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摆钟显示着一点零七分,杜叶青已经完全睡了过去,呼吸沉沉的,带着酒气,被陈墨背着,脸贴在他的脖子处,偶尔会说一两句听不清楚的梦呓,痒痒地钻进陈墨的耳朵里。
陈墨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公寓的门合上了,他微微低头去看杜叶青的侧脸,嘴唇蹭了蹭他身后人的额头,得到了对方轻轻地皱眉。他连鞋也没有换,把人背到卧室里面,放在床上,沉默地凝视了一会,然后动手打开了卧室所有的灯。
杜叶青在强光的刺激下不快地翻了个身,脸朝下压在被子里,想要避开灯光的骚扰。这样舒适的黑暗没有持续太久,有人把他翻了一个身,然后抱起来让他靠床头而坐,粗鲁地把他剥了个精光。冷空气和重力让他难过地睁开眼,眼睛里还含着被强光刺激出来的泪水,脑袋也昏沉沉地,什么也看不清楚。很快,一个黑影从上面笼罩了起来。那人挡住了光线,捧起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杜叶青没什么焦距的瞳孔颤动着,映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张面孔让他很安心,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推了推他,吐词不清地说:“关灯,困。”
那人没有动,反而压了下来,保持着捧着他的脸的姿势,很认真地亲了下来。杜叶青被剥夺了另一个呼吸的渠道,又被再熟练不过的舌头挑逗着,很快就觉得喘不过气来,紧紧地皱着眉,又伸手去推他,想要把他推开,反而被他反扣住的双手,用什么冰凉的东西绑住了手腕。
这个动作让杜叶青清醒了一点,睁大眼睛回头去看,还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人又霸道地吻了过来,逆着光,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杜叶青开始还呜呜地反抗着,那人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很快就让他彻底丧失了抵抗力,双手反绑在后面,脸贴着枕头,在头痛、强光和刺激的三重反应下变得湿润的眼睛有些可怜地望着他,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那人换了一个姿势,把他扶到了身上,脸上一片冷漠,突然加大了刺激,在杜叶青的惊呼中第一次开口问他:“我是谁?”
杜叶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脑一片茫然,甚至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肩膀无力地倒在了他的胸膛上。那人又忽然停了下来,再一次捧起他的脸,问他:“我是谁?”
杜叶青被卡得不上不下,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声音,头发蹭着那人的手心,断断续续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陈、陈墨……”
陈墨搂住他的腰,翻身让他重新躺在了床上,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瞳孔深处,像台风前的海浪一样把他卷得起起伏伏,眼睛被泪水和汗水牢牢地迷住。他觉得自己要在巨浪里面湮灭了,头开始紧紧地抵上了床头,却再一次从半空中坠了下来。他难受又茫然地去看陈墨,陈墨又说:“你是我的。”
杜叶青这次学乖了,紧紧地回抱住他,心不在焉地说:“我是你的。”
陈墨吻着他的眼睛,奖励一般地浪头把他高高卷起又重重放下。杜叶青已经接近虚脱的边缘了,黑发乱七八糟地散在枕头上,无力地喘着气,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想要放下心好好睡一觉,却又被无情地席卷了起来。他不情愿地哑着嗓子喊陈墨的名字,很快就发现这个举措已经超过了有效期,这还不过是身边人妒意和怒意的一个开始……
…………
早上五点半,忘记调零的闹钟忠实的响起。陈墨从被窝里伸手关掉了闹钟,一夜未闭的眼睛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人,而后者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似乎累到了极致,就在耳边的闹钟都不能动摇半分。陈墨把他拉进自己的怀抱里面,低头去嗅他脖子处的皮肤,已经只剩下沐浴露淡淡的清香。他又尝试着用舌头去尝皮肤下温热的颈动脉,这个动作带动了杜叶青在惯性的作用下温顺地靠在了他身上,终于给了他一种错乱的安全感,安心地闭上了眼。
再等到杜叶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三层窗帘都被拉得严丝合缝,一丝光线都没有透进来。极度的纵/欲和宿醉让他头痛欲裂,呆呆地躺在床上盯着黑暗的天花板,太阳穴要裂开一样突突的跳着,脑袋里面足足三四分钟都是一片空白,听到闹钟指针一下一下轻微的转动声音之后才有些缓过神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记忆断断续续的,没有整体,全是一些零零散散但是非常清晰的画面。杨钧林张张合合的嘴唇、陈墨冰冷的眼睛、被打湿的床单、水溅得到处都是的浴缸、冰冷的地板、撞得腰生疼的茶几……一下子全部塞进了他的脑袋里面。杜叶青难受地呻/吟了一声,随后发现自己连一个像样的音符都发不出来,全是破碎不堪的嘶哑。
他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二十分钟,盯着头顶黑乎乎的天花板,开始尽量冷静地挑拣自己的情绪。首先是不敢置信,就好像自己亲手养大的猫突然变成了猛兽,而且试图把他囫囵吞下去。然后是恼怒,毋庸置疑,他甚至开始考虑要用什么手段惩罚越界之人,但之后就产生了一些更加复杂的感情,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法好好的辨识滋味的东西,冲淡了他心中的震惊和愤怒,变得迟疑了起来。
现在要怎么办?
这种可怕的、越界的占有欲,还能再无视下去么?自己又到底愿不愿意和他彻底撕破脸?
杜叶青在床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用手扶住脑袋,艰难地坐了起来。荧光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十五,他僵硬无力地下了床,每走一步都会牵动全身各处的疼痛,好不容易才挪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阳光明媚,一下子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房间里还是前天那样整整洁洁的样子,半点罪迹都没有留下,好像想告诉杜叶青一切都是他的错觉。杜叶青皱起眉,拧开门走出了卧室,经过过道的镜子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脸色苍白、眼袋发黑、不忍直视的吻痕一直从脖子处蔓延到睡衣以下。他强迫自己挪开眼睛,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始作俑者。
陈墨看起来不比他好多少,黑眼圈比他还严重,胡子也没有刮,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看向了杜叶青。一对上他的眼睛杜叶青就明白了,他和杨钧林喝醉在一个房间里不过是闪动飓风的蝴蝶而已,陈墨想借此跟他坦白什么,就像上次他提出来的床伴关/系一样,一步一步地,想再把杜叶青往角落里面逼一步。
杜叶青嘶哑的喉咙几乎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一只手撑在墙壁上,道:“我们……”
“青哥,”陈墨叫了他一声,眼睛里有什么亮亮的东西,目光让人心碎,“这么快就厌倦我了么?”
杜叶青张张嘴,说不出话。他努力挪开自己的目光,试图阻止自己又一次沦陷在这样的眼神里面。陈墨似乎站了起来,走到了他前面。杜叶青让自己强硬了起来,道:“我生气了。”
陈墨懊恼地低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昏了头……青哥,我是真的……如果能让你解气的话,你像我对你那样对我也没关系。”
“……”
陈墨突然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台阶,好像他之前的猜测和迟疑都是自作多情一样。杜叶青有些反应不过来,是他想多了么?陈墨看起来根本没有想跟他摊牌的想法,难道真的只是想维护这一段床伴关系而已?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
“我太年轻了,”陈墨道,“什么都不懂,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做了,青哥……”
杜叶青本来就乱成一团的思绪被他喊得心不在焉,他有些烦躁地皱起眉,转身想要回房间里面静一静。陈墨轻轻拉住他的手腕,那里还有被领带勒出来的痕迹,杜叶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像被烫到了一样松开手,受伤的目光又反过来烫了杜叶青一下。
“先吃点东西,”陈墨往后退了一步,“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好,我做了一整桌,就吃一点也好。”
杜叶青抬头,这才发现餐桌上摆了整整一桌的食物,全是他平时喜欢吃的,好几道菜没有两三个小时做不出来。他的胃远远比他的脑袋要诚实,两人僵持了一会,杜叶青沉默地跟他坐到了餐桌上。
菜还是热的,不知道已经反复热了多少次。杜叶青拿起了筷子,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转头去看陈墨,后者迅速挪开了目光,给他盛了一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