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访办主任说:“目前还没查清楚,不过彭局长已经暗中调查,锁定了几个目标,我们正在研究部署方案。”

我说:“你们继续调查带头闹事的是谁,另外还要调查幕后的组织者。还是老办法,擒贼先擒王,我相信这种集体事件幕后都有人策划组织,群众不会轻易自发组织起来,即便组织起来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信访办主任连连点头说:“好,我们综合了市里领导的意见,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意思。不过这事真要处理妥善,我看还是必须你亲自出面,别的人出面要么容易激化矛盾,要么搞不定,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个准确时间,我好去接你。”

妈的,这个屎盆子是非要扣在我头上,我能觉察到,这不是信访办主任的意思,而是别的什么人的意图,他们就是要我出面搞定,看我出洋相,自己躲在一旁隔岸观火。

我冷笑了一声,说:“你放心,没有我事情一样能得到妥善解决,让那些等着看我热闹的人省省吧。谁拉的屎,谁去擦屁股。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可想让我替别人背黑锅,那就打错了算盘。”

信访办主任急得嗓音都变了,他焦躁不安地请求道:“唐市长,这个节骨眼上不是赌气的时候,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下台。棚户区改造这个市政工程您是主管领导,如果你不管,那可真的就没人管了。”

我想了想,这事儿管肯定是要管,可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能主动把责任揽下来,然后背着这座大山被人整得团团转。

我说:“我现在北京,一时半会还回不去。这样,你替我转告北城区委书记何区长,让他们先把闹事的人稳住,我尽快赶回去,同时也想想办法。原则只有一条,将事件控制在可控范围呢,如果他们让事件失去控制,演变成暴乱,那他们的区委书记和区长的帽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那好吧,”信访办主任无奈地说:“我试试吧,不过我官卑职小,北城区的区委书记和区长未必能听得进去我的话。”

我冷笑道:“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自己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想拉个垫背的冤大头,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妄想。”

说完我愤愤地挂了电话,大口喝下一口啤酒,强摁住心头蹿动的怒火。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僚,良心真是大大的坏了,记吃不记打,只要一有机会就惦记着给自己捞一笔。

做点事怎么会这么难?我冥思苦想半天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做点好事会这么难,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自私自利的人,人的私心与愚昧程度是成正比的,只要私心一起,再好的事情到了执行的时候都会走样。

在一个群体中,一旦一个人产生私心杂念,认为这么大一块蛋糕自己多吃多占一点别人发现不了,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可一个人会传染一大片人,每个人都这么想,大家都要多吃多占一点,每个人都伸手给自己捞一点,等到真的开始动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硕大的蛋糕就剩下一小块,真相捂都捂不住了。

想明白这一点,我才真正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市政府发给拆迁户的拆迁补偿款发到那些居民手头的,可能真的所剩无几。我再也坐不住了,马上拿出手机,拨打恒安集团办公室主任老马的电话,让他火速派一辆车过来火车站接我,马上送我回江海去救火。

挂了电话,我胡乱吃了几口菜,一口抽干杯子里的啤酒,喊来服务员买了单下楼,在饭店门口等马主任派来接我的车。

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在我身边停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摇下车窗问我是不是唐市长,他是马主任派来送我回江海的。我点点头,拉开车门上了车,上车后才发现车上居然还坐着一个年轻少妇,少妇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

我还没来得及发问,司机就解释说,这是他老婆孩子,本来准备晚上再送老婆孩子回江海的,既然马主任有命令,索性提前送他们母女回去,问我介意不介意。我心想你他妈的都自作主张了,还征求我的意见干什么。

我摇摇头,说没事,相遇就是缘分,顺手还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问她的名字,表面上装得好像很和蔼可亲。

年轻的少妇脸微微一红,帮着小女孩说了名字,还教小女孩子说唐叔叔好。眼前这个小女孩不仅长得不可爱,也特别没礼貌,居然冲着我吐口水,小脸蛋上一脸的轻蔑之色。我的心情原本就不怎么样,瞬间被这个没教养的小孩子再次给破坏了。

少妇赶紧道歉,我假装很大度的说没事,小孩子不懂事很正常。少妇羞红了脸,低下头偷偷看了我一眼,很小声地说:“你真的是唐亮唐市长呀,我真的很荣幸。以前总听人说起你,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当了副市长,跟我想象中的市长一点都不一样。”

在老百姓心目中,能当上副市长的人至少四五十岁,秃顶,还要挺个大肚子,这才是她们心目中的市长形象我胡乱应付了几句,眼睛看着车窗外急闪而过的景象,心里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赶到江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即调查清楚。

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次的群体事件只是一个开始,以后陆续还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而这些事情的背后,是一个有预谋有策划的组织策动的,我只是这个组织的第一个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