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来的时候给贾敏带来了十分震撼的消息, 贾赦与贾母分家了。他回到京城也会给贾家带来一个地动山摇的惊喜。
贾敏问道:“大哥怎会忽然提出分家?”
贾琏自然是向着贾赦的:“好叫姑妈知晓, 自爷爷去世后, 父亲便被老太太移出正堂。父亲因着孝道, 也允了。后来大哥病死,母亲觉得哥哥病得蹊跷,哪知母亲也因病去了。父亲也曾去老太太那里闹过, 可是最后的结果便是, 没有结果。”
贾琏叹道:“那时候父亲十分消沉, 我人又小,连照顾自己也不能,更何况去劝父亲。后来出孝,父亲便在老太太和二婶子的安排下娶了我的继母邢氏。继母的出身虽然不好,不过她人是极好的。自嫁过来后, 也不去争权夺利,还把妹妹抢了回来, 一心照顾我和妹妹。我和妹妹都十分感激她。”
贾敏素来知晓母亲不喜大哥,她也喜欢二哥多于大哥, 但是对于大嫂她是十分喜欢和敬重的。后宅阴私她知道的自然比贾琏要多,听闻嫂子和大侄子的故事, 她大致知晓,幕后黑手是谁了。她又叹又恨, 叹嫂子与大侄子无辜死, 恨二嫂王氏心肠歹毒。
既然你如此狠辣, 我少不得送你一份大礼。贾敏道:“事已至此, 琏儿你节哀。人总要往前看。你学业可精进了?”
贾琏脸一下便发烧了:“侄儿驽钝,学业上不及珠哥儿。”
贾敏笑道:“你还小,现在课业不好多半是师父不会教。你便在扬州多留几日,我也好教你姑父多教教你。等你回京时,姑妈送你一份大礼。”
贾琏自然求之不得,连忙谢过贾敏。年少气盛的贾琏自然是对贾珠不服的,尤其是每每被人比成了贾珠的承托之后,他与贾珠的关系也淡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贾敏送的这份大礼是关于王氏的。
贾琏对于窃居正堂的二叔一家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寒门出身的继母反而感到亲切,这事还得从母亲张氏去世后说起。
彼时贾琏年幼,哥哥骤然染了天花去世,母亲照顾哥哥身子也弱了下去。彼时的贾瑚是绝对的贾府核心,就连贾琏这样的七岁幼童也能看得出,母亲与二婶的机锋交战了好几个回合。独他像个没爹妈的孩子,只有几个丫鬟婆子照顾着。不过贾琏也不是被放养,在张氏的得力照看下,贾琏并没有染上天花,只是心里多少埋怨母亲只顾哥哥,不顾自己。
然而哥哥去世后,母亲也病了。
老太太和王夫人都不许贾琏去看望张氏,说张氏已经染上了天花。贾琏心中万分担忧,但是他人微言轻,又能奈何。他所能做的不过是默默地为母亲祈福。而他的父亲,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便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惜,事与愿违,张氏的病反反复复,前儿还听见说病快好了,不过几日,又快病死了,反复一个月后,张氏去世。贾琏在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哥哥之后又失去了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他很伤心,很难过,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张氏去世,他要为张氏守孝三年,父亲也实打实地为张氏守孝了三年。
这三年里,贾琏简直度日如年。他时常听见的是,张氏的不好,张氏的偏心,王夫人如何机灵如何善良。贾赦先时还辩解几句,只是一个人的声音终究不如一群人的大。一次次辩解无效后,他再也不说这些了。只是眼见的一日日地消沉了下去。贾琏觉得,父亲变了。
父亲变得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和蔼的父亲,他变得偏执,变得自私,整日地沉迷入古玩字画中,最大的乐趣便是收藏这些。贾琏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知道,这与母亲的去世有关,与王夫人掌权有关。
自从王夫人掌权之后,贾赦父子已经偏居一隅,只是王夫人似乎还嫌不够,贾琏一日不偏向她,她便一日日地叫人说王夫人如何善良大度。渐渐地,府里只有王夫人对贾琏好了。
贾琏明白,若是自己不向王夫人投诚,只怕日子会更加难过。
就在这时,贾琏贾赦双双出孝。王夫人怂恿老太太给贾赦娶个续弦,千挑万选,终于挑了一个小门小户出身,面上看着还好,但是王夫人打听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那人便是邢氏。
寻常人家那里肯自己的大姑娘给人做续弦,但是邢忠便肯了。邢忠便是那上不得台面的性格,他只知道攀一门高亲,结果自己所有的身家差点填进了荣府。他后悔不迭,但是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而邢氏对在嫂子送嫁时说的那一番话,她是不以为然的。但是在看清两家的差距后,她也看清了王夫人的伪善。也是在这一刻看破了自己的豪门少奶奶梦,什么继承荣府,全是假的。她开始思考起嫂子的话来。
新婚之夜,贾赦对与邢氏十分冷淡,这更叫邢氏最后的侥幸也没了。不能指望老太太和王夫人,不能指望丈夫为自己撑腰,丈夫的嫡妻留下的嫡子又已经十岁,邢氏只觉得豪门的日子,竟然艰难至此。但是既然已经嫁了进来,就这样放弃,她又不甘心。
炼狱级的开篇,新手级的邢氏,邢氏束手无策,有的只有一腔的不甘。她用了一夜去反思,最后决定采用嫂子给的攻略,一步步慢慢来。
第一步,与贾琏开诚布公地谈。
“琏儿,你已经十岁,是非黑白也该有自己的判断。我年轻,出身又差,不能和你母亲比。虽然府里总说姐姐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是,这话,你信么?”
贾琏有些激动,有些生气,面皮一下涨红了。
邢氏见状,幽幽一叹:“人死如灯灭。人死后,连句辩驳的话都不能说了,只能任凭污水泼在自己身上。而洗清你母亲身上的污水,只有靠你了。”
贾琏冷静了许多,静静地看着邢氏,等候邢氏的下文。
邢氏本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不然也不至于一进荣府便闹了不大不小的笑话。但是这不代表她脑子不好使。见贾琏就是不说话,邢氏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要说的话给继续下去:“琏儿,你是你母亲洗清污水唯一的希望,也是我以后生活的依仗,你要有成算,我们是一体的。”
贾琏冷笑:“你可以生个自己的孩子。”
邢氏尴尬,她以前确实是这么想,但是现实教她做了人。她缓缓说道:“是。我还年轻,我以后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你觉得你二婶子会给我生孩子的机会?只怕我敢生,她就敢让我死。她们王家的女人,有什么不敢的?”
贾琏最后还是暂时与邢氏达成了初步的攻守同盟,因为共同的利益。而与贾琏一翻谈话下来,邢氏更加担心,因为贾琏对于“咱们荣府出身,哪里需要像那些寒门子弟那样刻苦读书?不用读书一样富贵一生。勋贵子弟当一结交人脉处理庶务为要。”这种见鬼的思想有七八分信了。邢氏不得不多费唇舌与贾琏重新洗脑,一翻唇舌废下来,反而不如一句“既然她这么对你说,那么你二叔一家又为何那样死逼着珠哥儿上进?”
贾琏不说话了。他读书也读不过贾珠,所以这种言论一出来,他不由地信了,原因无他,不过为自己在学习上的失败找借口。
邢氏继说道:“琏儿,我也不是逼你读书上进,你现在还在长身体,自然以身体为重。既然你二叔想逼珠哥儿成为才子,你不如做一个文武双全给他们看,打他们脸!”
贾琏对于这个想法有些心动,没办法,在学堂里,他总是被珠哥儿吊打的那个。
习武的师父是老太太给找的。贾家军功出身,对于贾琏想习武,老太太虽然不看好,但是自己的孙子,而贾琏习武也可以说是祖父遗风,老太太便遂了贾琏的心意。从此以后,贾琏也不着急着读书,而是读书与习武东一棒子,西一榔头地跌跌撞撞地学着。王夫人看着贾琏自己折腾自己,私下里没少嘲讽贾琏一事无成。转过身又去嘱咐珠哥儿要努力学习,逼着他学习;又去贾母那里,将贾珠的功课好生夸一顿,顺便将贾琏的功课也说一遍。她不会直接说贾琏不好,只摆事实。时间久了,贾母自然觉得贾赦一房烂泥扶不上墙,对大房更加不喜了。
贾琏学习无成,邢氏自己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怎么教,但是邢氏总是鼓励他,总是在他想放弃的时候给他一剂强心剂,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贾琏才渐渐开窍,入了门,学习进度渐渐快了起来。
第二步,将迎春接过来自己教养。迎春本是在贾母身边养着的,只是贾母身边有个受宠的元春,小小的迎春便成了小透明。此时的邢氏已经不是刚刚入府的邢氏,她等着奶妈犯了个错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迎春抱回到大房,自己养了起来。贾母看在自己身边还有个元春的份上,到底没有和邢氏计较,只是没有少在私底下骂邢氏是个混人。
邢氏为大房做了那么多,贾赦又不是龙虾,他看得见,也铭感于心。也许是被母亲伤透了心,也许是觉得在荣府待得没意思,也许是看透了厌烦了,也许是贾琏的奋起让他看到了希望,贾赦向贾母提出了分家,自己只带着她祖母与张氏的嫁妆,出府单过。
贾母自然不肯,并拒绝见贾赦。贾赦跪了一夜,然后才得见贾母一面,与贾母密谈了半夜,两人都不是太好的样子,事情没了个结果。
就在众人觉得事情不了了之的时候,贾母终于同意分家了,条件就是贾赦提出的那样,贾赦带着他祖母的嫁妆和张氏的嫁妆在自己的别院里单过,他们另立一宗。
邢氏在最初知道贾赦的打算时,她是拒绝的。要是分家了,那她这一年多来憋的气,岂不是找不到撒的地方?她还等着琏儿比珠哥儿有出息,然后狠狠地打王夫人的脸,然后琏儿继承了荣府,她好风风光光地当个老封君呢。
就好比炼狱级的开篇,眼看着就要有通关的希望的时候,系统告诉你,副本结束,真的是,好气啊!可是听到贾赦说的,以及看到贾母的偏心、兄弟之间为了财产翻脸,母子之间连母子情分也没有的时候,她十分灰心丧气。有的时候不知道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可是,钱,她所欲也,权力,亦她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她只好嘤嘤嘤也!
分家事宜做完,贾元春入宫选秀。两家人的日字眼看着就要天差地别,扬州来了消息,贾敏生下了双生子。
贾赦记得张氏生前与贾敏最合得来,便叫贾琏带上了厚礼,顺便书信一封,将最近的贾府风波告诉贾敏。贾赦只是兄妹之间来往的情分,万万没想到,荣府那里来了个大地震。
贾政要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