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伸手拦他不及, 少年一溜烟就跳入了甘水之中,弄得太一哭笑不得。
他妥善安置了羲和, 又将浑沌镇住,把后羿的精气收入红葫芦叫他同他好兄弟夸父作伴,刚刚收好那些封印着金乌元神与魂魄的箭矢,就见甘水里咕嘟咕嘟冒起泡来。
太玑从里面钻出个小脑袋,双手小心捧着个小盒子。
太一连忙将他捞出来,同他一起打开那盒子一瞧,顿时面色古怪起来:“太阳金精?”
太玑闻言心中更是难受,将厌越临死前交给他的太阴金精取了出来, 同那金色的小球放在一起。
“一群傻鸟……”
他扣上那小盒, 正欲将它们收进背包,那盒子却突然迸发出一阵耀目的光芒,映得失去了太阳的旸谷都亮如白昼。
太玑下意识伸出手挡在眼前,许久未曾有动静的造化玉碟自己落了出来,寻宝罗盘中央映出个熊熊燃烧的赤红纹样, 太玑吃了一惊,立刻去捡那罗盘回来。
“等、等等!……现在可不行!”
他一把抓住罗盘,手上的鲜血顷刻渗了进去,急速被吸走的力量让太玑慌了起来,手一抖就想脱手扔掉, 然而那两颗光球却更加耀眼地放出光明, 将源源不断灌入其中的力量吸收殆尽。
【叮!系统能量负载超负荷, 已回档修复。】
“……”太玑生无可恋地听着熟悉的回档提示, 整只叽都不好了。
两颗光球融汇到了一起,逐渐生出了一些轮廓,太玑叹了口气,眼中略微有些期待的看向了那光明处——
“喵~”
异色瞳的猫咪好奇盯着小小的绒球团子,伸出了罪恶之爪。
雾草!
太玑扑棱着带伤的翅膀,一头扎进了太一怀里,牵动的伤口引得他呲牙咧嘴。
球球一爪子没扑到绒球,反而更加兴奋,后爪一用力立了起来,两只小奶爪交替在空中扒拉着,去挠太一怀中那颗毛茸茸的团子。
太一茫然看着怀中的叽球,困惑道:“这……太玑小友,你这是……?”
太玑做鸡小萌的时候只能叽叽叽,好在帝俊太一他们一窝都听得懂鸟语:“我……哎,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我修为又被打回原点了,这生灵、叫做猫……”
他用密聊同球球沟通了半天,球球都没有给他任何回复,只知歪着小脑袋不住拿肉垫儿来按他的绒毛。
太玑心中微沉,以往找到的小伙伴都是有实实在在的本体的,而喵崽儿……
太阳金精和太阴金精即是日月光明,喵太是它们意外融合所化,这……已经是没有实质的东西了。
丐丐的话他还记得,他的法则是风雨自然之力,花花是生,咩咩是虚无,而喵崽儿……这架势,也只能是“光明”了。
羿射九日,太阳陨落,于是光明之子应道而生。
太玑情不自禁为其他的伙伴们担忧起来。
看来那些还没被挖出来的小伙伴,同这个世界的融合度愈发高了。
能够找到本体的,他还能动手去挖,可若找不到本体呢?
鹰、鹤、人参果,尚且有迹可寻,而光却无处不在,还有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太子长琴……
如果以后他们同世界法则继续融合下去,岂非要从寒暑乃至业力这等虚无缥缈的无形之物里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到那时他还能挖的出来吗??
此次若非歪打正着,他也绝不会想到喵崽儿的本体竟藏身在光明中。
太玑头疼极了,发愁看着球球。
喵崽完全不认识他了,恐怕是沉睡的太久,已丧失了自我意识,不知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太一迟疑伸出手在那幼小的兽类下巴上挠了两下,球球舒服地打了个呼噜,四脚朝天露出软软的肚皮,蹭着太一的手指,好像很喜欢他似的。
太一感受到他身上小金乌们的愿力,心头不由柔软起来:“……原来如此,好孩子。”
他站起身,将喵叽、浑沌和羲和一起带回天庭主殿。
*
帝俊带着玄鸟回来,见各妖神皆神色悲痛,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他快步行至大殿,太一、勾陈与羲和皆在其中,羲和昏迷不醒,他心中不详之预感愈发强烈。
太一将十支羽箭交给了他,便是人前睥睨万妖、威严不可一世的妖皇,此刻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羽箭上有着他十分熟悉的力量,与他同出本源,是太阳之精。
——那是他帝俊的儿子们。
帝俊梗着脖子,紧紧咬着牙关,全身都不可遏制地抖动起来,面目憋得通红,却是紧紧闭着双眼,像在压抑着什么。
他嘴皮子抖动了两下,一振臂击断了支撑大殿的一根梁柱。
“巫族杀我亲子之仇,不死不休!!”
玄鸟子契茫然跟在他后面,下意识抓住了太一的衣袖,惊惶道:“太一叔父,谁死了……谁死了……?”
太一没有答话,只托着那十支羽箭,哽咽道:“我已在寻找助他们元神解脱之法,但巫族秘术奇诡,暂时还没有头绪……”
帝俊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时,已是平日里至高无上的冷酷皇者:“即日正式发兵犬戎,我要先拿他们开刀!!”
若非犬戎出了乱子,他也不会离开天庭……
不就是大战吗!打便打了,去他劳什子生灵涂炭,去他见鬼的天道大势,谁也不能阻止他为亲子报仇雪恨!
子契愣愣看着太一手中的箭,如遭雷击:“实沈……实沈……没了?弟弟们……”
太一不忍见他们这般伤痛,指着帝鸿化作的那只凶兽浑沌对帝俊道:“阿鸿元神封在箭中,肉身不甘陨落,化成这般模样,如今谁也不认得了。”
帝俊疼惜地摸了摸浑沌的翅膀,看着浑沌没有口鼻耳目的圆滚滚的身子,心情复杂极了。
太一随即又抱出异色瞳仁的猫崽儿,捧到帝俊面前:“太阳陨落,他们不忍世间从此永归冷寂寒夜,愿力同日月之精融合,化成了这小家伙。太玑小友说他是光明之子,是只猫。”
帝俊眼神动容,接过那猫儿道:“日月之精……?”
他看着掌中的球球,艰涩反问:“你是说……我那兔崽子们,和鸟崽子们的遗愿结合,生出了这叫猫的东西……?”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破涕为笑,眼中依然带着泪光,骄傲将球球高高举过头顶:“这是我第一位孙儿,象征日月同辉,从今往后,他便叫做‘昭明’。”
太一拍了拍帝俊的肩膀,试图安慰他:“我已将那两名大巫的精气和那射日神弓收入红葫芦炼化法宝,只要能找到机会,破开这巫族在箭上的封印,小家伙们的元神也许能够重见天日。”
帝俊压抑着痛彻心扉的悲拗,眼中亮起了一些希望道:“实沈……!小八命星已改,太阳陨落,参星却还在……若元神能解脱,或可重生!”
太一点了点头,“太玑小友说他认识能起死回生之人,届时也可勉力一试。”
他瞧了瞧自己的红葫芦,露出柔和的神色:“待禺号痊愈,我就将这法宝送给他防身,免得日后再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帝俊闻言露出几分惊喜的表情:“禺号还活着?!”
太一这才想起自己话中疏漏,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小十这次被准提那秃驴救了,逃过一劫。”
他提到准提,眸色就沉了下来:“但我和太玑小友都认为,巫妖二族最近发生的仇怨,多半是那秃驴在背后捣鬼。大战迫在眉睫,妖族目下不便同西方二圣起冲突,此时也唯有忍他一忍,待收拾了巫族再找他算账。”
帝俊沉吟片刻,着手吩咐下去,集结三百六十五路守阵妖神。
眼下便是明知中了那两秃驴的圈套,也非打不可。
丧子之痛,钻心刺骨,不报此仇,难消心恨!
太玑同花花联络了一番,花太也早对自己的锋针有试手的欲望,赶来之后,随便找了一只小金乌,运笔戳下去,虽未将他救活,却引得那射日箭上的元神封印松动起来。
帝俊太一大喜过望,锋针之力意在召回不在肉身上的元神魂魄,正可助小金乌们冲破封印。
花太边调息边重复用着锋针,耗费整整半月,才将九只金乌的神魂尽数从那射日箭上剥离出来。
小大夫疲乏地伸了个懒腰,捶了捶酸软的肩背,逗弄着叽崽和喵崽:“以往重伤的人多少还有一滴血,这死透了的我是实在没辙,万花谷虽说活人不医,但也并非真有起死回生之能。”
太玑拱了拱他的指尖,理解道:“这结果已算很好了。”
他的一对小翅膀被勾陈缠成了两团白粽子,行动十分不便,日常蹦跶来蹦跶去又显得实在太蠢萌,这几日他鲜少走动,如有必要都是花花或者禺号顶着他走的。
他看着不远处新得了太一送的法宝的禺号,舒心道:“太一把帝鸿他们的神魂放在那葫芦里滋养,现下他们兄弟还能玩闹交流,实属不易。”
小大夫甩着逗猫棒,溜着现在还没有恢复神知的球球,微笑道:“我师父整日念叨着你的太阳金精,这回可算是能给他带回去了,也算清还了一桩事。”
太玑尴尬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不远处的禺号正举着斩仙葫芦给帝鸿指看那六足四翼的浑沌兽,帝鸿在葫芦里只是一道白光,声音却是清晰可闻,十足的嫌弃:“本太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么丑的东西,绝不是我生的……”
几个小家伙哈哈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