弄些冰块来,只是这宫里却由不得我这样随意走动。”

谢青岚都想给他跪了,本能的朝后缩了缩:“如此进女子的房间,丞相大人孟浪了,还请快些出去吧。”

“旁的地方不好说,这懿安宫我却是能随时进出的。”傅渊温润的笑容中多了些促狭,“此处我都在此安眠过,如何成了你的房间?”

谢青岚一张脸立时便烧了起来,眼前这男子貌似潘安,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让见过的人都会觉得是谦谦君子,值得女子托付一生。咳,这是单指寻常少女,她思春的年纪已经过了。可是,就是这样的谦谦君子,却能毫不犹豫的说出剜了人眼睛的话来。

他就是一条披着五彩斑斓外衣的毒蛇,那一双毒牙从来没有收回去过,虎视眈眈的盯着所有人。

见她不说话,傅渊笑容如初,心中却又些不是滋味了。这丫头对他敬而远之,不仅是敬,更多的是怕。想到谢青岚和刘肃的神色从容,言笑晏晏,丞相大人心中就跟猫爪子挠一样。

这大抵就是报应吧?前世他痴迷赵蕴莲那恶毒女子,对这丫头不屑一顾;今生她来讨债了,叫他无端的着迷,又对他冷若冰霜。

谢青岚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这货轰出去,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看到了还不得以为他们俩*了?还没等她开口,傅渊低笑着开口:“你倒是巴不得我走,是不是?”

“夜深了。”谢青岚左想右想还是这话最为妥帖,“臣女想要歇息了,丞相大人自便吧。”见他笑容如春,却含着不可回绝,谢青岚丧气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冷了脸色,“丞相大人既然知道青岚是皇上内定的妃嫔,更应该避嫌才是。切莫坏了君臣和兄弟的情谊。”

“呵……”久久没有回音,谢青岚满心的惶恐,暗道果然不该用玛丽苏女主惯用的招数,正在暗自担忧的时候,又听见傅渊这一声不辨喜怒的笑声,吓得缩了缩脖子,那眼睛瞄了他一眼。

后者脸上笑容未减,只是几分阴鸷在其中弥漫:“说得好,伶牙俐齿,勿怪皇上喜欢。”

谢青岚差点呜哇哇的哭起来,下意识抱臂:“臣女无意得罪丞相。”

“得罪?”傅渊喃喃自语一般重复这话,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仿佛在侍弄什么珍宝,“你就这么怕我么?”

谢青岚想都没想,点头。

傅渊:……

轻轻地叹了一声,傅渊正要说话,便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谢姑娘。”

谢青岚浑身一抖,赶紧避开傅渊轻抚她碎发的手,起身道:“什么事?”

“太子出了些纰漏,皇上和太后宣姑娘问话呢。”那声音平板无声,“姑娘快些随奴婢去吧。”

“省得了。”谢青岚刚要应下,便听到门板微微响动,吓得声音都变了,“我已经安置了,你等我一会子,我换好了衣物就来。”

“是。”那人果然退开,谢青岚这才松了口气,转头见傅渊笑得促狭,心中火起,口气也不恭顺起来,“原来丞相大人巴不得臣女名节有损……”话还没说完,傅渊腾地一声站起,唬得谢青岚连退几步,蔫了。

“既然这样的高帽都扣了下来,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倒对不起你这样看待我了。”他说着,声音温柔似水,一双眸子就那样看着谢青岚光洁的脖颈。谢青岚忙缩起脖子:“别、别乱来……”

见她这样子,傅渊好笑之余又有些怅惘,那笑容半点未减,双手按住她肩头,轻轻推了一把,柔声问:“还不去么?”

谢青岚如蒙大赦,开门便风风火火跑了出去,将外面的宫女更惊得不轻。

一路到了武贤妃的居所长乐宫,此处灯火通明,方才的喧闹已经散去了,只余了一种深切的寂寥。刚步上白玉阶,已经见殿中殿外不停有忙碌的宫人进出。谢青岚心中一沉,明白可能真的出事了。

刚进主殿,便见皇帝和太后分坐两个主位,武贤妃坐在左下首不住的抹泪,一见谢青岚来,还尤为夸张的捂住了自己胸口,一脸的悲恸。

谢青岚知道武贤妃不待见自己,不仅因为太后的偏爱,还有上次傅渊为自己挡话时的揶揄,还有今日皇帝那番关切的话,要是武贤妃心中没刺,她就不是书中那个没啥大脑子但是特别容易生妒的武贤妃了。

还没等武贤妃开口,太后先将谢青岚唤来身边,道:“青岚丫头,你且告诉哀家,你方才回懿安宫之时,可遇到睿儿了?”

“遇见了,太子还说身子不适,所以多睡了会儿,正要向太液池去呢。”谢青岚老老实实回答道,见太后脸色凝重了几分,纳罕道:“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睿儿来太液池途中溺水了。”皇帝轻声说,“乳母等人因为行走在前方,回头之时看到有人将睿儿摁在水中。”

这话一出来,谢青岚倒抽了口气。太子乃是储君,被人谋害,罪同弑君!只是那样小的孩子,谁又这样狠心?!

“不知可抓到了凶手?”谢青岚定了定神,问道,耳边传来武贤妃的抽泣声,“谢家妹子何必贼喊捉贼?即便是睿儿撞破了你的腌臜事,你又何须这般狠毒的心肠?睿儿他才只有四岁啊!”说着,又是一番大哭,那悲切的哭声让人动容。

谢青岚再后知后觉也明白了什么,怪道是让她来说是有话要问。转头看着太后,后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眼看向谢青岚之时,那一双眸子深如寒潭,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腾到头顶:“青岚,我听闻,你那时与阿渊在一处?”

谢青岚咬了咬唇,唇上的红肿并未完全消退,再加上刘睿被人害了,一切都顺理成章——她与傅渊偷偷幽会,被刘睿撞破,然后起了杀心。

太后这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温度在其中,但还是微笑着看着谢青岚,让人更是没由来的怕。就算她如今颐养天年,就算她素日之中看着极是温柔可亲,甚至于,看不出半点一点的端倪,但她始终是傅氏,在先帝后宫之中斡旋无比长久,最后坐上皇后之位,再一步步成为太后的傅氏。

想了想,谢青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那时臣女的确与丞相大人在一处。”

“好端端的,你往懿安宫去,怎么与阿渊遇上了?”太后盈盈含笑,一双眸子迫视着谢青岚,“还遇上了睿儿?”她的目光落在了谢青岚微肿的唇上,脸上的笑容忽然更深,“青岚啊,你知道哀家是最心疼你的。”

“臣女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谢青岚深吸了口气,见这母子二人都看着自己,明白他们其实都知道自己没有害刘睿,并且害没有害刘睿这事大概也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是不是真的跟傅渊有一腿,如果是,只怕太后会将这罪名扣死在她头上——谋害太子,理应株连九族,到时候没了她,安阳侯的钱一样归国库所有。

谢青岚:〒▽〒这尼玛什么仇什么怨啊!

深深吸了口气,谢青岚低声道:“臣女原本吃多了酒,去的路上遇上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不忍臣女一人,唯恐半路跌了,这才送臣女往懿安宫去。”

“是么?”皇帝微微一笑,看着谢青岚明显肿起来的双唇,那笑容大有几分原配捉奸在床的感觉——一脸的“你太让朕失望了”。

“谢家妹子难道连由头也不会找?”武贤妃哭道,“丞相大人一向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不会多管,为何偏偏管你的事来?”被太后横了一眼,又赶紧闭了嘴,一脸泫然欲泣。

真感觉被傅渊那厮给害死了!谢青岚真恨不能抱着太后大腿哭着说傅渊非礼了她,不仅非礼了,还当着她的面命人揍了赵蕴莲和宋驰,最后还耍起了流氓。只是这话哪里敢说?武贤妃在这里,必然就会添油加醋,更不说太后本来就是傅渊的亲姑妈,最后皇帝还在这里呢!与其自己当只王八收了被表弟非礼过的女子,还不如直接弄死她收了钱呢!

“儿臣倒是觉得,贤妃娘娘这话说得不差呢。”内室之中转出了一个女子来,那女子看来比皇帝小上一些,生得与太后颇为相似看得太后年轻时的风韵,果真是容色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不必多说,这必然是太后的亲女,皇帝的同胞妹妹华阳公主刘瑶。

刘瑶一步步走到太后和皇帝身边,道:“睿儿应是没事了,太医还看着里面呢。”又看向谢青岚,嘴角一撇,笑道,“你就是谢青岚?皇兄和母后都这样喜欢你?呵,你好好儿的,不乖乖懿安宫去,怎么跟傅渊哥哥搅在一块去了?”见她微微红肿的双唇,眯起了眼,声音陡然一怒,“真真儿是不知廉耻!竟然还敢害了睿儿!理应是绑了千刀万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