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慢, 老楼房的墙壁隔温效果并不好, 深冬的夜晚太过冰冷，楼梯间像是一个寒冷的冰窖, 温度低得骇人。

北宫璃落和林磊呆在狭小的楼梯间里，林磊靠在楼梯间的门上, 注意力集中在不远处的电梯上, 北宫璃落则坐在楼梯上，低头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不能睡觉的夜晚实在难熬，楼梯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 心理和身体素质都非常强大的刑警，这点苦还是吃得了的。

人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 几乎是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的, 林磊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的电梯上, 倒是没有因为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而感到疲惫。

北宫璃落刷了半天手机，突然说道：“我说……”

原本寂静的空间突然有了声音, 林磊高度紧绷的神经嘣了一下，他吓了一跳, 怨念地低头看了眼北宫璃落, 说：“老大，你突然说话吓死我了。”

北宫璃落嘲笑了他一句：“瞅你那小胆儿。”

“你要说啥？”

北宫璃落说道：“我刚在网上搜了搜, 发现一件事, 我怀疑这个楼里, 真的有个人想要招鬼。”

林磊愣了一下，问：“那……刚那个……不会是被招出来的吧？”

北宫璃落翻了个白眼，道：“当然不是！哪儿有鬼啊，招不出来的！我的意思是，刚我们碰上的那个人，估计就是这个在招鬼的人。”

“啊？”林磊又是一愣，不解道：“他招鬼？我看他本身就像个鬼。”

“他那是招鬼的办法。”北宫璃落晃了晃手机，说：“我查了一下，一些灵异小说和电影里经常会写到这些东西。比如，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走廊拐角处敲碗；比如在十字路口摆放一些祭品；还比如……在子时过后的电梯角落里，身着一身纯黑色的衣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电梯是阻隔阴阳两世的门，一边是阳世，那么另一边自然就是阴间。子时过后，鬼城大门洞开，全身漆黑的装扮可以作为招魂的引子。”

林磊听得目瞪口呆，讷讷地问：“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电线杆子一样往电梯里一杵，就能招鬼？这是什么见鬼的办法！”

北宫璃落笑了一下，说：“还真是为了见鬼的办法。我现在觉得那个人就是为了招鬼，但是他目的是什么还不知道，还是要当面问他才行。”

“那既然知道他就是个装神弄鬼的，不如我们直接去电梯里问他。”林磊性子直率，直接提出现在就去抓住那个人。

北宫璃落却不这么认为，她阻止道：“不，他对这件事应该非常的执着，你现在去电梯里直接质问他，很可能不仅问不出真相，还会激怒他。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到他自己放弃。如果今晚招不到他想见的鬼，他放弃准备回家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人类的心理有时候真的很脆弱，对一件原本充满期待的事，无法实现时所伴随的失落感也非常的强烈。

老楼房里住着很多退休了的老人，这些人的作息时间和上班族不一样，早上起床的时间会更早一些，很多老人早上四点钟就出门遛弯了。

不过现在是深冬，天亮的比较晚，早上出门遛弯晨练的老人最早也要五点才出来。

不过电梯里那人显然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他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避开出门晨练的人。

于是，当时间走到凌晨4点45分的时候，停了一夜的电梯，终于动了。

电梯启动是有声音的，几乎是和声音同步，林磊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冲出去的同时，他打开随身带着的通讯仪，和北宫璃落保持联系。

北宫璃落则冲出楼梯间，一眨不眨地盯着电梯，幸运的是，原本停在6层的电梯是往上走的。

北宫璃落站在电梯门前，如果这电梯直接来到12层，她也有信心直接把这人抓住。

“三石，他上来了，你速度放慢一点，在10层左右停一下。”

电梯速度很快，没用多久就从6层上到了9层，还是没有停下。

北宫璃落眯着眼睛，看着电梯在10层依然没有停下。

“往上！”

在10层待命的林磊听到北宫璃落的声音立刻往上跑，他体能极好，全力奔跑起来并没有比上行的电梯慢。

“11层！他停了！”

北宫璃落发出声音的同时，她自己也立刻转身往11层跑。

林磊此刻已经冲到了11层的楼梯间，耳聪目明的他同时听到了电梯间传来电梯停止的声音。

他反应非常迅速，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直接冲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11层的电梯门打开了，全身黑衣的人走了出来。只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刚刚走出电梯，就被从楼梯间里冲出来的人当场拦住。

封闭环境中突然出现的人一贯是最恐怖的，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林磊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往后撤了一步，想要退回电梯里。

林磊根本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从电梯里拽了出来。

黑衣人闷哼了一声，脚步不稳，直接被林磊拽的踉跄了两步往前栽了一下。

几乎用了全力的林磊顿时觉得不对，这力度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被自己拽住的黑衣人显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有力气，而且身体显得非常单薄。

林磊一手扶住那人的身体，另一手一抬，直接把那人的帽子摘了下来。

“怎、怎么是你？！”林磊惊讶的声音正好传进刚刚到达11层的北宫璃落耳中。

北宫璃落跑过去一看，也忍不住愣在原地。

全身黑衣的人并非想象中那般身强体壮，甚至连健康都已经算不上，那人一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身材虽然不算消瘦，但也绝对不是健康的体型。

“你认识他？”北宫璃落没有忽略林磊惊讶的声音。

林磊茫然地点点头，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11层。

“11层……”林磊惊道：“赵齐就住11层！老大，这……这位大爷……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过的，那位赵齐的邻居。啊！这么说的话……老大爷，您就是王丽珍的爷爷吧？”

老王大爷一双疲惫的眼睛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点点头，道：“警察同志，又见面了。”

“这……”林磊连忙把人扶好，问：“大爷，您没事儿……大夜里的，在电梯里站着干什么啊？怪吓人的！”

老王大爷低着头，没吭声。

北宫璃落看看他，说道：“王大爷，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到您家里聊聊么？”

老王大爷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开门把他们两人带进了家里。

“家里就我一个人，两位警察同志随便坐吧。”老王大爷把他们带进客厅，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接了两杯热茶。

“你们半夜就来了，想必是在楼道里等了我一宿吧？现在天气这么冷，你们做这行的，真是辛苦。”

北宫璃落客客气气地接过茶水，心里却腹诽着老头儿，他说着辛苦倒是容易，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害我们在楼道里冻了一宿？

林磊之前就和老王大爷见过面，对这老头很有好感，接过茶水之后连连道谢，又说着让他别忙了，有话坐下说。

北宫璃落低头翻了个白眼，心说让你冻一宿你还道谢，可真有出息。

三人落座之后，北宫璃落先开了口：“所以说，你们这楼里闹鬼的传说，其实全都是王大爷您在……嗯……招鬼？”

老王大爷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北宫璃落知道自己在“招鬼”。

“警察同志对这些阴阳的事也有研究？”

北宫璃落连忙摆手，道：“没有。就……夜里在楼道里蹲着的时候查到的。说实话，刚进电梯看见您的时候，倒真是把我们两个也吓着了。”

老王大爷讪讪地笑了一下，开口道：“对不住。你们二位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隔壁小赵的事吧？可惜，我这装神弄鬼的事，真跟小赵的死没关系，纯粹是我自己的事。”

北宫璃落何等聪明，她眼珠一转，问：“您想招的鬼……是您已故的孙女么？”

老王大爷先是一怔，随即苦笑一下，神色颇为沮丧地叹了口气：“是啊。可惜……从没成功过。”

10年了，老王大爷的儿子儿媳死得早，孙女王丽珍是他最后的亲人。

“我只是，始终不能相信，她就这么自杀了……”老王大爷十分伤感：“我总觉得，她不会自杀的。我们爷孙两个一起，她不舍得扔下我一个自杀的。”

北宫璃落和林磊对视一眼，道：“您孙女在世的时候身患抑郁症，她会选择自杀其实并非不可理解的事。”

老王大爷的神色更加黯然，但他终究不知如何反驳。然而他十年如一日的做着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就其实只是他心里的一个执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