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干为敬。”洪林一仰脖子，燃着火的酒浆被他倒进了喉咙。
“真新鲜，还有这种喝法。”杨枫端起酒杯，撇了撇嘴，跟着倒进了嘴巴。
点着了喝，感觉就是不同，热流灼烧口腔、食道，然后到胃，一路上火烧火燎。
不过，杨枫觉得尚可承受。
放下酒杯，杨枫发现洪林不大对劲，他的脸先红了，接着，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又过了两三秒，嘴巴一张，吐出来的竟然是血。
“嗯！”坐的最近的洪欣立刻捂住了口鼻。
洪天冷着脸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马上给老子滚蛋。”
洪渊立刻上前扶住了洪林，洪林幽怨地看了眼洪天娇，黯然朝门口走去。
“大东、小龙、娇娇留下，其他人全部给我滚蛋。”洪天紧跟着说道。
于是，洪欣也撅着嘴巴站起身来。
杨枫总算见识到了洪天粗暴的家长作风，洪渊、洪欣乖乖离去，一个屁都不敢放。
服务员赶紧进来打扫一下，顺便还喷了点空气清新剂。
这会儿，包间里还剩两个长辈四个晚辈。
洪天看了眼杨枫，问道：“小枫，你没事儿吧。”
杨枫笑着摇摇头。
洪天点头道：“嗯，很好，酒场如战场，他们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叔叔的眼睛，我故意没有阻止他们，就是想看看你的底线，经过这一次，起码他们在酒场上得服你，以后，在喝酒上面再也不敢起什么幺蛾子了。”
“洪叔费心。”
“哪里，小枫你还真是让洪叔刮目相看。”洪天扭头瞪着洪丹东：“小兔崽子，以后跟小枫多学着点。”
“哦。”洪丹东没精打采地吐了一下舌头。
说完这一句，洪天的神情突然悲怆起来，揽着霍云霆的肩膀泪流满面：“当年的好兄弟一个一个都走啦！”
霍云霆宽厚的嘴唇颤抖着：“小枫，千羽走得可还安详。”
“嗯。”提起赵千羽，杨枫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我当时脱不开身，千羽可有什么遗愿？”
“没有。”
霍云霆长叹一声，双手端起酒杯，朝着虚空遥遥一举：“千羽，下辈子再做兄弟。”
洪天突然拍着桌子大哭起来，霍云霆也没忍住，两个老兄弟顿时哭成一团。
杨枫红着眼睛上前劝慰，结果自己也被感染，哭得一塌糊涂。
洪丹东、陈龙、洪天娇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分开，每人安慰一个，不过也就是拍拍后背而已。
两个老男人哭得浑身发抖，杨枫转为饮泣，如此持续了半个钟头，哭声方才低去。
洪天、霍云霆二人又喘了半天粗气，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洪天道：“小枫，本来叔叔是给你接风的，结果惹得你大哭一场，实在抱歉。”
杨枫摇摇头：“赵叔叔是因我而死，我能为他做的，却只有掉几滴眼泪。”
霍云霆摇头道：“小枫，你无须自责，我们这代人的感情，你们不懂，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那就是既可托孤也可托妻。”
洪天道：“没错，尤其是老大，他对大家都有再造之恩，所以赵千羽做了我们每个人都会义无反顾去做的事。”
杨枫心中翻江倒海，咬了咬唇皮，却没有说话。
霍云霆道：“洪天，不说这些了，这次小枫过来，机会难得，说说你的培训计划。”
“好，我是这样想的，你是八极拳宗师级人物，单日由你教授他八极拳，双日，则是在我公司熟悉各种军械。”
“就你那点军械？”
“当然跟你比不了，所以，等小枫掌握了理论，就去你那里实践。”
霍云霆指着洪天摇头苦笑：“你呀，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饭后，几个人走出饭店。
霍云霆给杨枫留了一个座机号码，爬上一辆军车，走了。
洪天吩咐陈龙陪着杨枫，在洪天娇、洪丹东的搀扶下，上了悍马。
“洪叔。”杨枫叫住洪天。
“怎么了小枫？”
“我既然是来学习的，住酒店多不方便？”
洪天沉吟片刻道：“基地里都是军事化管理，条件比较艰苦。”
杨枫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官宦子弟，什么苦没吃过。”
“那好，今天在酒店住上一晚，明天就搬进基地。”
“是。”杨枫抬手敬礼。
“哈哈……你小子！”洪天用手指点了点杨枫，摆摆手走了。
看到洪天慈祥的笑脸，杨枫心头升腾起一股暖意，他知道，这就是亲情。
“走吧，回房间去。”
杨枫扭头盯着陈龙：“喂，你不是要跟我同房吧！”
“不然呢！你不寂寞？”陈龙马上笑着点头：“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坏你好事，你是想尝尝香港本地mm的味道。”
杨枫恶狠狠亮出一口白牙：“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说罢，径自往酒店里面走。
陈龙在后面紧追几步：“喂，你不是认真的吧。”
杨枫猛然转身，陈龙立刻刹住脚，两个年轻男人差点就贴面了。
杨枫冷冷道：“总之，我不会让你进我房间，除非……”
“除非什么？”
“打赢我。”
陈龙翻了翻白眼：“在看守所都不是你对手，之后我一直原地踏步，而你却是一日千里，今晚看你掰断酒瓶，我的心一下子凉了，我知道，你已经一脚跨进了门内，我跟你再也不是一个档次，或许终其一生，我也到不了你今时今日的境界。”
“靠，啰里吧嗦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一个结果，要么自己开房，要么回你的基地去。”
“你真的不需要我？”陈龙满腹委屈，一脸幽怨。
大厅中人来人往，陈龙的话立刻惹来无数异样的目光。
杨枫当然知道陈龙在恶作剧，他一阵咬牙切齿，扭头冲进了一台即将关闭的电梯。
大厅中，陈龙哈哈大笑，不顾各色目光，自言自语：“不让我进房，可以，但是，乱七八糟的女人也休想进去。”
……
铜锣湾一家医院。
洪兴在这里醒酒，洪林被诊断为胃穿孔，问题不大，正在打点滴，一对难兄难弟住在一个房间，两人都醒了过来，只是面无人色。
两张床中间，洪渊坐着，洪欣立着。
似乎，洪渊的脸更黑了，而洪欣却是一脸玩味的笑。
“大哥，我们……”洪兴有气无力，欲言又止。
洪渊摇摇头：“我很失望。”
听到这话，洪林委屈地转过头去。
洪欣娇声道：“这个杨枫还真有点意思，一会我去会会他。”
“希望你能成功。”
洪欣一下子伏在洪渊背上，毫不介意将胸前一对软肉挤压变形，她咬着洪渊的耳朵，哑声道：“对于男人，我通常都不会失手，除非他像大哥一样定力过人。”
听到有人推门，洪欣离开了洪渊，朝门口看去，是洪天娇来了。
“大哥，欣姐，我来看看洪林。”
听到洪天娇的来意，洪林挣扎着起身，泪流满面：“娇娇，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看了眼洪天娇手中的牛奶香蕉，洪渊冲洪兴道：“你能下床吧，咱们出去，让他们聊聊。”
洪兴道：“为了兄弟，不能也得能。”
洪林对哥哥姐姐们的感激，只能用满眼泪花花来表示了。
于是，双人间病房就成了洪林、洪天娇的二人世界。
洪天娇坐在床边，责怪道：“干什么喝那么多？”
“还不是因为你！你对我不假辞色，对杨枫那小子却挺上心。”
洪天娇咬了咬唇皮，没有看洪林的表情，道：“你误会了。”
洪林一脸甜蜜：“你能来看我，说明你关心我，我就知道自己误会了。”说着，他情不自禁去拉洪天娇的手，洪天娇却拿开了。
一时间，洪林的神情有些僵硬。
洪天娇依旧没有看他，道：“洪林，你真的误会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都跟你讲了，从小到大，我都是把你当成哥哥，跟洪渊、洪兴一样的哥哥。”
“不——”洪林摇头：“我不要做那样的哥哥。”
洪天娇眼眶微红：“洪林，别天真了，认清自己吧，我们这些人都是戴迪的工具，我们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吗？”
“即便如此，你都不愿意答应我？”洪林痛苦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跟杨枫已经……”
洪天娇猛然扭过头，盯着洪林的眼睛道：“本来我不想说残酷的话，但是既然你说到这里，那么我就接着说，没错，杨枫的确是比你更适合的选择，他比你帅比你强比你年轻比你更有前途，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我的过去，他尊重我。”
“你……”洪林瞪大眼睛，抓着胸口，突然扭头喷出一口血。
洪天娇静静起身：“我的话说完了，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叫医生。”
看到洪天娇平静而又冷静的离去，洪林支起的身子重重落回病床，一颗心沉到了深海海底，他一动不动，双眼木然地盯着天花板，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
杨枫回到房中，洗了把脸，拿出手机发现有五条短信，来自三个女人两个男人。
杨枫心头暖暖的，编了一条短信，群发回去，以报平安。
当目光落在那只老式棕色皮箱上时，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箱子是赵千羽的，赵千羽身无长物，重要的东西寥寥无几，都在这只皮箱里，弥留之际，他将皮箱和小院都交给了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