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寞在后门遇见了人事局的局一长，他看见曲寞主动打招呼，混到这个位置应该知道该对谁客气。

“闹得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没有大局观！把市一政一府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要走后门，这传到网上被一些人故意渲染，咱们政府的形象是跌到谷底了！”

曲寞没有接话，大步往里面走。他见了眼神一沉，却不敢再有更多的表露。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刚刚坐定，王一书一记带着两个人进来。他面色凝重，表情非常的严肃！

“谁能把外面的情况介绍一下？”王一书一记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感受到他的目光，几个人下意识的往后靠在椅背上。教育局刘贺昌局一长知道自己逃不过，硬着头皮说：“情况是这样的，之前有教师联名上书向局里反应兑现工资的问题。我也向市里打了报告，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批。临市的教师工资平均比咱们市每个月多了一千块，上个星期又执行了省里下发的地方增加部分补贴的文件。所以一部分教师思想上想不通，竟然私自联络集会。”

“怎么会差这么多？”王一书一记听完之后一皱眉，扭头看向旁边主管教育教学工作的副市，“三年前给教师涨工资的文件我刚刚看过，上面有前书一记的签字，为什么一直没有兑现？”

他的语气不佳，带着质问的味道。旁边的副市但是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才回答：“我也在上面签字了，可财政没钱，我能怎么办？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不然也不会拖了这么久解决不了。”

这位杨副市想当初也是书一记的热门人选，没想到被空降的王振声挤掉了，心里一直不平衡。他又仗着自己在省里做官的姨丈，不把王振声放在眼里。

王一书一记眉头紧锁，把目光投到财政局一长徐刚身上。

“这事还真不是不想解决，而是实在没钱啊。”徐刚一脸无奈，把这一年的预算给他看，“我这个位置最难，各个口都伸手要钱。每年的税收就那么点，还要上缴省财政一部分。今年咱们市为了迎接省里先进市的检查，在改善市风市容方面投入了巨资。这才进六月份就要赤字，我正发愁下半年怎么过这日子呢。”

创建省先进市是王振声势在必得的工作，也是他在南海期间给上级和自己的一份满意答卷。就在前几天，省里有关领导找他谈话，隐约透露出些信息来。这个时候出这么大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会影响到的升迁。

“现在问题已经产生，该怎么解决？”众人心里都明镜一样，无非是两种解决方法，一是兑现工资，二是镇压下去。可拿不准书一记的态度，谁都不想妄言。

他们都在瞧书一记的脸色，都在揣度书一记的心思，又想要其他人先试探一番。

杨副市一脸的似笑非笑，刘局长是耷拉着苦瓜脸，财神爷徐局隔一会儿就轻叹一口气，其他几个不痛不痒的局一长一脸的高深莫测都在假装想办法。

这样干瞪眼也不是办法，外面喊口号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书一记看着张一市一长，“您是协助了两任书一记的元老，这个时候还得您说话啊。”

曲寞打量这位明年就退休的老市一长，他眉长嘴唇厚，一看就是忠厚长者模样。看书一记的态度，对他也是非常的敬重。

本来他是打算要说话，可谁都不言语，他只好忍住。现在听见书一记点名，这才张嘴说话。

“从政策上来说，我们的工作确实出现了疏漏。但是，根据治安管理条例规定，超过三个人的集会就是违法。现在外面聚集了有二百多人，其中有一个指挥喊口号的，还有四个打条幅的。我们可以请他们推举个人出来，提出他们的要求，其他人回去正常上班，不要影响学校的正常工作。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能耽搁孩子们学习！”

王-书-记听了点点头，先把人群解散，减少负面影响，其他事情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难怪书-记直接点名让他发言，还真是说出点可行性建议。马上有人出去跟外面的二百多教师商量，让他们推举出一位代表，进去跟领导直接对话。

那名在前面指挥的老教师被推举出来，他让大伙在外面等候。

“先回学校去上班，不能影响学生的学习。王-书-记非常重视你们反映的情况，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别在这里等着了，都散了吧。”出来的秘书拿着喇叭对大伙喊着。

人群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能出嘈杂的声音中听出，他们不愿意离开，就在外面等结果。

“我们不耽误学生学习，现在在这里都是把课串了上完的老师。我们代表了全市五千多名教师来请愿，每天都轮流过来，直到能圆满解决问题为止。”被推举出来的老头说着，“我们不冲击政府，不引起慌乱，没必要非让我们解散。”说完就往里面走。

秘书见了只好跟在后面，进了里面把他引到一个小屋子里。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领导，一个是教育局的刘局，另一个是主管教育的杨副市。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杨副市进来就坐下，“你知不知道组织大型集会，冲击人民政府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我看你也快退休了，工作了一辈子，别到最后把饭碗弄丢了！

兑现工资的事情是早早晚晚的事，现在市里经费紧张，你们作为灵魂的工程师应该有政治觉悟，应该要谅解！赶紧让他们都回去，你也老老实实回家等信，不然会有苦头吃。

你也明白些法律，别到时候受伤！法不责众这个成语谁都知道，但是擒贼先擒王更符合你现在的情况。争取来了，是大家受益；争取不来，是你自己遭殃！”

“啪！”没听见回话，一只鞋撇了过来，正好砸到杨副市的脸上。立马一个鞋印子清晰的出现在他脸上，砸得他蒙住了。

旁边的刘局吓了一跳，额头有汗冒出来。他认识老头，名叫张则，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初中数学教师。张则一直奋战在第一线，国家级优质课教师，学科带头人，多次获得市优秀教师，是一名有能力有德行的让人敬佩的名师。他这个局长多次对张则进行过表彰，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内心也充满了敬佩。

他对杨副市也了解一些，嚣张跋扈，不容人说话，要是得罪杨副市保证会给你小鞋穿。可眼下不仅仅是得罪的事了，这是殴打政府官员，要是上纲上线就得被抓起来啊！

杨副市很快就回过神来，气得拍桌子瞪眼加跳脚。

“你......你......”

“你小子不认识我了？”张则比他脾气还暴，指着他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谁跟我打官腔都情有可原，你小子还在这跟我摆官架子！你把那只往上看的眼睛撂下来，也看看基层教师的疾苦！”

“张老师？”杨副市似乎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在初中时候的班主任。当年他数学瘸腿，张则抽空给他辅导，分文未取过。刚刚考上大学那年放假，他回来还特意去了一趟张老师家里，以后因为各种原因就再也没去过了。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了。

现在屈指算算，从那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他今年四十四，张老师应该是五十九岁。他曾经说过，等以后毕业了挣钱，一定会买礼品去看望。可自己毕业二十年，这个承诺一直没有兑现，现在想想觉得有些汗颜。

“杨副市这声老师我可不敢当，按照您的说法，我现在是个违法乱纪的罪人。”张则的嗓门高又透亮，这一嗓子听出去老远，“你在副市这个位置上干了八年，为全市的教育工作作出过什么贡献？教师不正之风刹不住，学生负担过重，优秀的教育资源严重不平衡，课改止步不前......你会成为南江市教育的罪人啊！”

“张老师，你危言耸听了。这些问题在任何一个市都存在，不是我一己之力能改变的。况且情况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们正在积极扭转改善。”他心中对张则到底是有敬畏，一改进屋时的态度。

“或许你说得对，是我太过于忧虑了。可看见教育的现状，看见孩子们，我就不能安枕。”张则深深的叹口气，“先撇开那些不谈，今天我是代表全市五千多名教师，来要求兑现三年前涨得工资的。我们希望市里领导能重视，并且尽快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张老师，您先坐下休息一下。”杨副市亲自倒了水端过来，“既然是您来了，我就说实话。市里财政困难，肯定不能马上解决这个问题。您这样做，只能让书-记为难。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非常快，恐怕网上已经传扬开了。这件事闹到最后，不管兑不兑现工资，肯定要有人背黑锅受处罚。您别参与，缺钱我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