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佩心里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走上前去,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扯住他身上绿色的T恤,轻轻一弹,“你头上都快和这件衣服一样绿了。”

他的目光立刻沉冷下来,“住口。”

“住口?”姚贝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为什么要住口?我住口了别人就能住口吗?”

段子佩讽刺地笑道:“说得好像你能置身事外一样。别忘了全天下都知道江临是你男朋友,而我,还是单身呢。”

姚贝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Dylan,你就一点儿都不在意你女朋友?”

段子佩凑近了她一些,热息差点吐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你都说了是我女朋友,怎么好像你比我还在意?”

“她劈腿劈得都上头条了,你还不打算和她分手吗?”

段子佩木着一张脸,“无可奉告。”

“不如,我们合作吧。”她却忽然说。

段子佩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合作?怎么个合作法?江临睡了我女朋友,是不是我也要睡她女朋友?”

姚贝儿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涨得通红,“Dylan,你!”

“冰清玉洁的宅男女神。”他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红唇,俊颜迫近,方寸之间她脸上细微的变化都被他收入眼底。

段子佩唇角绽出一抹宛若云端的笑意,令人看着却心生胆寒,“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说……我要是睡了你,你还值不值如今这个价?”

姚贝儿哪里受过这么大胆的调戏,气得哆嗦,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段子佩目光都不斜半分,直勾勾地盯着她眉目如画的脸,胳膊随意一抬,刚好攥住了她下落的手腕。

“别对我动手,也别对我心思。”他猛地用力把胳膊往后一抻,姚贝儿整个人几乎要贴在他身上,“自己的男人看不住,你怪谁都没用。”

说完,他又伸手往前一送,把她推远了。

姚贝儿的身体晃了晃,站定时,男人已经走进了换衣间。

她气得咬牙切齿,一旁经纪人却挂断电话,喜上眉梢地赶了过来,“贝儿姐,江教授刚才来电话了。”

姚贝儿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追问:“他说什么?”

“江教授说明天他受邀出席A大的校庆典礼,要带您去参加。”经纪人乐呵呵的,“还专门请人做了四套高定供您选择。”

“跟他说我没空。”姚贝儿笑容一敛,伸出十指,在阳光下打量着修剪整齐、光泽莹润的指甲。

“可是您明天……”没有通告要赶啊。

“你傻呀?”姚贝儿恨铁不成钢地抬脚踹向一旁的小榻,“绯闻的事儿他还没给我一个交代,在医院里又那么不给我面子把我赶出来,现在需要我了,一个电话就想把我叫回去?”

经纪人苦着脸,“贝儿小姐……”

“我不管,让他亲自来见我,否则免谈。”

“贝儿小姐,江教授他忙啊!”

“忙?”一提到这个字,姚贝儿心里的火气更是蹭蹭往上窜。

四年来,江临从来没有像如此怠慢过她。

一切都是从段子矜这个女人出现开始的。

道歉也不拿出诚意,让她怎么相信他?可若是为了这么点事分手……

又不值得。

这边经纪人正苦口婆心的劝着,那边段子佩换完衣服正好出来。

姚贝儿看向掀开试衣间的门帘、缓步而出的俊朗男人,心里突然生出一计。

她几步走上去,盛气凌人地问他:“Dylan,明天你跟我一起出席个活动怎么样?”

郁城IAP分院。

虞宋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简讯,弯下腰,对正在工作的男人禀报:“先生,姚小姐说……她明天没空。”

江临手里的钢笔连顿都没顿一下,他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周亦程看不下去了,对虞宋使了个眼色——你倒是劝劝先生啊。

虞宋假装没看见,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去整理资料库了。

笑话,先生的事,哪里是他能多嘴的?尤其是多了个段小姐之后,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她住院的时候虞宋恨不得是天天把脑袋摘下来伺候着她,生怕她一个不顺心就把他饭碗砸了……

这种作死的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周亦程果然主动上前一步,对江临说道:“先生,据我所知,贝儿小姐明天没有什么重要的安排。”

江临原本专注于面前的一摞资料上,闻言微微扬了下眉,“嗯?”

“她可能是在跟您使小性子呢。”周亦程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您去哄哄她,估计就……”

“贝儿的工作性质和一般人不同。”江临放下笔,缓缓揉着眉心,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桌面上的纸,“很多事不是提前可以安排的,临时有变动很正常。”

虞宋背对着他们,听到身后传来的话音,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周也真会挑时候,谁不知道先生一工作起来,几乎听不进旁人说话。只怕这会儿周亦程的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那您打算自己去参加校庆典礼吗?”周亦程叹息。

江临敛眉低目,五官的轮廓淡如远山,岿然不动。

可那双乌黑如泽的眸子里,却有微光,轻轻晃动了几下。

A大的校庆。

A大。

说到A大,他第一个能想到的人竟然不是和他共事的教授、老师,或是亲自寄来请柬的校长。

而是……

“先生?”周亦程低声唤他。不由得奇怪,先生这是在走神吗?

江临回过神,颔首道:“我一个人去。”

贝儿不去,他还能带谁去?

明天A大的百年校庆,一定是规模宏大,热闹非凡。

A大毕业的学子们,应该……都会来吧?

翌日一早,唐季迟特意吩咐司机绕路去接方雨晴和段子矜二人。

车停在段子矜的公寓前,鸣了两声喇叭,她慌忙将面包塞进嘴里,登上高跟鞋准备出门。

段子佩瞄了一眼花园里价值不菲的车,心思微动,探出头问她:“谁的车?”

“我老板的。”段子矜匆匆回答,“今天我和同事陪他出去办事,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段子佩“哦”了一声。手指在半张脸上揉出泡沫,用剃须刀轻轻一刮,露出了下颚处迷人的线条。

他这才想起来,他要去赴姚贝儿的约,还没来得及跟悠悠说,刚一转头,玄关处就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楼下,唐季迟透过宾利打开的车窗,黑眸定定地看着反光镜里的自己。

姿容尚佳,衣着得体。听到楼道里远远传来的高跟鞋声,他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一丝紧张的感觉。

多可笑。

一个年过而立,事业有成的男人,竟然会在自己的下属面前紧张。

当然,前提是,她真的只是他的下属。

方雨晴坐在后座上,不停地打量着车里的装潢,暗自惊叹,唐总可真是郁城不可多得的黄金单身汉。杨子凡跟他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段子矜走出来时,唐季迟的眉头不自觉就是一皱。

她穿的这是什么衣服?

上身白衬衫配小西装外套,下身一条纤长的西裤,配上一双黑色高跟鞋,典型的职业OL风。

这哪里像是去参加活动和晚宴的?就连天天工作在他身边的袁妍都不这么穿。

“唐总?”段子矜见他的目光深锁,像要吃了她似的,不禁有些奇怪,“您这是怎么了?”

方雨晴的笑声从车里传来:“段姐,你今天这一身衣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集团派去办公的吗?”

段子矜恍然,她和方雨晴是“密探”,怎么能穿平时在办公室那一套?

“我上楼去换。”她忙道。

“不用了。”唐季迟打断她,轻轻朝着后座打开的车门扬了扬下巴,“上车。”

段子矜一脸不自在地坐了上去。车子刚启动,方雨晴又想到什么似的笑了。

她讽刺的话音在宾利宽大舒适的车厢里都显得刺耳:“段工的品味还真独特,上次见客户谈生意打扮得像朵花,这次出席庆典却穿的这么公事公办。”

唐季迟的眸光一凝,下意识低低重复了一遍:“客户?”

见他搭话,方雨晴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连忙回答:“是呀,上次在国展见江教授的时候,段工从头到脚都是名牌。”

段子矜闭了闭眼睛,这个方雨晴还真是一天不找她茬就浑身不痛快。

再睁开眼睛时,却被后视镜里那双深沉幽暗的眼眸攫住。

唐季迟在看她,目光……是冷的,前所未有的冷。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重逢后,他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像是失望、像是冷峭的嘲笑和无法原谅的恨意。

段子矜重重一震。蓦然间明白,其实他还是在意的。

在意她六年前的狠心利用。

唐季迟在她的生命中,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是她唯一对不起的人,也是唯一没有辜负过她的人。这份亏欠,是她怎么样都还不清的。

她甚至不负责任地想过,不如就和他在一起吧。可是高傲如他,在加州那个下着暴雨的夜对她说,悠悠,我们连朋友都不用做,你来我的公司,为我赚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