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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殿下,非常抱歉,”吃了几口的前田庆次,转过头面对着,脸色已经发青的赤井直正,“保护少主是我们明智家家臣的责任,在下失礼了,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包涵在下的粗俗无礼吧。”
我怕赤井直正发怒,连忙抢先道:“够了!混帐东西!赤井殿下堂堂雄伟武士,名动山阴大道,怎么会做出毒害与我,这种下流龌龊的事情!”
赤井直正冷冷的看着前田庆次,道:“没记错的话,这位武士大人应该就是两年前,曾与老夫一战,大名鼎鼎的‘花之庆次’吧?”
“赤井殿下好记性,”面对赤井直正的威压,前田庆次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花之庆次’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丹波赤鬼’才值得我们敬佩。”
“哼!”
冷哼了一声之后,赤井直正便不再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看着前田庆次,他的侍女们也脸色不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和细川忠兴彼此对视了一眼,说不清楚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负面情绪。
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无比。
只有始作俑者悠然自在,在众人的凝视下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没有尝毒的感觉。前田庆次不时的啧啧发声,将鱼肉沾足了蓼醋送进嘴裏,从鱼头到鱼尾吃得一丝不剩。
“哈哈哈。。。。。。”赤井直正突然大笑起来,“昔日,舞阳侯曾在鸿门宴上怒斥楚霸王言而无信,并潇洒自若的饮酒食肉,令霸王也不禁刮目相看。。。。。。今天一看,前田殿下忠心护主的勇气,可比那时的舞阳侯,我赤井直正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真武士!来!真武士!我敬你一杯!”
“谢了!”前田庆次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鱼盘,赤井直正苦笑了一声,对我作了个揖:“将监殿下,是老夫疏忽了,敬请您多多包涵,老夫马上就再上一道新的鳗鱼。”
“哪里,您太客气了。”我转过头,斥道:“庆次郎!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是!”
“前田殿下,感觉如何?”赤井直正的话中并没有什么挖苦成分,但我还是听出了一丝嘲弄,“有没有什么头晕眼花,心服绞痛的感觉?”
不过前田庆次似乎成心跟他“扛”上了,他以不服输的强硬语气回答道:
“赤井殿下误会了,在下不敢怀疑赤井殿下会做出如此心黑手辣,卑鄙无耻的事,但是在下陪同少主来的任务,就是要防患一切不幸于未然。”
“哦,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接下来,觥筹交错,主宾尽欢,在也没发生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
散席时,已经是下午大约两三点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赤井殿下说。”我对着前田庆次吩咐道。
“这个。。。。。。”他们面有难色的看着我,看来在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赤井直正将会对我不利的想法。
“下去吧!”这回我将语气加重了几分。
他们两个相视一眼,默默退下了。
赤井直正也吩咐侍女们退下了,原本宽敞热闹的客厅里就剩下我们两人。
阳光斜照别馆外面的大树,院子里流泄着春蝉发出的鸣叫声。
“赤井殿下真是好情趣啊,这别馆真是雅致啊。”
“将监殿下过赞了,这别馆是十几年前,我到八上城去见波多野秀治时所修建的,作为来往休息之用,殿下如果喜欢的话。。。。。。”
“不不不,”我连忙推辞,“我怎么敢夺人所爱呢?赤井殿下,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您约我到这里,不会就只是想请我吃这美味的鳗鱼吧?”
“将监殿下果然不愧是织田内府所赏识的聪慧之士,一眼就看透了。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这件事虽有许多经纬,但我希望你能接受。
我们赤井家族从平安时代,源氏家光公移居丹波开始,在这个地方已经居住了整整十五代了。。。。。。”
“嗯。。。。。。”我点了点头,这氏源真是有够古老的。
“但是,即便如此,”赤井直正突然话锋一转,“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家族与丹波国内武士的关系依旧还很浅,始终没有建立深层次的关系,连个值得信任的朋友都交不到,最能依赖的只有同族之人,唉!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和久乡之战,虽然今天看上去,是老夫人生中的辉煌一笔,但将监殿下您知道吗?当时要开战的时候,族中有不少人都是反对的。”
“哦?为何啊?”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一战,赤井家实际上是在替波多野家,与内藤家战斗,赢了自然好,而输了,输了就是灭顶之灾,作为挑起战争的波多野家,却依旧可以坐山观虎斗,安然无恙。”
“所噶。。。。。。”历史书上关于这场战役,的确是这样写着,是波多野家在背后怂恿的。
“老夫心中又何尝不知如此,但有什么办法,我们只有全力与内藤家奋战,才能赢得一线生机,更能得到波多野家的信任,从而在丹波站稳脚跟。。。。。。”
“原来是这样啊。。。。。。”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好像是历史书上没有讲过的。
“老夫曾替波多野作战过,也替毛利作战过,但说实话,他们都是靠不住的,现在老夫已经投降了贵家,贵家就是老夫心中最大的依靠,所以老夫很希望我们能加强系绊,不奢求能与其他豪族一样平等对待,只希望贵家可以像个仁慈的君主,多多庇护他的臣子,老夫所请求的只有这点,请将监殿下务必答应。”
他的声调平稳,但充满锥钻的气魄。
“赤井殿下请明言吧,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得到您的?”
“那老夫就明言了,”赤井直正道:“将监殿下,您知道老夫为什么要投降与贵家吗?”
“想为家族找个好的出处吗?”
“是的,”赤井直正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殿下还记得这里吗?”
“想不起来了。”
赤井直正哈哈一笑:“都说贵人多忘事,殿下,两年前在丹后,您就是用铁炮,击伤了这里,事后为了取出子弹,我可是遭了好大一番罪啊,哈哈。。。。。。”
“原来如此。。。。。。”随着他的话,我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凶险的本阵,以及,为我逝去的安右卫门。
想到这里,我心情沉了下去。
但对眼前这个人,我却不能有什么太多的恨意。
“取出子弹之后,我也为就没事了,谁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山阴大道本来就是一个潮湿的地方,一年多以后,伤口就开始发炎了,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恐怕。。。。。。”
“殿下的意思是,您的寿命。。。。。。”我心中一惊,难道这个老家伙。。。。。。
不过想想也是,古人一贯对伤口消毒不怎么重视(应该说是没什么正确方法来对付),死在伤口发炎上的武将大有人在,光是日后的德川家就有松平忠吉,井伊直政,就连大名鼎鼎的本多忠胜,也是死于手指发炎的。
“是的!”赤井直正突然跪倒在地,“所以,老夫希望能将赤井家托付与您!”
“我?”我有点不敢相信,他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武将,我只是个连二十岁都不满的“雏儿”,有什么值得他托付的,再说,这个担子也太大了吧!
“那个。。。。。。”我挠挠头道:“被您这么信任,我很高兴,但是。。。。。。”
“不,只有您最合适!”他依旧低着头道:“听京都来的人说过,明智右近将监信光殿下,是个道德仁厚,古道热肠的真君子。。。。。。”
是吗?原来我在外面名声这么好,我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将赤井家交给您,老夫便死而无憾了。”
“可是。。。。。。”
“我也曾想去请求令尊大人,”他不理会我的推辞,依旧道:“光秀公虽然正值春秋鼎盛,但相比之下,将监殿下年富力强,朝气蓬勃,才是长久的希望与依靠啊,殿下,请不要再推辞了,好吗?”
“好。。。。。。好吧。。。。。。”
这事又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我咬了咬牙,最后接了下来。
只要以后赤井家不做什么太“过份”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万分感谢您!以后明智家但有所请,老夫与赤井家必当生死相随!”
赤井直正大喜过望。
不过,他接着又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请殿下成全!”
“殿下请讲吧。”我有点紧张,不会吧,刚答应下来,就开始提要求。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战事,赤井家族不仅人才凋零,而且剩下来的年轻一代的人越来越不堪。。。。。。唉!”他又叹了一口气(这是第几次叹气?),“为了赤井家的未来,老夫斗胆请求,贵家可否过继一名男子,来做赤井家未来的家督!”
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心中也是一喜,这事即便是父亲,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平白就多了两万石领地,干嘛不答应啊。。。。。。
不过话说回来,应该过继谁呢?我是肯定不行的,十五郎那边好像也不行,我的堂表兄弟中,还有谁适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