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玄师太顿了顿：“你奶奶是我的同胞妹妹。论世俗的算法，妙玉，你该叫我姨奶奶。”

妙玉的嘴唇张张合合，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静玄师太继续说道：“那红茶不知你我关系，但她很关心你。你母亲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唉，静玄师太一声叹息，岔开话题：“她此番下山，当是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了。妙玉，你且安心，她会回来的。”

英莲关心地看着妙玉。妙玉眼里似乎有着泪光：“好。”

气氛一下子不一样了，英莲有些不适应，想了想，她转移话题道：“师太在看什么书？”

“不过是寻常医书。在给你娇杏姐姐的备课。”静玄师太笑看着英莲，妙玉、娇杏和英莲，三个都是好孩子。

英莲好奇：“姐姐还要学这么多东西呀？”她开始同情娇杏了，“姐姐在家里还要被妈妈带着学管家理事，还要被教习嬷嬷带着学形体礼仪……”在寺里还要被师父教医学，日常还要做功课。姐姐好辛苦，可是从来没有听姐姐吐苦水，哇，姐姐好厉害啊！

妙玉的日常便是跟着静玄师太认字，还有学习一些常识。她倒是知道名门贵女需要学很多课程，但是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出家人也要学习这么多课程的。

静玄师太笑笑：她白天还要修炼，晚上也要修炼。

静玄师太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正说着话，三人的谈论对象娇杏来了，她提着食盒，在门外敲门：“师父，师妹和我妹妹在屋里么？”

静玄师太应道：“在。你进来吧。”

才打开门，屋里便灌了一大把的冷风，娇杏忙把门关上，抖抖自己身上的雪沫子：“外头风大，飘了我一身的雪沫子。”待身上的寒气没那么重的时候她才走过去，“来，两个妹妹，吃晚膳了。”

晚膳很简单，娇杏去饭堂里给了几个大钱，热热馒头，炒了两个素菜便趁热给两个小的端过来。

娇杏手脚麻利地摆好了碗筷，说道：“快，趁热吃。”

静玄师太指了指书桌上的书和笔：“这是你今天下午的功课。”

两个小的对视一眼，乖乖地吃饭，然后悄悄地看着娇杏。娇杏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拿起书看了几遍就开始默背。

两个小的一边吃一边看娇杏默背，对视一眼的神情都是：娇杏姐姐（师姐）好厉害啊！

医书都能默背！

不一会儿，两个小的都吃完了，坐在椅子上看着娇杏背书。约莫三刻钟，娇杏背了半本，静玄师太开始讲其中的精义，娇杏回想人体模型，努力消化。最后静玄师太随堂问答。静玄师太对于医术的教学很严格，错了一点便要抄写百遍。娇杏不怕抄写，但是也嫌烦，因为抄写得多了会占用她做别的事情的时间。而她想学的东西很多，自然不想因为这个耽误了。所以她答得并不快，总是回想一会儿再答。所幸，她一般都能答对。

静玄师太知道娇杏的兴趣不在于佛法，她出家的目的也不纯粹。所以她对于娇杏的佛法造诣也就能过得去就行了，并不去考娇杏的佛法进度。不过从娇杏提出想学医，静玄师太再三确认过之后，她便开始了严格的教学。医学这个事情是马虎不得的。

眼下娇杏的医学进度是阴阳五行以及之间的相互关系、脏腑学说与气血、经络以及病因学完了，正式开始学习辩证论治。后面的课程是中药的性能、炮制以及配伍禁忌，还有诸多方剂以及病症防治。

再之后便是实践了。其实实践的过程娇杏已经开始了。入冬以后，娇杏常常随着静玄师太下山义诊，现在已经能拿出一些脉，以及能治疗一些简单的病症了。并且娇杏的优势其实不止于此，她前世学的兽医。现代兽医，无论西兽医还是中兽医，都要学的。她中医懂一些，西医懂一些，在医学方面有基础，又对中医西医没有门户之见，所以学起来很快。这叫静玄师太有些惊喜。

等到娇杏的教学完毕，新的蜡烛已经燃烧将尽。打更的报时，已经亥时了。娇杏松松筋骨，才想起两个小的还在。她忙上去问道：“冷不冷，困不困？”

妙玉点点头，英莲则是一脸佩服地看着娇杏：“娇杏姐姐，你好厉害啊！”

娇杏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姐姐！”静玄师太赏了娇杏一个板栗，声音严肃道：“谦虚！学医最忌讳自满和画地为牢。”

娇杏连忙敛容肃穆道：“是，师父！弟子谨遵教诲！”

静玄师太认真道：“时时刻刻记得，做人不要自傲，不要骄矜自满！”

三个小辈起身恭敬应道：“是，弟子谨遵教诲。”（“是，多谢师太教诲。”）

静玄师太自觉今日教学圆满，便打发三个小的道：“你们快些回去罢，早些休息。”

三个小辈再次应是，然后给师太道过晚安，一次出门。娇杏则走到最后，提起食盒和风灯给两个小的照明。食盒里面的饭碗是英莲在用完饭后，见娇杏在辛苦学习，便自觉地收拾的。

回到禅房，娇杏叫两个小的在门口等一等，她摸黑进去点亮了蜡烛，招呼她们快进来，又连忙给两个小的铺床，又往里面放了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问道：“脚冷不冷？要不要再去提些热水烫脚？”

英莲心疼娇杏，忙道：“不用了，姐姐。师太的屋子里暖和，我不冷。”妙玉也忙说自己不冷。说着两个小的便自己脱了外衣，和着中衣爬进被窝，英莲问妙玉：“妹妹，你人小，睡中间，免得掉下来。好不好？”

妙玉应道：“好。”

英莲把汤婆子往妙玉那边踢了踢，四个小脚丫捂着暖和的汤婆子，小脚丫相互挠痒痒，二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娇杏去关好门，见两个小的已经乖乖爬床，便说道：“晚安，妹妹；晚安，师妹。我练完今天的大字再睡觉。”

英莲嘱咐道：“姐姐早点休息。”

妙玉道：“师姐，晚安。”

妙玉的回应让娇杏开心了好一阵，心想：果然还是同龄人有用，之前妙玉都不爱搭理人的。

练完今天的大字，娇杏忽然想起白天在山门遇见的场景，她有很强烈的作画冲动。这样想了，娇杏也是这样做的。

静玄师太对于两个弟子的培养很重视，笔墨纸砚都是不计成本的往这里放，尤其是知道妙玉要来了以后，就连作画工具也有一套，更不用说琴棋这两样闺阁消遣之物了。

娇杏其实不会画画，她画得最多的其实动物的肌肉、骨骼、血管图，还有各种细胞细菌的结构模式图。但是，这些都不能妨碍她一颗作画的心。她先调了各种浓淡的墨水，然后铺好生宣，用最细的毛笔蘸了一点最淡的墨，在生宣上面开始勾勒起框架来。然后一点点的填线条，山、水、树、山门、师父牵着妙玉、自己牵着英莲。看着人物一点点地出现在画面上，娇杏很有满足感。

她画得其实不是太像，但是她画得极为用心，且得利于她的控墨功夫，这幅画还是很能入眼的。娇杏心满意足地将画收入空间，打算得空将画裱起来找个架子挂在空间里面。

可是画才进空间，功德瓶里面自动分出了一缕功德气息散入画中。画面瞬间活了！

娇杏的意识还在空间里面，她眼睁睁地看着妙玉看着自己笑了，英莲也抬头对自己笑，师父欣慰地看着自己，一阵风起，树枝上屋檐上的雪洋洋洒洒的飘落。娇杏的脑海里瞬间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师父牵着妙玉、我牵着英莲，风起、雪落，我们一起白了头。

这画，活了。

如果意识有表情，那么娇杏的表情一定是目瞪口呆的：我的画，它成精了……？

更神奇的是后面，只见画面的空白处像是有毛笔在写字一般，出现了四行字：

师父牵着妙玉

英莲，我牵着你

风起、雪落

我们一起白了头

字体是娇杏写惯了的行书。娇杏看着这字内心有些微妙：虽然这几句话很应景，但是……我不是百合啊！这个白了头很容易叫人想歪的好么！

似乎是感应到娇杏的想法，那几行字又自动褪去了，变成了竖着的一行字：风雪待归人。

娇杏：……

这个空间带情绪感应的？是空间成精了还是画成精了？

然而不管是空间还是画，都没了动静。娇杏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动静了，又不甘心，将画从空间里面取出来，但是画还是那样，只是多了几个字“风雪待归人”。娇杏只好遗憾地将画放回空间然后退出了空间。

出来正好听到打更的报时，寅时了。蜡烛都快烧完了。娇杏便去看看两个小的，见都闭眼睡着了。想起了白天得到的信，娇杏就着快蜡烛烤了一下火漆，打开红茶给自己的信认真看了起来。

妙琰师父道鉴：

妙琰师父安好。妙琰师父怜爱，体惜小姐失怙，对小姐多有照顾，吾感激不尽。特此附上银票一千两，以此谢过妙琰师父的照顾。（娇杏看到这儿，吓了好大一跳！嚯，一千银两请自己照顾妙玉！好大手笔。）另有五千银两，资为小姐日后的饮食嚼用。请妙琰师父代为保管。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日后请妙琰师父对小姐多加关照。所请之事，务祈垂许，红茶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