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高大的身形,怀抱宽大舒适,带着雨丝与湿润的空气,将乔慕紧紧笼罩住。
乔慕微怔,尚来不及说话,就听见白墨似乎闷哼了一声。
她心下一紧,忙拉开他,紧声道:“怎么了?”
白墨右手捂着被行李箱砸到的左臂,目光沉沉如瀚海,盯着姚峰不说话。
姚峰功利心重,一心想要上位,为此不择手段,行业内领先的商业杂质他向来不会错过,因此一眼看出眼前这位就是经常出现在杂质封面的九州集团掌门人。
“原来是白总。”他的笑容一下变得谄媚起来,一步走近白墨,甚至伸出手想去拉白墨的衣服:“真是对不起,我跟阿慕开个玩笑,您……”
“需要我给你普及故意伤害罪的刑事责任吗?”白墨连一个眼神都欠奉,顺着乔慕扶着他的力道,侧着脸,冷声道:“人证物证都在,你如果足够识相,想必已经准备好道歉的措辞。”
姚峰一怔,没料到白墨这样不留情面,暗中咬牙,却想起以自己的身份,的确不够看的,便抬起眼,阴冷地看着乔慕,笑得瘆人:“阿慕,你看,我们两个开玩笑,倒是让白总误会了,你不解释一下吗?毕竟,也是你先动的手……”
乔慕皱眉:“你……”
“那就上诉法院。”白墨眉宇微皱,俊美的五官冷峻如山,淡声道:“你不妨试试,看有谁来接我的案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是不加掩饰的威胁,言语里的霸道与自傲毫无修饰,却又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乔峰眉毛一抖,当下明白这件事情已经非得自己低头不可,即便心中怨恨滔天,但还是不得不看着乔慕,狞笑道:“阿慕,对……”
“算了。”乔慕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真是堵得慌,感觉今天真是晦气,在这么个小地方也能遇见姚峰。
她没有再给姚峰一个多余的表情,伸手挽住白墨的手,扶着他离开:“走吧,我们去吃饭。”
白墨颔首,也懒得跟这样的人计较,顺着她的力道离开。
姚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表情阴沉诡谲,好似暗夜里见不得人的怪物般可怖。
他拿出手机,快速拍下两人靠在一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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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慕再三确认白墨的伤势,他都表示没事,只是那个行李箱上的金属部件砸到了之前在云城受伤的地方,有些痛感而已。
他说得轻松,当时在云城,他的左肩被一颗子弹擦中,伤及经脉,流了很多血,乔慕不敢大意。
但白墨再三坚持,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他的身体,关心几句尚可,多的越矩,却再也没了。
两人在一家西餐厅要了包间。
上了主菜,白墨垂着眸不说话,眼底却带着温和的笑意,舒展了唇角,看着正低头为他切牛排的乔慕。
“白总,你先休息一下,左手暂时不要动。要是觉得不舒服,等下我们再去医院拍个片检查……”
“现在是放假时间。”白墨语气轻松地打断她,微微笑了笑:“你不用这么拘束。”
乔慕一怔,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直到切完最后一块牛排,仍然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白墨主动道。
乔慕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她将牛排端回白墨面前,思考着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白墨的态度转变这样大。
她不说话,白墨也不勉强,右手拿起叉子,动作闲适优雅地将切得刚好的肉块送入嘴里。
“你……”乔慕压下心里的不安,浅淡笑了笑,道:“你来渝城是为了公事吗?已经年关了。”
“算是。”白墨轻描淡写地带过,忽而抬眸,深棕的瞳孔里带着不明的情绪,不期然和乔慕直直对视。
乔慕看不懂那些情绪,觉得这样的对视有些怪异,率先别开眼。
却听白墨道:“你的名字不错。”
乔慕以为他指的是“乔木”,觉得他是想和自己闲聊,便笑了笑,道:“谢谢。我父亲名字里带有一个林字,所以我叫乔木。”
白墨点头:“木,源自林,而慕与木同音,又有爱慕之意,家里人一定十分高兴你的降生。”
乔慕倏然脸色一白,眼里的惊讶尚来不及掩饰,便被白墨悉数察觉。
她看着他,目光慌乱而有些无措。
白墨安然坐着,表情平静,目光坦然。
半晌,到底是乔慕心虚,沉不住气,别开眼,低声道:“对不起,我……”
“我接受你的道歉。”白墨笑了笑:“作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身份是你的表姐告诉我的。”
又是冷凤。
她果然不会那么好心。
乔慕怔忪片刻,随即带起一抹苦笑:“你可能觉得奇怪吧。”
“不奇怪。”白墨喝了一口果汁,淡漠道:“你我出身类似,家族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乔慕无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鲜嫩的牛排上,却再没了食欲。
“再次向你道歉,我很抱歉我的隐瞒。”她抬起眼眸的时候,已然换了气质,不再有那种谦虚谨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贵气与礼貌。
白墨奇异于她这样快速转变的气质和态度,尚未来得及表态,又听她道:“年假结束后,我会去九州办理离职手续。”
“为什么要离职?”他挑眉:“你做得不错。”
倒把乔慕弄得一怔。
她试图斟酌措辞:“虽然我没有别的想法,但是……我来自渝城乔家,或多或少在市场上,会和白家有些相交。生活秘书这样保密性强的岗位,恐怕……”
她顿了顿,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想必你一定知道,白宇在成为特助之前,也是我的生活秘书。”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明显,让乔慕一愣,不由抬起眼,认真地打量他。
白墨端坐在椅子内,表情从容不迫,目光势在必得。
“我不知道乔家现在的局面,我也无意打听和冒犯,但如果你需要机会,我可以提供平台。”他淡淡一笑:“乔慕,你愿意学吗?”
跟着九州的总经理学习,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即便是自认已经心平如镜的乔慕,也不由心跳快了两拍。
但幸好,她还能保持一丝理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白墨,你没有理由这样帮助我。”
她问得委婉,变相是在说,白墨应该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同等交换的条件,才会这样做。
用商人的眼光和心态来看待问题,她的出发点明确,疑问正当,目光毫无瑕疵,噎得白墨眸光一沉。
但白少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演技也已经登峰造极,自然不会让乔慕看出异常,他顿了顿,似有些犹豫,压低声音道:“我很抱歉我母亲对你的做法。”
一句话让乔慕释然。
既解释了他这样做的理由,又表明自己是认可她的观点,并不会如他母亲一样为难她。
乔慕心里放松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她仍然是觉得慌乱的,白墨小时候跟现在的长相变化很大,只是神态和气质相像,乔慕一开始也没有多想。直到被温语清拦住,拿出那张照片,这才知道,原来乔霖轩和白墨长得这样相像。
“说起来,我也挺意外的。”乔慕假装别开眼,余光却一直关注着白墨的反应,装作漫不经心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的照片,我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长相这样相似的两个陌生人。”
白墨倏然握紧放在膝上的手,将餐巾揉出了一片褶皱,但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甚至浅薄一笑:“我很少拍照,小时候都是被逼的,我母亲也真是,还拿给你看。”
乔慕看不出异常,见他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终于彻底放心,没了往常带着面具一样的生疏客套,眼里含着淡淡的柔光,脸上的笑容都柔和明亮许多。
“霖轩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白墨转而道:“我母亲说到底也是为了我着想,但方式可能不太对,我替她向你道歉。”
乔慕摇头轻笑:“没关系,不必道歉,明年我还要继续向白少取经学习呢。”
这样轻松的玩笑,使得白墨也笑起来,他看向乔慕的目光里,夹带着深沉浓烈的颜色,乔慕看不懂,也察觉不到异常,也只能带起一个婉约的笑。
他表达了歉意,又给出十足的诚意,既去除了乔慕的顾虑,又给到诱人的条件,前后因果关系分明,逻辑思维很强,令乔慕生不出任何质疑的想法。
甚至,他仍然是那个极具风度的上司,即便家里人已经这样咄咄逼人,他却始终没有出于好奇,问过任何一句关于乔霖轩生父的话。这样的距离保持,令乔慕心安,也让她觉得可靠。
话说到最后,菜已经完全冷了,两人的心情却都与来时不同,他们之间的分为也变得轻松又和谐。
白墨还有些事情要在渝城处理,乔慕正好也要回主城,便一起回了祖宅,辞别曾祖父,开车回了城区。
分开前,乔慕甚至邀请白墨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来乔家做客过年。
与她之前疏离公式化的态度相比,可以说是质的飞跃了,白墨自然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