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帝俊便集结妖神,向巫族开战。

巫族陨了两位祖巫, 又接连失了夸父、后羿等大巫,亦是族内愤恨难平,正式向妖族发起总攻。

双方麾下部族纷争不断,而真正决定两族最终命运的上位者们,则皆稳坐帐中,欲图厚积薄发,一举定胜负。

帝俊和太一演练周天星斗大阵与混元河洛大阵,十大祖巫则难得一心齐聚都天神煞大阵, 双方各自筹备底牌, 只待合适时机便会将这大阵用于战场之上,拼个你死我活。

实沈元神既已脱出射日箭,帝俊便将他寄托在参星重生,成为周天星斗大阵三百六十五位守阵妖神中的一员。

只是他当日在旸谷与众兄弟孤立无援时,元神虽被封印, 却也听得到后羿所言。

他只觉若非玄鸟当日同犬戎战况危急,帝俊也不会离开天庭,不会致使他们兄弟十个求救无门,终至陨落,故而对子契恨意更深, 一连数日都不出府邸, 严守参星升落时辰。

可子契同犬戎打起来, 归根却是因为不愿外人言道帝俊对十日齐出旸谷的惩罚过轻, 而后他见实沈整日躲着他,每每想要解释,又放不下一贯的傲气凌人的性子,几次碰壁后郁郁寡欢。

帝俊知道同巫族一战最大的可能便是两败俱伤,故而有意将孩子们都分散到星河四野,以保万一他与太一身陨,小家伙们尚能留存一线生机。

日升月落,又是新的开始。

十只金乌如今只剩下禺号一个,日出时分,他乘上羲和的车子,从东方的旸谷出发,至西方的禺渊落下。

甘水之畔,扶桑木上,只余一只金乌茕茕独立,孑然一身。

*

花太助东皇太一解开了那射日箭上的封印,也算功德圆满,他惦记着自己不在咩咩身边,不好控制他的情况,便主动向太玑他们辞别。

太玑行动不便,暂时留在天庭养伤,便托花花为他向二师兄和师侄们报平安。

“师父虽然允了我自由行走三界,但我在玉虚宫时多受二师兄和师侄们照顾,师父也没说让我留在紫霄宫,今后保不准还要回去报道。”

花花收敛好了太阳金精,对太玑淡笑道:“好说,我瞧玉虚宫那些道长们也都挺喜欢你的,估摸着还惦记着你回去给他们送徒弟呢。”

太玑尴尬看着地面,羞红了脸道:“嗳呀……我最近接连闯祸,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花花倒是不甚在意:“丐丐去往生了,那我们的事你多半也知道了?”

太玑点了点头:“你和咩咩可有什么心愿?我虽舍不得你们,但也不想见你们一个个神识消散在这个世界中……”

小大夫人小鬼大状拍了拍小黄叽的脑袋:“我和傻咩倒是不急,我们属性相生相克,待在一起的时候能互相排斥法则之力,近来傻咩的神知同法则的融合已近停止。”

“而我,本身就是没那么大破坏力的法则,不像丐丐和傻咩,因此对自身和世界的影响都不大。照这个速度,就是在这儿呆个千年万载的也不成问题。”

他看了一眼太玑眨巴着的豆豆小眼,又刻意道:“而且我在这世界还没玩够,等我想到了心愿,再来找你不迟。”

往生之后,便会将他们统统忘了,更是再也见不到太玑。太玑虽从未跟他们说起过找方法救他们的细节,但想来也绝不会是轻易就能完成的一段过程。

日后等他们都走了,这世界岂非只留太玑一个人形单影只?

如若可能,多陪二叽一会儿便是一会儿罢。

太玑微微睁大了眼睛,只是还未全露出欣喜的神采,就又担心起来:“你们可千万别学丐丐逞强……”

花太不由失笑:“与其关注我们俩,不如想想咕啾和喵崽。不周山大战时,我观太子长琴并非不懂得使用长歌技能,但他又确确实实不是咕啾……等你恢复修为,最好先去找他拍一铲子。”

太玑经他提醒,顿时一怔:“你是说……”

“最坏的情况,便是咕啾已经和世界法则融合完毕,就此消失了,太子长琴便是他融合时的宿体。”

太玑垂首沉思,一时默然。

花太立刻哄逗他道:“这只是最坏的可能啦,未必真是如此!我前几日也顺道看了看喵崽的情况,他只是沉睡太久了,意识还没完全醒来,过几天就会慢慢恢复的,你可以趁他还是只球球,多调戏他几回。”

太玑闻言哭笑不得:“就我现在这副毛球的样子,他见了我就想挠,我根本不敢接近他十尺以内,生怕万一被他捉了二话不说就咬掉脑袋……”

花太忍着笑意,清咳了两声道:“这好办,我给你传功,你现在等级低,传一次升个十几级理应不成问题,化形应是无碍。”

太玑眼睛一亮:“要不说小伙伴里就数你常年智商在线呢!”

花花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花谷式呸呸!我可不是白传的!”

太玑小翅膀被缠成两团粽子,也没法揉脑壳,脑袋别向了一边吐舌头道:“万花果然切开都是黑的……”

花花将他搁在石桌上,眼中隐隐有些兴奋的神色:“你须得先告诉我,你云中子师侄,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讳?擅长做什么?讨厌做什么?他都同何人交好?有没有什么仇家?”

太玑古怪地盯着花太,困惑咋舌:“你……看上了云中子师侄?!”

“……”花太“梆”地砸了一下小黄叽的脑壳,“亏你想得出来!”

他托着腮帮子,颇有些无奈道:“还不是我爹……哦对,他说在外面要叫他师父!我师父他一心讨好云中子,一直催你的太阳金精,也是为了让人参果尽快成熟,好去送给云中子助他增长修为。但我师父实在太笨了……哎,一言难尽!”

他气鼓鼓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撸起袖子拍了拍小胸脯:“谁叫本神医生了一副好心肠,虽知道了他养我其实是为了把我送给云中子吃,但如今我化了形,他也宠我宠得不得了,我就不同他计较了!我师父那人你是知道的,摆架子全洪荒一等一的,但追基友嘛……实在太嫩啦!”

太玑听着好笑,倒也十分配合,思索了一会儿便道:“云中子师侄我也不太熟,他常年在终南山,来玉虚宫的次数不多。人倒是十分温和,善良心软,嫉恶如仇,没什么特别的朋友,但人缘挺好,法术修为也不错,至于喜恶……我却真的不知。”

“你可以借我名义问问惧留孙师侄,他一向消息灵通,大概能帮上忙。”太玑又补了一句。

花花暗搓搓掏出浣花笺做成的小本本记下来,又找太玑按了个叽爪印在找惧留孙打听的纸条上,这才美滋滋收起了纸笔,打坐给太玑传起功来。

禺号伤好的差不多了,羲和却不忍心让他受累,故而白日上工之时,他的元神也在天庭中休养,同浑沌和昭明他们在一起。

眼下刚遛了浑沌回来,心中还思量着,太玑又化作了绒球团子,等他翅膀好些了,就把离火火种的运用之法教给他,助他借离火之力直接化形……

一进门就瞧见明黄衣衫的小少爷同温文尔雅的小大夫谈笑风生,依依话别,眷恋不舍。

……

微妙的有一丝不爽。

太玑不依仗离火也自己化了形,多半是这小大夫的功——

……该死,怎么这么想想更不爽了!

禺号随手将浑沌拍到一边,没有眼睛的浑沌像只撒欢儿的狗儿自个跑远了。帝鸿在禺号的斩仙葫芦里不满教训:“小十,那好歹也是我的肉身,你对你侄子温柔一点……”

禺号低低“呿”了一声,骄傲扬着小脸儿插到花花和太玑中间,十足的妖族小太子蔑视凡辈的架势,哼道:“我回来了!”

太玑:禺号吃火.药了???

花花挑眉瞧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同太玑拜别。太玑一路送他到了门口,才情绪有些低落的折了回来。

禺号瞧他们两个情谊深厚的样子,就莫名有些发堵,不住在一旁哼哼唧唧。

太玑见他心情不好,便压下了分别的低落,主动问道:“谁惹了太子爷不高兴啦?”

禺号的心情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内心痴醉地想:小少爷果然是乖巧又纯善的好孩子,自己难过,还不忘来哄他开心……

太玑许久没听到他回话,疑惑地看着他。

禺号匆匆收住自己有几分痴汉的表情,正色道:“犬戎久攻不下,我方才遛浑沌回来,发现父皇下了诏令,说妖神中谁能斩下犬戎吴将军的首级,就将帝女嫁给他!”

太玑不太清楚这其中背景,茫然眨了眨眼:“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啦!”禺号气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斩仙葫芦里的小金乌们也热闹起来:“帝女可是我们最宝贝的妹妹,她明明有喜欢的人,父皇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续牙在葫芦里耿直道:“三哥,帝女喜欢的那也不是人啊……哎哟!你打我做什么!”

“父皇以往还教导我们,看人不能只看表象,我们见过叽哥胖成球的样子都没嫌弃叽哥,一心一意追随他,父皇怎么自己先打脸了呢?”

太玑一头雾水:“这又是何意?”

禺号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帝女是我们的小妹妹,先前送你的太阴金精,就是托她给弄来的。她的心上人是一只彩毛傻狗,但父皇一直嫌弃傻狗连化形都做不到,所以始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