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洛阳欢天喜地,北齐皇帝高湛御驾亲临洛阳,军民士气大振。于是张灯结彩,于是洛阳行宫里外装点一新,为的便是这皇帝高湛能在这古都行宫之中住得舒坦,住得满意,虽不知道这皇帝陛下到底要在洛阳呆多久,可这万象神宫,长生殿,集仙殿,瑶光殿等尘封已久的行宫内殿全都镶金饰玉,琳琅满坠。当初洛阳被围之时,倒是全然没见这本地的名族勋贵有如此多人带着家奴壮丁来守城的,只是这周军一退,名门望族达官贵人便都络绎不绝得出现了,斛律师父每日用军务繁忙推却可上门邀宴的人儿仍旧踩破了门槛,而洛阳行宫的应天门外都是人头攒动三跪九叩求见天子真颜。

洛阳真是富庶之地,进贡之物足足从宫门排到了官道儿上。出了宫门,挑担儿的家奴黑压压的就是一片,而不少大红轿撵还停驻在宫门前,子莫看到那些员外老爷不停给守门的内侍太监塞着贿赂钱,想来轿撵中的小姐必定是倾国倾城,进了洛阳行宫让皇上一见面便能封个妃子贵人了。。。。。。

“陛下还未立后,且英俊不凡,自然让洛阳城里的显贵之女都心生向往了,长恭殿下不知今早儿还有不少折子是参上来求见殿下您的,只是不知道殿下是要见。。。。。。还是不见?”跟在身后的安瑞试探着问子莫,让冷面的兰陵殿下回头打发他道:“你回去吧,我有事儿要办!。。。。。。好生伺候陛下,陛下他长途跋涉到了这洛阳,怕是有些水土不服,你给他熬些小米粥,要软糯些。”这吩咐全然多余,哪里有不被伺候周到的皇帝?可是子莫脚下虚浮,胸口和塞了石头一般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安瑞一直跟在高湛身边怎会不知其中玄妙,连他都脸色一愣,甚是意外,还没等他回过神,这长恭殿下便脚下生风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怪啊。。。。。。兰陵殿下怎么突然关心起陛下来了?

子莫没来由一阵惊慌,扯了扯自个儿的垂落胸前的发丝翻身上了车严牵来的一匹高头大马便朝着驿馆的方向直奔而去。

“殿下,您昨晚儿喝得多了些,皇帝陛下没有责怪您吧?”车侍卫一脸关切耿直问道。

。。。。。。子莫撇嘴看了眼哪壶不提提哪壶的车严,昨晚这么多人一起闹腾,怎么就没人生生把他给拦下来了!闯出的祸真是像劈开了天宇,现在关切还有何用?!

车严不禁在子莫的注视下担心地反问道:“很严重?殿下你是犯了何错触犯龙颜了?!。。。。。。不对啊,要是这样殿下您怎么能好整以暇地出行宫呢?叔侄便是叔侄,我看陛下对您真是关爱颇深,昨晚儿您那酒气真是连我们几个都闻着要逃,陛下还让您在宫中歇息,到底是叔侄啊,陛下真没把您当外人!”车严说得颇为动容,而策马在前的子莫已经脸色和****一般了,他除了抽了抽马鞭子,只能闷着一口气差点吐了口血出来。

街市上的铺子重新开张,灯笼高悬,皇帝陛下一来,便是连河水都贵了三分。

“妈妈,给我买个面甲吧!”子莫听个小孩子撒娇着指着一面墙说道。子莫顺着那个方向一看,真是挂了一墙的面具,有动物的,还有狰狞鬼面的,说来也奇,似乎驭马而过,两旁的街市上都有这样的面甲出售。

“这是做什么?洛阳何时出产鬼面了?”子莫问车严。

“殿下有所不知,这一夜之间洛阳城里兴起的新鲜玩意儿可是因着您长恭殿下呢!都说殿下您是面带这面具犹如鬼神附体一人阻挡那几万周军止步邙山之间,城中的百姓敬仰您的神勇,孩子们更是将您视为大英雄,战神兰陵,鬼面铁甲,这不许多人都想买个面具回家,说是镇宅驱邪也好啊!小孩子玩游戏都争着要当脸戴鬼面的那个大英雄呢!”车严说着满是自豪。

“呵,百姓们真是抬爱我了。要说军功,哪里是我一人的功劳。不过西梁军中的燕大哥,三当家,四当家和几千兄弟,还有熊三儿林肖如大哥他们都不愿意与我师父的正规援军打个照面,就都早早回了山上了,如若不是他们避嫌,我一定要给他们论功行赏!”子莫叹道。

“殿下,他们也是明白亲王私下豢养军队会忍人猜疑所以才不要了军功先行离开的,而林大哥熊三儿他们似乎也对官场之中的拍马奉承应酬迎合失了些兴趣,可是躲了回去偷闲去了。王爷您向来公道,就算他们没有得到皇上的封赏,您自个儿得了好处哪里会少了他们的?要我说,他们便是滑溜溜的泥鳅,如若不是我有公职在身,那场面也不见得会去。对了,隋小勇那儿我已然和他们约定了,这西梁军一事就算是大家共同的秘密,不会胡乱说出去的。到底同生共死过,那些骑兵对殿下您的本事也是心悦诚服,且说邙山一战您便是他们的头领,哪里有手下出卖上级之事,身为军人,断然不会两面三刀,失了气节,此番忠诚让我转达给殿下让您放心!”车严禀报道。

“其实倒不是想私下豢养着西梁军,只是他们当中不少都是有前科在身之人,我怕如今便急急和朝廷通报了此事到时候和在建康的宋廷又起了干戈。况且他们作奸犯科属实,我也想让他们洗心革面多立些军功才上奏折澄清才好。”子莫说道。

“是,殿下考虑周详。况且此刻的确不是您向陛下上奏此事的机会,其实殿下大概不知,晋阳一役后,您兰陵王已然是威名赫赫,名动九州了,再加上您在洛阳的战功,今时大大不同往日啊殿下,您更改慎重,朝中不少老臣当初是站在文宣皇帝一边靠着肃清您父亲文襄帝的党羽才在朝中站稳了脚的,您如今木秀于林,怕是回了邺城会遭到不少非议,遭人红眼。我原先还担心皇帝陛下亲自来洛阳怕是对您会有什么忌惮和怀疑,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我多心了。殿下,您还回邺城吗?”车严问道

。。。。。。“此事容日后再议吧,今日还是先去看看慕容公子的病情要紧。他可是高烧退了?”子莫策马狂奔,似乎要把恼人的事儿都远远甩在后面。

“恩,大夫说风寒入体,高烧虽是退了,可也要好好休养几日。说来慕容公子才是守洛阳的首功之人,四面楚歌之时只有他敢领军出城迎敌,若不是有他的抵挡,怕是这洛阳等不到落雕都督的支援。洛阳如是被占了,大军又要想办法把被占据的城池夺了过来,不知道城内外又得死多少百姓。。。。。。可惜洛阳百姓并不买慕容冲的账啊,而肖毅又是老奸巨猾,出城抗敌之事便说是他的授意安排,一句话便草草把他人的功绩给夺了去。慕容公子身份特殊,军中怕是难有人为他说句公道话。”车严为慕容冲打抱不平,他最佩服铮铮铁骨之人,于是在子莫面前多说了几句。

“无妨,我会把此事向皇上禀报。有功之人理应论功行赏,慕容冲得这份军功理所应当!”

一路疾行,驿馆很快到了。

受伤的战士都在齐军大营中有军医治疗着,慕容冲不算齐军,于是只能被安排在这荒僻之地。入了驿站,那里的差役看着久闻大名的兰陵殿下一脸谄媚,狗腿般帮子莫引路:“慕容公子真是我这儿的贵客啊,小的一点不敢怠慢,请请请,殿下来我这儿真是让我这驿馆蓬荜生辉!”说是被当成了贵客,不过慕容冲住的房间在驿馆最角落的地方,几个与子莫照过面的柔然骑兵看到兰陵殿下来了纷纷上前行礼。

子莫抱拳道:“长恭代洛阳百姓多谢赤血铁骑部诸勇士冲锋上前扼守城池,公道自在人心,北齐必然不相忘今日众勇士赴汤蹈火的大义。”

“殿下客气!我们乃奉命行事,还得殿下如此厚待,实不敢当!”其实跟着慕容冲来洛阳的柔然骑兵都有怨气,不过此刻听高长恭这样说了,倒是把拉长了的脸收了些,气也消了一点。多利擅与中原人打交道,便抱拳回礼打着圆场。

与门外的柔然兵们说话着,里面的慕容冲躺在床上倒是坐不住了,这个天煞的家伙,来了便来了,在门外站着说话倒是把他给忘了!

“咳。。。。。。门外是谁来了?”拖着嘶哑的嗓音,子莫以为这慕容公子此刻倒是成了林黛玉,掏出帕子来还能呕出几口鲜血来。

“我啊,高长恭前来拜见慕容公子。”子莫彬彬有礼在门前作揖。

慕容冲这两日因为风寒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又听闻北齐皇帝亲自来了洛阳设宴款待犒劳三军便有些闷闷不乐。有几个铁骑部的手下宽慰他说这北齐人忘恩负义,便是根本不值得搭救,冲锋上前之时就想到他们这些外族,有酒有肉普天同庆的时候便把他们都忘在了一边。愤愤不平中,多利倒是觉得慕容冲不高兴大多倒不是为了什么军功封赏。

“殿下,既然我们大人醒了,您便入内吧,我们去喂喂马匹,这些天也让马儿受累了!”多利拉着几个勇士一同下去了,子莫便拿出了一些斛律师父给他的银票让车严给柔然人送去。斛律师父嘴巴虽不留情面,不过心如明镜,这赤血铁骑部的功劳,援军大帅又怎么会心中不明了?只是未能公示于众,给他们名正言顺的封赏,倒是让这些替洛阳流血卖命的骁勇骑兵失望了。

子莫支走了人,便推门进入。

慕容冲后背对着他,用胳膊支起脑袋,像是摆了个仪态万千的姿势在等着他进来,让子莫低头闷笑了一声。