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头到尾落地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周景被安排与向南乘坐同一架飞机,故而向南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在飞回n市进行会诊之前,病情并没有进一步的恶化。

这次营救行动,殷家直接出动了三台直升机。

先前一步来到县城的周宜与闻信也随之搭乘直升机回到n市,将来时的轿车交与保镖处理。

两个小时后,直升机直接停在了n市某顶级医院楼顶。

等待着他们的是本地所有能集合的各科医疗专家们,一下飞机,就将向南的担架团团围住进行初步处理。

向南被这个阵仗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去抓周景的手臂,但他又不能动,所以只能干着急,周景立刻主动牵着他的手道:“这里是医院,乖乖听医生的话你才能好起来。”

向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算是答应周景。

见到这种情形,原本想要将周景安排至其他地方的殷*只好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想法,默认周景可以留在向南的身边。

经过一系列的全身检查与专家会诊,最终确定了向南发病的病因。

正如周景所猜测,这次向南陡然发病的主要原因便是那场一个半月前发生在山路的惨烈车祸。

车祸现场周景从未亲临,但根据闻信的调查显示,殷向北的车被毁的面目全非,车里的驾驶员活着爬出来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

毫无疑问殷向北拥有常人所不能比拟的意志力与生命力。

他不仅活着爬了出来,甚至还步行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最后在岚岳山上被村民发现。

周景遇到殷向北的时候,距离车祸发生已经有三天。

这三天里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硬是在无人帮忙的情况下扛了过来。

但他终究是人类,要遵循人类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三天后伤口恶化,血流不停,如果不是周景认出了他,并且帮他找了医生,可能也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山里。

在医院召开的紧急会议中,主治教授为包括周景在内的众人解释了殷向北失忆的原因:“虽然外伤已经全部痊愈,但脑部淤血事实上是一直存在的,淤血压迫神经,这才导致病人出现暂时性失忆的病征。”

“暂时性……”周景愣了愣,心情复杂的攥紧了拳。

也是,一旦淤血被排出,殷向北身体康复后,找回记忆肯定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向南呢?他怎么办?

若是殷向北找回了自己原本的记忆,那么他的向南,会变成什么样……

主治教授没有发现周景的不对劲,继续说明:“淤血成块儿压迫的神经主管记忆,虽然危险,但是只要不去动那个血块儿,病人的日常行动不会受到影响,但若是一旦淤血散开,流窜到其他部位,便会像现在这样失去行动能力与语言能力。”

“医生,专业知识我们相信您,但能否请您透露一下治疗成功的可能性。”周宜冷静地直奔主题而去。

他的问题也同样是在场众人最担心的问题,毕竟了解病因也是为了更好的治疗病情,只是其他人碍于各种原因问不出口,周宜便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主治教授谨慎地抬了抬眼镜:“开颅手术,谁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率。”

“最高能有多少?”闻信微微皱起眉道。

“百分之七十。”主治教授见闻信面露不喜,又连忙补充,“这已经是考虑到各种突发情形后的成功率,如果单论手术水平,这次的手术的主刀医生绝对是世界一流,我敢说,现在去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这样的条件。”

闻信抬高了声音,神情严肃道:“这不用你提醒——”

“闻信,不要着急。”眼看着氛围紧张起来,周宜立刻从中调停,“我相信医生一定会竭尽全力。”

闻信轻哼了一声不再开口,主治教授则是朝周宜抱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其实不用闻信多说,医院对自己面临的情形很是了解。

殷向北的身份注定这场手术会非同一般,医院方所承受的压力也很大,甚至找来了退休已久的老院长老教授一起商量手术方案。确定要进行手术后,更是加班加点的进行准备工作,为的就是提高手术成功率。

无论是对于殷向北还是对于医院,这场手术都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豪赌。

赌赢了,一切好说,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之深渊。

主治教授轻咳了一声,然后宣布:“手术方案已经初步确定,因为情况紧急,再拖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经过我与众位专家的讨论研究,手术将于两天后举行。”

对于这个决定,在场众人均无异议。

“等等教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周宜抬起头看向殷向北的ct片,“之前向北虽然失忆,可身体状况良好,怎么会突然就发病,而且还如此严重?”

主治教授点了点头道:“根据检查结果,病人头部受到过撞击,还有情绪太过激动也可能是导致脑部淤血扩散的原因。”

“这样啊……”问完问题,周宜忍不住转头看向周景,“小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景身子猛然一颤,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了过来:“医生,等治疗结束,失忆期间的记忆他还会记得吗?”

“关于这个问题目前的医学水平是无法回答的,只有等手术结束,再对病人的状况进行观察分析。”主治教授顿了顿,又补充道,“本次手术的目的主要还是挽救生命,帮病人恢复健康。”

周景垂下眼睫,轻轻的嗯了一声回应。

医生说的对,现在不是纠结记忆问题的时候,向南还痛苦的躺在病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每天都煎熬不已。

他不可能阻止医生进行手术,更不可能为了保护向南的记忆伤害他的生命。周景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陪在向南身边照顾他,陪着他平安度过手术。

至于其他事情,一切等手术结束后,再说吧。

醒来的那个人是殷向北还是向南,也就只有等手术后才能说的清。

主治教授又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人回答,会议开到这里便等于是结束,主治教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忙忙的跟助手回去研究手术细节。

顷刻之间,偌大的会议室内就只剩下闻信周宜与周景。

闻信神情复杂的看向周景,忍不住开口:“他居然真的回去找你了。”

“跟你无关。”周景冷漠地瞥了闻信一眼。

闻信叹了口气:“我没有恶意,只是等总裁手术结束后若问起失忆时的事情,我好歹得知道些东西。”

在周景住处找到殷向北的那一瞬,闻信心中的震惊已经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两人间的羁绊到底要深到何种程度,才会让殷向北在那种情况下还要奋不顾身的逃跑回去。

再然后,看到周景一同上了直升飞机,心中的惊讶便愈演愈烈。

关于殷向北在消失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猫爪子一样挠着闻信的心,恨不得立刻就找周景打听清楚。

可周景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沉默寡言,干什么事都是悄无声息。

当年他不吭不响的就成了殷向北的枕边情人,就连闻信也是过了半年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要知道在这之前殷向北在一干助理心目中一直是没有感情没有欲/望的机器,除了平时跟周宜关系好些,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跟谁在一起的倾向。

可周景却打破了这个惯例,也让殷向北成迷的性取向浮出了水面。

后来周景走了,闻信同样是后知后觉。

殷向北表现的跟寻常无异,还是照样工作生活休闲,闻信心里还曾为周景感到过惋惜。

闻信曾旁敲侧击问过殷向北要不要找回周景,殷向北冷着脸说不必。但现在,殷向北出了危及生命的车祸,居然又阴差阳错的到了周景的身边,这就很让人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想向北手术成功后恢复健康,记忆肯定还在。”周宜充满信心的道。

闻信苦笑了一声:“那自然最好,我也是以防……”

话尚未说完,就见周景突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会议室的板凳被挪开发出刺耳的声音,闻信与周景不约而同的望着周景离去的瘦削背影,沉默了许多说不出话来。

“你说,他是想让总裁留着失忆时的记忆,还是不想呢?”闻信轻声问道。

周宜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担忧:“大概连他自己也无法分得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