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梳女12

顾青慢条斯理地说,“人家啊,现在跑吕宋那边,好些稀缺的货,都是他这条线供着呢。现在也是正经老板呢……你呀,就是没眼光,当初还嫌弃人家长得土,不会说话。你要早答应他家求亲,如今也过上财主婆的日子了。”

阿霞脸一板,“你这是给我找路子呢?还是保媒拉线呢?他当初就是憨傻,一块儿玩大的小伙伴就数他土头土脑。”

“我知道,一起住的时候,你说过800遍,说他心地好,就是长得土,你不喜欢,没答应他家求亲,还说人家脑袋像青砖……”

“行了,你别说了……不过,若是阿德哥带我去吕宋,倒是信得过,阿桃病也好了,我这儿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动身?”

“你别急,咱们合计好了。阿德那边随时可以,就看你这边了。你总不能从娘家走吧?到时候黄家还不讹上你娘家?”

没几日,阿霞抱着孩子回了夫家,黄根生乍见气色好了的娘子,又恢复了艳丽的容貌,就晚间去找娘子,被阿霞以月事来了为借口,把他关在门外了。

黄根生想起旧日情分,有点心痒,所谓就别胜新婚,黄根生每天都往妻女身边凑,看见病好的女儿也顺眼了。还破天荒地给女儿买了布匹说做新衣,给娘子买了时兴样式的银簪子。

阿霞根本不在意,婆婆看了气得不行,但是又不敢逆着儿子的意思,毕竟儿子是个有主意的。

这天,婆婆又催促阿霞织布,阿霞说累了,歇一天。婆婆就大骂起来,黄根生劝了几句,劝不动,黄家老婆子坐地哭起来,说儿子儿媳不孝顺。黄根生觉得没意思,就出门找相好的酒楼卖唱女去了。

阿霞等他走了一阵子,也出门,说孩子还得复诊,要去看大夫。婆婆在门口骂,阿霞一去不回头。

到了街口,阿霞找到接头的店铺小学徒,小声告诉他,“告诉你家掌柜,我出门了。”小学徒立刻跟师傅告了假,飞奔而去了。

阿霞一路问询,知道了黄根生又去了酒楼,找想好的唱曲儿的去了。

她抱着孩子,怒气冲冲地进了酒楼,推开雅间的门,黄根生正和一个酒肉朋友吃喝,唱曲儿的女子正在旁边歪着劝酒,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

阿霞把孩子塞给路过的一个小伙计抱着,进去就把八仙桌掀了,“好你个黄根生,老娘嫁给你这些年,累死累活,日夜纺纱织布,辛苦劳作,你娘把我卖布匹的钱都拿了去。我女儿看病你娘说没钱,你喝花酒倒有钱了!让老婆辛苦赚钱,你送给婊—子花用!你老婆你女儿,还比不上个卖唱的!”

黄根生刚开始吓了一跳,后来就恼了。阿霞虽然过去是个火爆脾气,嫁给他却是收敛了。初时是被刘氏打压磋磨,后来是因为生了女儿,被一家人嫌弃,他都快把阿霞的脾气忘了。

再看见阿霞的爆碳脾气,黄根生有点发憷,但是跟多的是恼火,尤其旁边还有笑话他的友人,和委屈的红颜知己。他当场冲上去就给阿霞一记耳光,“失心疯了!跑来管汉子的事!丢人现眼!”

阿霞大哭,“女儿病了多少次!你管过没!让我这女人养着一家人,你好意思!我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你!成亲之前,你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说过得苦,求我嫁给你。还说我生个女儿,你也当宝……你,你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先头娘子离去,要50两银子,还是我卖了自己的房子,才拿出来的!你吃女人的,喝女人的,还打女人!我让你打!你打死我好了!嫁给你这种无用的男人,吃软饭!还打老婆!我还不如死了呢!”

阿霞一头顶在黄根生肋骨上,当时他就出不上气了,旁人听了阿霞的话,都大声笑话黄根生。其实他家的情形外人也知道些,只不过人家懒得说罢了,如今阿霞一闹,大家索性公开笑话了,什么人家!

黄根生被阿霞揪住一顿好打,脸都被打成猪头了,也没人帮他。他喝得半醉,站都站不稳,被阿霞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阿霞打痛快了,就开始大哭,她冲出来从傻呆的伙计手里接过女儿,边往出跑边哭喊,“这日子没法过了,婆婆终日磋磨,相公多少年没有拿回家一文钱,我如今又病了,纺不得纱,织不得布,眼见得母女俩要饿死了,不如早点死了痛快!”

阿霞身体养好了,恢复了昔日的矫健,抱着孩子飞快地跑得无影无踪,留下身后一堆傻眼的看客。

黄根生气得打跌,等他好容易从碎碟子、饭菜渣里爬起来,老婆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他为了挽回颜面,大声地宣告,回家要把婆娘打死。

路人笑他,“打死了赚钱的老婆,你一家喝西北风啊!”

黄根生气呼呼地回到家,一身狼藉吓坏了父母。等黄家俩老的知道了经过,也是气愤不已,虽然知道一家人离不得媳妇,但是也觉得不能纵容,要痛痛地罚一回,让她以后不敢嚣张。反正有阿桃在,不怕她自请下堂。

但是,他们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等到天黑,人都没有回来。这下三口人慌了神,到阿霞娘家去问,没见人。又到其他可能的地方去找,都没找到。

夜深了,他们不找了。回家睡觉,第二天再找。

可是第二天依然没有踪影,这下黄家人着急了,他们又想到阿霞以前住过的自梳女的屋子,等敲开门,人家冷冰冰说,“不知道,阿霞变节,回去成亲,自梳会说了,所有自梳女都不与她往来!”然后就把门“砰”一下关上了。

后来,有人说看见阿霞抱着孩子在河边站着哭,还有人发现河边有阿霞的一只鞋,再有人想到阿霞跑出去时说,婆家苛待,她不想活了。而且那天,好像是给女儿治病,婆婆不给钱,相公却拿钱喝花酒,叫了唱曲儿的……

这么一联系,周围的人看黄家人的表情都奇怪了。阿霞娘家人知道了,痛哭失声,扯着黄家打官司,说黄家害死女儿。

县太爷叫来证人一问,知道了经过也很厌恶,逼死妻女,以及宁养唱曲儿的,不给孩子治病,等等,都足以给黄家人定罪了。

县太爷是个孝子,感慨阿霞作为母亲为女儿受的苦,怜惜阿霞母女命薄,给黄家人判了重罪,按人命官司结的案。黄家的财产多数都是媳妇辛苦劳作积累的,县太爷判他家一半财产充公,一半赔给阿霞娘家。另外,县太爷说,此等刁民,应当驱逐出城。

黄家人身无分文,被撵出城外,想想只有一路乞讨去投奔亲戚,路上,三人互相埋怨。阿霞的公公埋怨老婆子苛待媳妇,惹出大祸,黄根生也埋怨母亲吝啬,逼得阿霞走投无路。老婆子大哭,说着两个男人没良心,明明是他们让自己压着能干的媳妇,不许她得意……

阿霞的娘家人虽然得了不少财产,但是想起女儿外孙惨死,也是悲痛不已。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没人,但是门缝里掉下一封信。

一家人关了门,小心地打开,看过信,又哭一场,原来女儿外孙没死,是去了吕宋,有十分可靠的人相送。想到亲人没死,高兴地哭,想到日后恐再难相见,又伤心地哭,但是,人活着就好了,还敢有什么奢望。烧了信,一家人就当没这回事,此后,不再提起阿霞的名字。

阿霞走了后,娘家人为她办了葬礼,把她和孩子的衣物埋在了娘家的坟地,做了个衣冠冢,虽然心里知道母女还活着,但是在家乡人这里,就是死了,为了掩人耳目,也只得如此。

很快,自梳会也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几乎全城的自梳女都去了,在早就准备好的墓碑上,匠人刻下几个字,“自梳女沈静贞之墓”。

……

完成了任务的顾青跟系统抗议,“系统,这个任务太费劲了。下个任务不要这样。”

【费劲吗?没有啊。你好些年都过得不要太逍遥,天天做一点针线,就带着徒弟和姐妹出去玩,有段时间,你天天听戏……】

“我也不想天天听戏啊,古代真的没有多少娱乐啊,吃喝嫖赌我又不喜欢,不听戏干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明明很闲,为什么抱怨?】

“我一点不闲,好吗?光是任务就有四个,史上最多!而且,任务还有重复性,光救阿霞这一项任务就来回地折腾好几遍。你看,我一到这个世界,马上,救阿霞,救完阿霞,救阿梅,救完阿梅,救阿霞,救完阿霞,买墓地,买完墓地,斗于家,斗完于家救阿霞。……三救阿霞,算几项任务?”

【理论上,算一项。】

“系统,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是宿主自己完成任务不充分,不彻底,才导致返工,宿主要自己检讨。】

“……好吧,你丑你说了算。”

【宿主注意,不可以攻击系统。而且不可以枉顾事实。】

“我又没见过你长什么样,你说你好看我哪里知道,证明一下,现个身?”

【呵呵……】

“呵呵……说正经的,下次任务简单点,不要这么复杂好吗?”

【好吧,我给你挑选一下……有了,这个任务简单点,只有两项。而且,原主的生活比较简单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