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就是你说的好货色?”
后院中央,石凳上,坐了名中年男子,乃侯府总管事,李德海。
他的手上戴着个玉扳指,肚子高挺,像是十月怀胎似的。说话的时候,故意学那读书人的做派,摇头晃脑地,将语调拖得很长。
悠悠抿了一口茶,李德海习惯性摸了摸唇边的八字胡,视线扫视一周,缩起鼻子,姿态高傲而挑剔。
婆子见惯了这种贵人派头,赶忙上前打圆场,陪笑道。
“哎呦,管事大人瞧您说的,东门大街谁不知道我黄婆是王都城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啊!”
“您一早就吩咐过的,婆子哪里还敢怠慢,今儿个带来的自然都是上好货色!不过侯府威名太盛,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娃娃,突然惊喜过头罢了。”
当真是上好货色。
莲庆在心底冷笑道,想到了野林子里被壮汉糟践,发疯,贱卖进了妓寨的那个姑娘,眉眼愈发往下压。
“一个个都低着头作甚,还不快快抬起来,让管事大人好好瞧瞧!”婆子斥道。
话刚落,一干孩童,皆条件反射性般唰地抬起头,脊背微弓,肩膀跟脑袋仍是缩着的,面色怯怯,眼睛里头,是不加掩饰的惊恐跟茫然。
阿奴小小的身子,缩在月娘怀里,止不住地抖。
“你,过来!”李管事把玩着胡须,忽然,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味盎然,右手食指,直接指向月娘。
后者本就神经高度紧张,被这么一命令,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咬紧唇,小心将阿奴藏到身后。
弯下腰,轻轻应了声,跟一具木偶般,两手攥紧了衣角,走了过去。
步伐僵硬而缓慢,颇有几分上断头台的悲壮意味。
“还不快给管事大人斟茶!”
见月娘走过来,就杵在那,脑袋几欲要埋进土里头去,一动也不动,婆子恨铁不成钢,暗暗在她腰腹狠掐一把。
“啊,是!”月娘吃痛,小脸缩成一团,赶忙拿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新茶,递到李管事面前,结巴道。
“……管事……管事大人请……请用。”
“呵呵,莫怕,本大人不是那山中老虎,不吃人。”李管事笑着打圆场,接茶的那一瞬间,手状似无意扶过月娘的指腹。
目光无意擦过她胸前那一对饱满的兔儿,接着,缓缓下移,审视的同时,右手缓缓旋转着茶杯,细细品味摩挲。
杯身滑腻,线条柔美。
李管事眼底的笑意顿时深了些。
这副姿态,他其实隐藏得很好,不仔细看,会以为此人像是一尊和气的弥勒佛。
莲庆红尘中摸滚打爬,历练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利眼,见那李管事借茶杯意—淫月娘肉—体,还故作和善的虚伪嘴脸,眼皮耷拉,笑了。
从古至今,不论何种环境,但凡出身不好,又无大才高能,德行奇差,自知此生再无法向上爬的男人,只要手里头稍微握了点,蚊子腿肉那般大小的权力。
总会迫不及待,将其兑换为青春美好的肉—体。
而其中最为典型的,往往会装出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嘴脸,借由双方地位阅历的逆差,年轻小姑娘心性未定,爱慕虚荣,依偎强者的心理,一步步靠近,踩点。
最后,吃得连半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轻者,失身。
重者,丢命!
凰钟不是第一次看到,莲庆嘴角突然弯起,似笑非笑的模样。
每一回瞧见,都让他联想起官道林中那夜,顿时头皮阵阵发麻。
李管事接下来,照例询问了一番,月娘虽然紧张,关键时候倒也稳住了,回答得有模有样。
下颌微抬,眉眼含笑,观李管事此番表情,看样子,应该很满意。
“本大人确实不吃人,不过……”李管事说到一半,停顿了下,再度摸了摸嘴角的胡须,笑道。
“待会儿若你能活下来,本大人定为你指派个好去处。”
月娘没听懂他的话,只听到身后传来自家小妹,阿奴凄厉的尖叫声。
“阿姐!”
月娘赶忙转身,满脸错愕,不知阿奴为何突然一下子哭得那般伤心绝望。
不止阿奴,几乎对面所有小童都面色发白,眼球暴突,缩起身子恐惧发抖,仿佛见着了人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一切,如同一场倒映的电影般,时间在这个时候,变得缓慢无比。
每一个画面,每一帧,每一次呼吸,都在连续不断地,定格。
一道庞大的黑影,快得好比利箭,跃入半空,腥白的獠牙,尖利无比,鲜红的舌头甩动着,挥洒白色的涎水。
那是一头身型巨大的凶兽!
张开血盆大口,直朝月娘的头颅咬去!
“阿姐!”
“快跑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