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大南京,有着晴朗无云的天空和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车辆穿行在林荫大道上,乔锦透过车窗去看阳光和梧桐树叶的交织,梧桐树作为南京的一道风景线,的确有吸引眼球的魅力,乔锦的不情愿也去了几分。

公司订了酒店会议厅,连同给参会人员的酒店房间也安排好了,据说是好几天的封闭式头脑风暴。一个晚上的休息和调整,包括对汇报内容的再次研讨,第二天,赵丹和乔锦都以相当自信和饱满的状态步入了会议大厅。

这次的会议,其实是各分公司营运经理的年中述职大会,总结和规划必不可少,思路方向和举措并重,直白一点来说,就是向总公司领导展示作为营运第一负责人,能够胜任这个岗位并带领好团队,实现公司目标的一系列态度,能力和策略。所以每个分公司营运经理都很重视,上半年业绩不好的分部,汇报压力相对会大一些。即使上海区域的业绩底子不错,赵丹的汇报思路还是和言心反复碰过三次,因为一开始的方向和大纲是根本性的东西,绝对不能出错。

会议汇报者都是经理级别的人,听汇报的领导都是首席运营官级别的BOSS,乔锦作为赵丹的助手,一到达会议现场,马上就感受到了严肃严谨和高水平的工作氛围。这跟言心笑着哄着跟乔锦说‘这是场很重要的会议’完全不一样,是眼见为实的大场面。乔锦只觉得自己能有幸参与,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同时也感受到了言心看待事情的前瞻性,和言心为自己的考量。

以全新的学习心态落座,乔锦给言心发了一条微信,然后就心无旁骛了。

Perry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看了看对着手机在笑的言心,“乔锦的消息吗?她到南京之后怎么样?”

“她说她明白为什么我坚持让她去参加南京的这次会议了,会多看多想多接触,最后还是叮嘱我,一旦有反应,马上通知她回来。”

“啧啧啧”,虽然话题是Perry先问,但Perry还是对言心这样秀恩爱的方式表达着不满,“乔锦对你,不像是汇报工作吗?如果她在生活中也把你当上司,你会是什么感觉?”

言心看向Perry,“可是乔锦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单纯地把我当成上司或领导看待。乔锦事事都告诉我,只是因为她愿意和我说很多事情,分享她的感受。这是基于信任的交心,跟汇报完全是两回事了。”

Perry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找虐了。

见Perry不说话了,言心想了想,问道,“Perry,我问你啊,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表情会变得很狰狞吗?”

Perry顿了一下,继而笑开,“狰狞?不至于吧……”

言心却是认真的模样,“喊痛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脸色……”

Perry笑得没能停下,“我相信不管你是什么模样,乔锦都会喜欢。而且等到生的时候,她不顾你的身体情况,还去在乎颜值,那是欠抽啊!是你想太多,言心你啊,是真把乔锦放进心里,放在心尖了!”

“不能不在乎啊”,言心笑了,“而且,这都是相互的,我和乔锦都希望因为对方让自己变得更好,乔锦让我感受到这种向上的力量,很青春。”

Perry表示被酸掉一排牙,“言心,你又回到了恋爱中十八岁少女的样子,我是不行了,米娅她爸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了,带好娃,日子丰衣足食就可以了,真是够接地气的。”

言心看着Perry笑道,“生活的本质也就是回归到柴米油盐啊,陪着乔锦变年轻,因为我和她还有一段路要走。”

明白了言心的话中话,Perry笑着舒了口气,“唯爱人与时光不能辜负,最好的时光赠予最爱的人。我也文艺一把,言心,为了未来的美好时光,我会支持你去抓住那个你最爱的人。”

“对了”,想起什么的Perry笑道,“医院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和乔锦尽管放心。”

南京之行,真正坐在会议大厅进行汇报的时间只有前三天,后面两天半竟然是户外军事拓展,参会的近百人,不论经理还是主管,统一换上了迷彩服T恤和长裤,分队分组,从扛着队旗徒步爬山开始,到达一个驻扎点,可以休息喝水,做一些团队活动,然后再继续往上登。

整个过程,很新鲜,不少同事都跟乔锦一样,是第一次体验。休息闲聊的时候,有些资历的前辈说起这是DK的企业文化,分公司遍布全国,每个人在各自的城市,岗位,职级待久了,不感受一下集体的氛围,往往容易忘记那种齐心和坚韧的精神,而忘本是最大的隐患。

乔锦感受其中,不能说不投入,实在是有一件更危机的事,弄得乔锦心神不宁——山上信号不稳定。只要能找到一点信号,乔锦马上确认有没有未读消息或未接来电,这种不确定带来的不安,让乔锦很想快点圆满结束这趟跋山涉水的拓展,不啰嗦,快速执行,成了乔锦在队伍中的一个标志。

“嗡嗡嗡……嗡嗡嗡……”

刚登上山顶,当同事们都在欢呼击掌,俯瞰众山小的时候,乔锦挂在脖子上的手机,亮起屏幕在震动。看见是Perry来电,乔锦赶忙把喝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吐了,接通电话。

“喂,喂?喂!” 乔锦紧紧地捏着手机站了起来,站在山顶的另一边,“听得见吗?”

“……乔锦,言心要生了,已经进了产房……嘟嘟……”

信号不好,但是关键消息传达到了。乔锦转身就去找赵丹,以身体不适为理由,申请提前离队。乔锦一路表现都很好,赵丹看到乔锦满头大汗,有些焦躁的模样,也担心乔锦中暑,出面和随行的教官解释了几句,就让乔锦先回位于山顶的驻扎地休息。

乔锦拿起背包离开大部队,小跑着沿着下山的路去找山里的人家。这座山里并没通车,但是乔锦在上山的时候发现不少山里人用摩托车进山下山,这可比徒步走下去更省时间!

“叔叔,拜托你帮帮忙,我姐姐在上海医院里,马上要生孩子了,我要赶紧下山到火车站去,麻烦你用摩托车载我一程,真的谢谢你!”

山里大叔犹豫着还没回答,大叔身后的老奶奶走了过来,带着亲切的乡音说道,“阿平啊,快带这娃娃下山去,她姐姐生娃子,不能拖,你快点!”

虽然大叔脸上还有为难的神色,可是已经听了老奶奶的话,把原本摩托车上捆绑好的菜都卸了下来,这样才能有乔锦坐的位置。

乔锦愣了愣,在老奶奶的催促声中,坐上了摩托车。

“娃娃你坐稳点,山路不好走,不抓牢就有危险。”

老奶奶的话音刚落,大叔就发动了摩托车,一路下坡,乔锦双手扶住了大叔的肩膀。

“大叔,你原来就打算下山的吗?”

“是咧,俺娘有病,俺要下山卖了菜,换钱给她买药,家里药都吃完了,俺娘咳嗽厉害,夜里都睡不好觉……”

乔锦这才明白了,一时就有些后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娃子,你不要担心,我带你下山很快!”

乔锦嗓子有些热热地嗯了一声。

一辆带着泥和土的摩托车驶进了南京市区,乔锦的迷彩裤也带了山里的泥色,依旧是从梧桐树大道穿行,乔锦心里再着急,也没有一声催促。

车一停下,大叔就说道,“这边进去,你快去买票!”

乔锦下车,把身上的370元现金塞到了大叔手里,“先拿去给奶奶买药,谢谢!”

大叔说着什么,似乎还下车追了一段,但乔锦已经风一般地跑进站了。最近南京发往上海的高铁,发车时刻表,乔锦几乎都会背了,从南京站和南京南站之间选了南京站,买好票等了不到十分钟就检票进站,连乔锦自己都庆幸有备无患。

再给Perry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乔锦已经上了高铁,Perry也暂且放了心,但是一回头,就在产房门口发现了一个不请自来的人。

“爸,言心怎么样?”

言爸爸抬头扫了眼付涛,理都不想理。

Perry走过去,问道,“你来干什么?”

“Perry你这问的,言心是为我生孩子,我能不来吗?”

Perry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付涛,请你搞搞清楚,言心才不是在为你生孩子,言心也不想见你,所以你可以走了!”

付涛压下心里的不快,说道,“都这时候了,我不想跟你吵。我愿意在这等,也是我的自由。”

“你……”

言爸爸拉住Perry,摇了摇头,“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就当他来看个热闹吧。”

付涛听了,脸色红了又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前后已经花了近三个小时,乔锦在医院门口下车的时候就有些急,一开车门,完全没注意到后面骑来的电瓶车。电瓶车刹车不及,车轮撞上乔锦右腿,车身从乔锦腰部,把乔锦朝前顶了出去,失去平衡的乔锦屈膝倒在了柏油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