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脚到甘丹寺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关键是山路十分陡峭,这里又是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一路走上去身体不够好的人能晕过去好几次。

好在我们的身体素质应该都没问题,余昔看了我一眼,目光坚定地说:“听多吉的,我们徒步走上去。”

于是我们跟在多吉身后,徒步缓慢地向甘丹寺进发。上山的路如此难走,一路上仍然不时见到一些虔诚的信徒,三拜九叩,一路跪拜着往甘丹寺行进。我注意到,有好几个穿着各式衣服的人额头上和手上满是血迹,原本不错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膝盖上的布料都被磨破了,膝盖上也是血迹斑斑。

看着这些人,我和余昔都十分动容,多吉和他带来的人却对习以为常,未表现出任何惊讶之色,好像早已司空见惯了。

这些人都是来朝圣的忠实信徒,不远千里而来,一路用最虔诚的方式跪拜而来,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凄苦,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平静。这是藏传佛教朝圣的一种最原始的方式,一路跪拜而来,用这种完全自虐似的方式求得内心的安宁宇平静。

据说来朝拜的这些人在地上也许都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甚至很可能身价上亿,但到了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他们的身份只有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余昔在我耳边低声说:“你信佛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信任何宗教,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只相信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共产党。”

余昔抿嘴轻轻笑了笑,小声说:“其实宗教有宗教的好处,至少能让它的信徒找到灵魂的归宿。像你这样的人真应该向这些人学习,一路跪拜着去朝圣,兴许这么走一趟下来,你肮脏的灵魂就能被净化不少。”

余昔说完得意地笑了一声,我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我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从来就不相信信教就能让人的灵魂得到净化。倒是你,好歹也是国家干部,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才对,怎么也信这个。”

我们的对话走到前面的多吉可能听到了,他回过头冷眼白了我一眼,严肃地说:“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到了这里你最好庄重一些,不要乱讲话,要不然随时有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这个多吉对我的态度一直都不怎么友好,搞得我心里也窝着一股邪火,余昔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凝重之色。我张了张嘴巴,一句话没说出来,只好默默地跟在多吉身后继续上山。

终于到了甘丹寺门口,这里离山顶已经很近了,阳光从高空上直射下来,在周围雪域高原的映衬下,明晃晃的能亮瞎人的眼睛。从这里往上下望去,有一种一览无遗的空旷,看着山脚下一路往山顶跪拜的人是那么渺小,真的让人能感受到生命如同蝼蚁一般。

我们在多吉的带领下走进寺内,寺里来烧香朝拜的人不少,大院内的香炉里燃烧着香烛,香烟袅袅升起,不时能听到敲击钵盂的声响,以及喇嘛们念经的声音,证明这里的香火十分鼎盛。

进入寺内后见到不少穿着红色喇嘛服的喇嘛,虽然年龄各有差异,不过普遍都是面色焦黑,一个比一个长得精瘦。这些喇嘛见到香客虽然都不说话,但一定会双手合十,俯首行礼,香客们自然也会还礼。一进到这里,我顿时感觉来到了一个人人都相敬如宾的和谐世界。

一个中年喇嘛走到多吉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个大礼,从他的神态和举止来看,这个喇嘛对多吉十分的尊敬。多吉双手合十还礼,然后轻声问道:“格贵喇嘛在吗?我要见他。”

中年喇嘛点点头,轻声说:“在的,请跟我来。”

多吉转身对余昔说:“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多吉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余昔,完全把我和他带来的人当成了空气,正眼看也不看一眼。他说完就转身跟在这名中年喇嘛身后,从一个入口进入了一个院子,然后消失在院落当中。

我低声问余昔:“师姐,格贵喇嘛是什么意思?”

余昔想了想说:“格贵是藏传佛教的一个管理职位,每个寺庙都有自己的组织管理机构。作为寺院中间机构的扎仓设有堪布、格贵、翁则、雄赖巴四个基本职位。堪布相当于汉地佛教寺院的主持或方丈;格贵是扎仓的司法者,负责僧众纪律,处理一般的纠纷,掌管扎仓僧人的花名册,权力非常大;翁则就是领经人,在全扎仓共同念经时,由他领头,其余僧人合声跟读;雄赖巴负责管理扎仓僧众的学经事务。”

我点点头,恍悟道:“原来是这样,你懂得可真多,我以前只听说过这个藏传佛教的等级制度森严,管理也非常严格,没想到这里面名堂这么多。”

余昔白了我一眼,撇撇嘴巴说:“谁像你,整天不学无术,就知道泡妞。”

这飞醋吃的,我苦笑了一声,正准备反驳时,一名年龄喇嘛向我们走了过来。他走到余昔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个大礼,余昔和我也有样学样向他还礼。

年轻喇嘛抬起头盯着余昔的脸审视片刻,然后又向四周张望了几眼,扭过头用十分流利的普通话问道:“请问你是北京来的余女士吗?”

余昔点点头,轻声说:“嗯,是我。”

年轻喇嘛又盯着余昔看了几眼,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说:“请余女士跟我来。”

余昔未作犹豫,跟着年轻喇嘛就往一间喇嘛住的厢房走去,我赶忙跟在余昔身后也跟了过去。

年轻喇嘛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看着我说:“你不能去,在此等候就是了。”

余昔向我摆摆手,低声说:“你不必紧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出来。”

一到了这个地方好像所有人都搞得十分神秘,连余昔也跟她以前大相径庭,既然她不让我跟去,我只好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等待。

余昔跟着小喇嘛进去大概有五分钟左右,一个人从那间厢房里走了出来,神色显得十分的凝重。我连忙赶上去,拉着余昔的胳膊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小喇嘛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余昔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望着远处的群山,一脸沉思的样子。顿了顿,她吁出一口气,神情逐渐放松下来,低声说:“没什么事,等多吉出来后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急忙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李嘉文还没找到呢。”

余昔摇摇头说:“李嘉文不在这里,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她就在山下的一处院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